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窗戶紙
“三島桑，周末在做什麼？”
“沒什麼特別的……就扔扔垃圾、採購些東西。”
“說的方式好奇怪！好像你平常不丟垃圾一樣！”
“呃……”
“……”
自從第一次的廣播工作結束之後，齋藤飛鳥就會時不時地和三島這樣通過短訊搭搭話，聊些無關緊要的閑天。三島不知道女孩想做什麼，只以為是這個工作夥伴為了讓他“多說些話”，想對他進行工作方面的特訓。
他哪裏想得到，是他節目裏那句沒多想的“想和你搞好關係”，讓小鳥內心油然而生一股責任感：沒問題！我這就努力試着和你好好相處！交給我吧！
“——還看什麼呢，出門啦！”
“來了來了。”
“……”
聽到金村美玖在玄關催促着，三島忙心虛地收起手機。今天是採購的周日，同時也是金村難得的休息日，女孩一大早就如昨晚約好的那樣，跑到了三島家門口。
“該不會又是阿蘇卡前輩吧？前天我可聽了啊，你一口一個阿蘇卡醬叫得可甜了。”
走在街上，金村自然地挽上男人的胳臂，小聲地埋怨着，連帶着她叫齋藤飛鳥的稱呼也促狹地改變了——前天晚上，她躺在床上聽着三島的廣播，氣得鼻子都歪啦！
“哎呀，是齋藤桑先叫的……估計是什麼節目效果吧。”
這倒不是三島的託辭，私下的交流里，他和齋藤彼此間的稱呼又回到了敬語。這種微妙地切換稱呼的待人接物方法，總讓他覺得有些莫名地熟悉。
“一會兒去幹嘛？”
兩人在彼此都熟悉的街坊里走街串巷，分享着各自對於這裏的見聞，竟連三島都有了些剛剛一起喬遷的、新婚夫婦的錯覺。
“不知道，先陪你買完東西再說吧？”
今天的金村美玖格外興奮——第一次陪三島做她早就聽聞過的日常活動，當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她狡猾地趁着回暖的天氣，大膽地穿起了短裙，大大方方地把兩條修長的腿暴露在外。雖然有點小冷，可看到三島黏着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女孩羞赧的同時，心裏更多的是滿足。
“喏，先去找阿嬤吧。”
“——誒，冬洋君，好久不見！還有……還有美玖醬？”
抵達洗衣店的時候，三島總覺得，阿嬤看向他的目光有些不同尋常的寒意。他不明所以，一旁的金村美玖可是清楚得很——哎呀，不就是因為阿嬤沒有介紹，兩人就已經出雙入對了嘛！解釋清楚就好啦！
這樣想着，她落落大方地上前，主動拉住了阿嬤的手，笑着解釋道。
“哎呀，阿嬤幹嘛這麼驚訝，之前想介紹給我的，不就是冬洋君嗎？”
說到這兒，金村突然想起，她之所以一開始會認識三島，雖然有三島臉盲的烏龍，卻也多少有阿嬤分頭的介紹，讓她率先放下了陌生人的戒備的因素。
“我和冬洋君認識，還是托阿嬤的福呢……我們之前在超市裏偶遇了，這就認識啦！”
“啊，好好好……”
奇怪的是，阿嬤只是乾笑了幾聲，並沒有什麼說媒成功的興奮。她表情陰晴不定地，從一頭霧水的三島手中拿過換洗衣服，一邊悄悄把金村美玖拉到了一邊。
“美玖醬，你過來一下。”
“……誒？”
被丟在了門口的三島，看着一老一少背轉身去，偷偷摸摸商量些什麼的模樣，困惑地撓了撓頭。
“奇怪，阿嬤和美玖，有什麼好聊的呀……”
隱約地，他有種說不上來的不妙預感，輕輕打了個寒戰。
……
……
“……東西也買好了，一會兒去家裏放一下，就可以想着接下來去哪了。”
三島冬洋拎着大包小包，勉強地跟在了金村美玖的身旁。女孩從洗衣店出來開始，就一改今天剛見面時候的興高采烈，心事重重地別開腦袋，情緒一下子低了下去，埋着腦袋自顧自地走着。
別說三島是塊木頭了，女孩這樣突然的變臉，任哪個人來都辨不出原因。笨拙如三島，只能努力發揮着從綜藝台本上學到的聊天技巧，努力找着話題。
