第四章 怒火
,循明
朱振看着這一大群伏地而拜的官員,神色陡緊,不自禁的抿了抿嘴,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這些,可都是大明朝最高級別的官員,重臣,而今,都在跪拜他!
換做誰能不緊張!?
‘我這就是崇禎了?’
朱振感覺到太陽穴在鼓動,表面平靜,心臟跳動如擂鼓,心神緊張到了極點,暗自秉着口氣,強自鎮定,看着這群人,道:“都起來吧。”
“謝陛下!”一眾大臣慢慢起身。
他們悄悄抬頭,觀察着這位年輕的新君:肉眼可見的勉強鎮定,神色緊張,有些坐立不安,慌亂掩飾不住。
觀察着朱振,又情不自禁的悄悄對視,目中都是說不清的味道。
首輔黃立極面無表情的立着,枯瘦的臉上,有種不怒自威的威嚴之色。
振坐在椅子上,目光觀察着這些人,心頭還在飛速思考着眼下的局勢。
‘這幫朝臣是靠不住的,能站在朝堂上不倒,即便不是閹黨,至少已經倒過去,不能指望他們轄制魏忠賢,還是得靠我自己!……曹化淳,你可得快點……’
朱振內心焦急,現在,他只能寄望於掌控禁軍,與英國公張維賢的京營內外相輔,迫使魏忠賢與閹黨投鼠忌器,不敢繼續亂來!
朱振在沉思,朝臣們在觀察,一時間,文華殿內十分的安靜。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個人突然出列,抬手道:“啟稟陛下,當務之急,是為先帝下葬,臣建議,此事交由司禮監太監,魏忠賢負責。”
朱振現在對‘魏忠賢’三個字十分敏感,聞言就眉頭暗動,看向說話的這個人,轉着念頭,語氣和緩的道:“據我所知,凡是重大典禮,都由禮部主持,什麼時候由司禮監負責了?”
說完,他看向黃立極。
黃立極抱着手,微低着頭,面色不動,好像沒看到朱振的眼神。
說話的人頓了下,道:“陛下,您現在應該自稱朕了。臣說的是,交給魏太監負責,並不是交給司禮監,而是魏太監。魏太監於國有大功,先帝深為器重,德行高隆,先帝的喪禮應由他為主,禮部等協助,方顯莊嚴。”
‘教我做事?魏忠賢於國有大功?德行高隆?由一個宮裏太監主持帝王喪禮才顯莊嚴?你是昏了頭嗎?’
朱振心裏有些不滿,看着說話的人,又瞥着黃立極,餘光掃過其他人,這些朝臣表情各異,好像都在盯着他。
朱振心裏忽然猛的一緊!
這個人,或許就是魏忠賢派來試探的!
朱振心裏飛轉:‘魏忠賢的權勢已經足夠大了,不能再給他任何機會!曹化淳曹化淳,你可要再快一點……’
朱振心頭越發焦急,面上不動,暗自吸了口氣,穩了穩心神,看着說話的人,道:“由內監主持皇兄的喪禮,不合禮法吧?”
說話的人立馬接話,道:“陛下,魏太監,不止是內監,還是當朝國公,於社稷有大功,先帝倍加信任,由他主持,並無不妥。”
朱振眉頭挑了挑,這特么的就這樣公然的睜眼說瞎話?魏忠賢再怎麼受天啟寵信,能改了他是皇家奴僕的身份?
再說了,你們這些自號清流的直臣文官,不是素來看不起閹宦的嗎?現在怎麼就能允許一個宦官主持帝王喪禮了?
朱振看着群臣,心頭漸漸冒火,滿殿文武,居然沒有一個人說話!
‘這幫人,為了權位,禮法就全然不顧,沒皮沒臉的巴結魏忠賢,連他這個新皇帝都不放在眼裏了嗎?’
朱振壓着怒火,轉向黃立極,道:“黃卿家,你是首輔,你怎麼看?”
黃立極面色如常,道:“臣恭聽聖訓。”
朱振雙眼暗凝,有一絲凝重。
‘這黃立極是什麼意思?聽不懂我的話嗎?還是在故意給我這個新皇帝難堪?’
‘真是一個忠君體國的好首輔!’
朱振心頭怒火更多,目光看向黃立極身後,淡淡道:“諸位卿家怎麼看?”
“臣等恭聽聖訓。”
群臣齊齊抬手,話音整齊劃一,好像經過排練一樣。
‘好一幫忠直大臣!’
朱振臉色陡沉,胸中的怒火蹭蹭往上涌,暗自的咬牙切齒。
他已經看明白了,這幫人這不止是在獻媚魏忠賢,還是在給他下馬威!
朱振胸快氣炸了!
這時,那人又抬手,道:“陛下,臣認為,魏太監辦事周妥可靠,忠心耿耿,由他主持先帝喪禮,最為合適。先帝喪禮拖延不得,臣請陛下應允。”
朱振臉角猛的抽了一下,心頭的怒火差點壓制不住。
這個人,一而再的逼迫他,就這麼迫不及待的脅迫他以向魏忠賢邀功嗎?
就在這時,朱振餘光一瞥,看到了曹化淳出現在側門,看着朱振,躬身,不動聲色的點頭。
朱振又轉頭看去,只見正門悄悄出現一個微胖中年人,身前衣服綉有‘信’字模樣,身後繼而是兩排握刀的十多個兵丁!
朱振頓時心中大定,目光冷冷的盯着說話的人,道:“卿家是?”
文華殿內的朝臣,背對着門口,隱約有人察覺,回頭看去,卻又什麼都沒看到,面露狐疑。
說話的人肅色抬手,沉聲道:“臣內閣輔臣,施鳯來。”
朱振心中一陣冷笑,坐直了身體,俯視着他,道:“既然卿家堅持說符合禮制,那就朕問你,太祖皇帝在宮內鑄有一塊鐵柱,上面刻有十一個字,卿家記得是什麼嗎?”
施鳯來臉色驟變,驚愕的看着朱振,說不出話來。
朝臣更是面露驚恐,一些人眼神流露着慌亂,直直的盯着朱振。
首輔黃立極眉頭皺了下,旋即恢復了平靜,枯瘦老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當初,朱元璋為了防止太監干政,在宮裏豎起了一塊鐵牌,上面刻寫着‘內臣不得干預政事,預者斬’十一個字。
這塊鐵牌,在英宗正統年間,為了太監王振而搗毀,旋即發生了差點讓大明亡國的‘土木堡之變’!
可以說,大明有着深刻教訓,可現在,偏偏就出了一個九千九百歲的大太監魏忠賢!
朝臣早就忘記了那深刻教訓,對魏忠賢爭相攀附,哪裏還有什麼風骨可言?!
着實是可笑!
朱振面無表情的掃過這滿殿朝臣的表情,尤其是首輔黃立極,刻意逗留了片刻,慢慢轉向施鳯來,淡淡道:“卿家是不知道還是不記得,要朕告訴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