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捨不得離開
這怎麼跟?
最快的才寫了四百多字。
而滕王閣序七百七十三字。
那學生起身道:“我去上課了,你們要是忘了前面的,我這裏抄有。”
“誒等等。”
一生員忙拉住學生,拱手道:“在下余晨炳,不知小友……”
“你好,我叫程休泰。”
“哦,程小友。”
“大家都是同學,以同學相稱就好。”程休泰並不知道這些人都是官宦子弟,只當是新來的學生,至於穿着好,很多來求學的外商子弟跟他們也差不多。
“同學!哦,那麼請問程同學,你們平時上課都這樣抄錄的嗎?”
程休泰搖頭:“平時慢些,因為還要講解,不過因為老師們許多講解晦澀難懂,更要做好筆記回去複習,否則明日難跟上課程。”
“跟不上呢?”余晨炳追問。
“這個啊,哪裏不懂的可以跟懂的同學請教,也可以向老師請教,只是老師們都很忙,能不打攪最好。”
余晨炳點點頭,便又請教了一些抄錄方面的經驗。
沒辦法,來時,他伯父就千叮嚀萬囑咐,守規矩!
而他伯父就是余令馳!
余令馳對河口很重視,因為這裏給了他高升的曙光,且明年初他就會收到調令了!
雖還是無法到朝堂上大展拳腳,但卻能主持河口工業的推行!
這也是利民的大事,不論蒸汽船還是起重機,外加這次考察得知的蒸汽拖拉機!
雖然只看到了圖紙,但他相信王家父女能藉助河口工業創造出來!
因為有了船和起重機在前頭了。
如果能研製成功,一台就能抵得上十幾頭牛,這無疑又是一大壯舉!
故此他安排侄兒來此,不單是學習,還得關注這件事,每一次實驗的情況都要向他彙報,畢竟他可沒權力長期調動奉天衛。
而他選的余晨炳,不單是看中他的聰明勁,主要是他不傲慢,沒有架子,不然就算不把河口的老師們得罪死,也有可能觸怒了陛下!
程休泰不厭其煩的講解,還教了余晨炳怎麼用鋼筆。
余晨炳學得很用心,並用鋼筆書寫了百十來字,發現這種筆用起來確實方便,就是上墨有些繁瑣,不像毛筆一沾就行,得把河口特製的墨汁倒入筆芯。
這方面優點也不是沒有,上一次墨能寫上千字。
“平時我們都是準備幾支筆的,下課裝填墨汁。”
“哦,如此倒不會手忙腳亂了。”
想到剛才那位老者的書寫速度,余晨炳真的有點怕怕!
其餘感興趣的生員,通過兩人的交流,也大致弄清楚了提高書寫的辦法。
說白了就是一支筆和書寫方式,至於簡體,這個對他們來說不是難事,回頭買一本河口字典,回家練練就成。
於是,他們除了練習簡體字,就是進一步了解河口,畢竟這也是任務之一,可不單是余令馳把人塞過來,太子的,嗅覺敏銳官員的,連孫家大房都橫插一腳了!
飛揚的大雪將河口染成了白色。
這大寒過後就是立春了。
生員們要在立春前幾天回家過年。
來到河口將近半個月,他們已經習慣了這裏充實的生活。
真的很充實,不僅學習簡體字,他們還跟着張三老先生參觀了河口各大工廠和養殖、種植兩大基地。
雖然他們是奉命來學習工科的,但接觸了農科后,有幾個生員特別感興趣,為此沒少去上晚課,畢竟農蘆澤老師只有在晚上才授課,且只有一個時辰。
再就是醫學領域,也有幾個生員特別感興趣。
他們不是太學生員,而是除太學外各司的生員,其中就有太醫院生員,也可以說是太醫家的子嗣。
這幾人起初還不理解,為什麼來這裏學什麼工科。
見識了那小門診大夫的恐怖后才知道,何為天外天,人外人了!