“——你還說電影院！”
不成想，最後提到的這個地點，讓金村一下子就破了防。這時候恰好也到了三島家門口，女孩一下子，就蹦出一連串的話來。
“本來上次去了電影院之後，你知道美玖我有多開心嘛！你最後像是很想和我再見面的樣子，我以為這就是冬洋君你的承諾了，承諾會和我好好在一起，或者退一萬步說，就算我不如堀前輩，也至少是第一第二的選擇吧？畢竟我都把那麼多都給你了……”
是等女孩回過頭來低着腦袋輕吼，三島才遲鈍地發覺，金村已經是通紅了眼圈，一副努力憋住眼淚的狼狽樣子。
“我那麼信任冬洋你，就連那天刷到你和堀前輩在一起拍的視頻，我都自我安慰着，你唱的是和我在一起時候學的歌，是不是就也說明了你心裏有我呢……我都騙自己騙到這種程度了。”
“可是，可是好不容易今天，我以為我是第一個陪冬洋君你做這些日常的女孩，花了美美的妝穿了好冷好冷的衣服……阿嬤卻告訴我，你已經帶兩個女孩來過了，我只是第三個。”
“……”
三島啞然，被一下子質問那麼多的事，他腦袋隱隱作痛起來，竟也回想不起，金村說的女孩是哪兩個。能進出自己家的，一個是堀未央奈，另一個……莫非是森田光？他們有這麼熟么？
“那美玖我算是什麼？我明明也是那麼多人喜歡的偶像誒！我憑什麼被你這樣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玩伴，一次又一次地讓我失望？”
女孩越發失控起來，像是壓抑了很久的情緒的一同爆發——握手會後台的尷尬，神社知道真相的委屈，休息室成員們微妙的視線……
做偶像的時候，金村總是眉眼彎彎地笑着，一有什麼委屈就掉起眼淚，很怯懦很委屈的樣子，總是不敢直接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更不擅長拒絕。
“——女孩子，還是忠於自己內心的想法比較好。”
所以，看到三島在電視上說出這話的時候，她下意識自作多情地認為，這是對她的鼓舞——可惜，這只是她一系列自作多情的一小部分。被三島鼓舞起的決絕，最後也送給了三島。
“還說什麼愛就是愛……讓我感覺到被愛，就有那麼難嗎？”
最後的最後，她說出了那句殺手鐧。
“——你以為美玖我就不知道，剛剛出門前，冬洋君還在和別的女孩子聊天嘛！”
“……”
三島的腦袋越發疼了起來，他甚至有些希冀起了自己那古怪時機會觸發的暈厥，可以幫自己逃避開眼前的窘境。然而事與願違，不管他再怎麼閉眼睜眼，都能看到女孩直勾勾盯着他的通紅眼圈，他知道自己避無可避。
“我……我該怎麼做呢？”
女孩的指控每一句都是實話，可三島卻糊塗了起來——長這麼大，沒人教過他去愛人，對於金村美玖想要的東西，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只是有一點他是清楚的，至少眼前的這個女孩，他不想就這樣失去……
這才上午九點，他還想和穿短裙的她約會。
“呃，雖然不知道男朋友該做什麼……”
受這個想法的驅使，難得的，三島的胸中氤氳開好像不屬於他的勇氣，他拉過女孩的手，努力控制住她假意的掙脫。
“但是，要不我努力試試？”
回應他的，是女孩因驚訝而瞪大的雙眼。
……
……
“阿嚏……”
“——cut！”
“抱歉抱歉，我們再來一遍吧。”
堀未央奈打了個噴嚏，讓好端端的一個鏡頭被迫終止了，她沖導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很快又調整過了狀態。
落地窗外，最早的櫻已然盛開，昭示着早春的到來。
“嘛嘛……可能有點花粉過敏吧？”
她這麼想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