河口廠多人多,難免就有事故,這不是做一次安全培訓就能解決的。
碰傷,砸傷,刮傷,燒傷等工傷時不時就會出現。
值得慶幸的是,目前為止還沒有因工傷死過人而已。
可鬱悶的是,每次有工傷出現,肖哥就會光顧,然後各種安全培訓把廠里的工人們折磨得苦不堪言!
不讓他們難受,怎會牢記?
因為他們不識字,只能在演習中反覆講解,得把安全事項刻進他們骨子裏!
這些傷的處理,中醫有很多手段,但見效慢,少則就是半月,很影響工人上工。
不是壓榨,實在是不上工沒錢啊,河口還沒富裕到帶薪休假,只給他們解決醫療費,只有最富裕的鋼廠,能給到每日十文補助,算是開一個頭。
但十文能幹啥!
就是飯錢而已,讓你養病時不至於餓死。
來河口誰不是為了致富的,自然急於上工,但想上工就需要拿到白大夫的批文。
因此見效快的治療手段就是重中之重了。
這點尋常的湯藥很難起到作用,特別是炎症,一些案例,太醫院生員討論最快方案也要十天,但白大夫三天搞定,五天就讓人上工去了。
這個快慢尚且可以用固本安慰一下,但幾天前,他們看到一位腹痛難忍的患者,被幾個工人抬着路過跟前,好奇攔下診斷,結果四人都是束手無策。
“不妙啊,是腸癰!”
“反應如此大,顯是烈疾!”
“可這怎麼辦?此時用藥病人服不服得下還是兩說,有沒有效,我爹都沒把握!”
“患此症者,若藥石無用,往往會被疼痛折磨幾日而亡!”
“哎呀你們看不好就別攔着,我們要去找白大夫!”
四人不敢阻攔,並跟着去了。
得知白大夫能治后,他們就想觀摩一番。
大白沒反對,只讓他們戴上口罩,不能說話。
四人沒有異議,跟着進入手術室。
然後,他們就震驚的看到,白大夫用麻沸散給病患一灌,銀針封穴,再用刻刀般的小刀片往肚子一劃拉,邊上助手提前將沸水裏的工具拿出,伸入傷口一拉,頓覺肚子旁出現一個血洞!
四人中,三人瞪大眼睛,一個扶着額頭搖搖欲墜。
當看到白大夫從病人體內割出一節腸子般的物體時,搖搖欲墜的終於忍不住跑出去大嘔特嘔。
手術室里,大白小針一縫,這場急性闌尾炎就算手術完畢了。
“給他傷口塗上碘伏,拔出銀針。”
“嗯。”助手乖巧點頭,轉身就操作起來。
這助手跟誰大白已經兩個月了,是他從學堂里千挑萬選的三個少年之一,不過這位外科助手是個女娃娃,學習成績一般,但對醫學特別感興趣,每趟晚課她都來,最重要是她的天賦,膽大心細不說,還手穩!
至於穩到什麼程度,大概是榆哥拿刀的程度!
比他大白都要厲害!
究其原因,並不是完全依賴天賦,是這丫頭身份不簡單,她是老村民大鬍子,梁大的女兒。
梁大和柴二這對大小鬍子是村裏有名的嘴碎,天天湊一起對村民評頭論足,至於為什麼不簡單,大白也不清楚,是三爺還是蕭夜遙時提過一嘴,說兩人氣息不對勁,絕非普通人,感覺比大憨還要厲害。
大憨可是無竭,比大憨厲害的那隻能是上三境!
如此一推,梁大的女兒能簡單了?
林季聽后,戲稱這二人是藏龍、卧虎兩兄弟。
當然他們也沒戳穿,有秘密的人太多了,他們何嘗不是。
梁大女兒名為梁紀紅,這丫頭收完銀針后,給患者喝下醒葯。
三生員見此,得到許可后,分別給病患把脈。
脈象雖微,但已無急兆!
“這就治好了?”
“不能算好,還得修養幾日再看。”
“依我之見也算好了,之後只需靜養,若無炎症複發,五日應該就能下地了!”
此時,梁紀紅已經跟着大白出門,她叫另外兩個男助手將患者推出手術室,安置到病房裏,自己則寫好記錄,然後到大白身邊,奉上茶道:“師父辛苦了,喝茶。”
大白點點頭,摘下口罩喝了口茶,才對出來的三位太醫院生員問:“感興趣嗎?”
三人連連點頭。
大白又道:“有什麼疑問晚課的時候我會講幾句,但想進一步學習,需要在我這裏工作,不過我不是什麼人都要,需考核,就即日起坐診吧。”
這就是考核三人醫術了。
三人自信滿滿,各自道:“小意思。”
“手到擒來。”
“學生五歲學把脈,至今已有十二載,所遇病症不下百種,自五年前就未有誤診!”
“還有我!”嘔吐兄終於緩過來,舉着手過來道:“我隨父親行醫也有十年了,熟讀醫術百篇,先生方才給病人服的可是《列子·湯問篇》中,扁鵲呃……”
話沒說完,又吐了。
“哎呀你這樣還是別學了!”
“是啊,我也怕你把命都吐沒了!”
“不……我,要呃……要學!”
三人無語,其中一人向大白問道:“我覺得先生方才用的,更像漢末神醫華佗的麻沸散,還有那剖腹可是……”
大白打斷他的詢問,道:“想了解更多先坐診。”
“我去!”
“我也去!”
“誒別搶啊,你們都把位子搶了,我上那接診?”
“我也呃……”
四人也算專業對口了,比他的三個助手強太多,對現代醫學又有興趣,幫大白減了不小壓力。
但像踏上現代醫學這條路,他們還要走很遠!
而四人在接觸幾堂課後,也有這種學無止境的感覺,實在太龐雜了,不單是內外兩科,是細分到了骨科、皮膚科、五官科、腫瘤科、眼科、還有轉給女人治病的婦產科,另外的病理學、麻醉學、兒科學、以及他們也不知道是否完全掌握的中醫學等等!
用白老師的說法,他們最好是挑一科,究其一點學一生。
他們家傳的醫術,講究醫整體,通過把脈了解病患身上有什麼毛病,下多少葯,自覺能解決許多病症。
而然上課完發現,不是這麼回事。
整體可沒這麼好醫,整體是能藥物輔助,靠病人自身機能自愈,這裏面包含也不少,如飲食和康復訓練的各類項目。
而他們往往接觸的是疾病,陰陽已經打亂,光靠機能已經無法自愈,就需要各種醫術救治,如他們無法解決腸癰,這在白老師這裏,稱之為急性闌尾炎,當然還有慢性的,他們稱為烈症和隱症。
治療隱症都只能看運氣,烈症大概率只能看着病患死亡了。
但在白老師這裏,運用華佗流傳下來的外科手術,很輕鬆就治癒了。
卻也只是看着輕鬆,聽了白老師的可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兇險!
別的不說,發炎怎麼般?
以他們目前的醫術還得看運氣!
在白老師這裏則是用藥,一種殺除發炎病菌的藥劑。
關於這藥劑如何煉製,又是一門廣闊的學問!
四人沒有感覺頭大,反而興緻勃勃,一課不拉,也天天來醫館打工,順道學習沒見過的治療手段。
以至於馬上立春了,四人都沒有回去的打算。
回去幹嘛?
無非是吃吃喝喝,到一幫長輩面前跪跪拜拜,耽誤,實在太耽誤他們的學習了!
即便白老師說春節放假,他們都捨不得走。
畢竟人有假期,病可沒有,保不齊什麼時候又來了,白老師一樣是要給病人治療的。
如他們所料,病人一直有,但多是感冒發燒,還沒遇到需要動手術的。
他們也不在意,跟着白大夫學習煉藥更美妙。
只是要搞清這方面原理,他們要學習的更多,首當其衝就是簡體字和各種古怪的化學符號。
與這幫太學生員類似的,還有工器監生員。
本來工器監生員應該配備最多的,但考慮到不服氣,甚至搗亂的局面,燁皇叉掉了二十幾人,就選了六人來進修。
這六人起初是真不服氣,哪怕被張三爺震懾了一手,開始對簡體字也是不屑的,可沒幾天,了解河口各方面的工業作坊后,想不服都不行了!
大熔爐鍊鋼,無縫管、鋼絲繩、鐵軌、鋼板、螺絲螺母,生產各式鋼材的機械,手動的,蒸汽動力的,熱軋的,壓延的,無一不在顛覆他們的世界觀!
這些東西,光看根本什麼都學不到。
因為他們連幻想都想不出,在外面如何打造這些機械。
他們連一個螺絲都無法實現量產。
而在這裏,只需要一台螺紋車床。
知道又如何,這玩意怎麼造?
鋼材!
鋼材怎麼煉?
煉完了又該怎麼塑形?
鋼板要壓延,鋼管要熱軋。
然後發現,這些機械又怎麼打造?
手工!
光知道動手有個屁用,其中的零件太複雜,很多地方需要是嚴絲合縫的,這就要考慮的一件東西,圖紙!
有些圖紙不是不給他們看,給了他們也看不懂!
圖形懂了,文字呢?
等他們學完簡體字看懂了,又會發現,這些都是老設備!
想看新的,抱歉,各廠機密!
那仙膳坊的甜麵醬配方都是機密,何況這等無價的新式機械圖。
他們是官宦子弟,但不能強來啊,來之前陛下都叮囑過聽里正的,聽村政所的,聽老師們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自己造,但想要造就得先學原理,搞清楚動力學再說。
於是乎,這六人也不回去了。
普通生員也就罷了,書信一封的事。
萬萬沒想到,六殿下都這麼搞,這就讓奉天衛二把手,章珪瑞大人很為難了!
“柳先生,要不你去勸勸?”章珪瑞問向柳棄衣。
柳棄衣坐在暖氣片旁,小酌一杯黃酒道:“我已書信告知老爺,他已答應六公子留下。”
“可……六公子那哪是學習啊,天天跟在王鐵匠屁股後面,捶捶打打的,學堂都不去,這該怎麼交代?”
“王鐵匠打造的可是蒸汽機,公子若能學會,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章珪瑞皺眉道:“柳先生啊!那蒸汽機是這樣造出來沒錯,可是……公子要學應該跟王家姑娘學,沒有此女的圖紙何來後續?”
柳棄衣搖頭道:“製圖需要能人,但工藝方面更需要巧匠,且此巧匠絕非我們認知那些,如鐵器的融接,你以為燒一燒並在一起就完事了?製圖看似難,實則只要精通原理並非難事,現已有學生專研動力學了,日後必能構思出各類機械,然而巧匠的力氣活,他們有幾個樂意做?只有六公子,能想還得能做,否則就是紙上談兵了。”
章珪瑞見此行不通,就話鋒一轉道:“六公子不回去,我們也……”
“不回。”柳棄衣笑道:“此間水之深,不見底,特別是那位張三爺!”
“他……”章珪瑞疑惑道:“可我感覺他內元氣息連玉膚都不如啊!”
“這正是我詫異的地方,如此一個人,怎會是孫乾平口中的老神仙師弟,久居海外,染病而歸,依我看,久居是真,染病是假,多半是重傷導致修為退步。”
“這麼多天,你就知道這些?”
章珪瑞不是看不起國師,實在是效率太慢,本來他像讓子鼠營來調查的,但被國師制止了,說人太多,不好。
可讓你自己調查,結果就這些早就查到的情報!
“細節嘛,問就是了。”柳棄衣說著起身,提溜這半壺黃酒往外走。
章珪瑞正要更上,邊聽國師道:“就在三樓,不遠,去去就回。”
章珪瑞止步,無奈一嘆。
他奉命來此,可不單是保護六皇子,再說,六皇子那裏需要他保護,自身無竭實力不說,還有辰龍營上三境高手暗中守護,他的職責,主要還是針對國師柳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