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坐看風雲變
“舒服!!”
西暖閣響起朱由校的聲音,在外恭候的王安、魏朝、客氏一行,無不是垂首站於原地。
不過低垂的腦袋,卻流露出各異的神情。
泡了熱水澡的朱由校心情不錯,從西暖閣走出,被簡單束起的頭髮微濕,沒理會那些行禮聲,朱由校抬腳朝東暖閣走去。
想要做好大明皇帝,不是表現得多勤政,多克己,而是要有個好身體。
這是一切的前提。
不然沒幾年就駕崩了,你再勤政,再克己,後繼之君也會逐步推翻舊朝政策,明確新朝基調,這是權力的必然!
朱由校需要健康的身體。
卯時始被叫醒,朱由校簡單洗漱,就開始圍着乾清宮快走,他的身體素質太差,就算想強身健體也要循序漸進。
年輕就是最大的優勢,只要身體素質可以增強,與再多的野心家、政客博弈抗衡,朱由校也渾然不懼!
“乳媼,早膳都有哪些?”
朱由校邊走邊說道。
“牛乳,蒸蛋……”
隨駕的客氏忙低首回道。
“不錯。”
朱由校淡笑到:“朕進膳時,乳媼為朕梳理。”
“奴婢遵旨。”
客氏應道。
王安的心情有些苦澀,這幾日,他能感受到新君的疏離,這讓王安心底開始惶恐,他不知自己哪裏做錯了。
尤其是今早得知御馬監的事,王安驚了!
被放出的李進忠,於昨夜亥時三刻,領着一批人去御馬監,尊奉新君口諭,接任了御馬監掌印太監,嗯,還被新君賜新名,復原姓,改頭換面的魏忠賢,要在內廷崛起了。
這讓王安的心亂了。
‘看來魏忠賢已拿下御馬監。’
撩袍坐下的朱由校,見王安魂不守舍,嘴角微微上揚,‘也不知昨夜的御馬監,死了人沒有。’
內廷的太監宦官群體想上位,就要踩着他人屍骸向上去爬,否則就是永遠被人踩,徘徊在邊緣地帶。
內廷不似外朝,鬥爭失敗了,還可以榮歸故里,享受統治附加的種種特權待遇。
兇險異常的鬥爭環境,失勢的太監別管先前多厲害,一旦被擼到底,就像是被褪了毛的雞,任人拿捏刁難,甚至死都不知怎樣死的。
閹割掉子孫根的人,心理會逐步扭曲,貪財貪權會成為他們的精神支柱,支撐他們活下去,不然為何要進內廷?
為了理想?
為了信念?
朱由校可不相信這一套。
“王大伴,昨日在午門廷杖的那批罪臣,被驅離京城沒有?”朱由校小口吃着蒸蛋,對王安說道。
“稟皇爺,那批罪臣尚未驅離京城。”
王安心下一緊,忙作揖稟道:“那批罪臣被廷杖外已至戌時,老奴……”
“這兩日,將他們悉數驅離京城。”
朱由校繼續吃着蒸蛋,語氣淡漠道:“東緝事廠派廠番去,朕只要結果,不問過程。”
“老奴遵旨。”
王安忙低首道。
噦鸞宮走水掀起的上疏風潮,屬於移宮案的延續,朱由校比誰都要清楚,不在源頭將其掐滅,那後續會有更多的人,將通過此事來指摘他,限制他,約束他,以此達到他們的政治目的。
大明的文官群體,不管是哪個黨,哪個派,再或者無派系者,都是極擅政治鬥爭的。
一旦被他們牽着鼻子走,陷進無休止的內耗下,就別想去干其他事情了。
知曉這些的朱由校,絕不允許此勢無序發展下去!
“皇爺,此前乾清宮盜寶一事,至今還沒有定論……”
吃着蒸蛋的朱由校,聽到王安的聲音,心情立時變得煩躁,這狗東西,是一刻都不想消停。
“王大伴,你是嫌此事鬧的還不夠大?”
朱由校撂下碗,皺眉看向王安,“還是想讓外朝有司看朕的笑話?”
“皇爺!老奴從未這般想過啊。”
王安立時作揖回道:“時值國喪期間,內廷出現盜寶這等勾當,倘若……”
“夠了!!”
朱由校喝道:“內廷的事情,你身為司禮監秉筆太監,不想着如何解決,卻總想靠外朝去解決。
是內廷沒人了嗎?
還是說內廷的事情,就需要外朝來摻和?
既然你管不了,那就換人來管,來人啊!着御馬監掌印太監魏忠賢,即刻來乾清宮見朕,內廷盜寶一案着御馬監來辦。”
王安傻眼了。
他怎麼都沒有料到,內廷盜寶案讓新君生怒,他之所以想提及此事,是想從快解決盜寶一案,順帶給魏忠賢下絆子,讓外朝的人上疏彈劾,畢竟魏忠賢就任御馬監掌印太監,讓王安覺得不安寧。
事情的發展,超出了王安的掌控。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看着愣神的王安,並不氣惱的朱由校,心裏嗤笑,‘王安,你這廝最不好的,就是屁股歪了,身為內廷的司禮太監,卻跟外朝聯繫過密,與東林黨人交情過深,眼下是新朝了,不是那短命的泰昌朝了,似你這等牆頭草不除掉,朕能在內廷睡得着覺?’
別管王安如何得大行皇帝朱常洛看重,此前如何幫大行皇帝朱常洛排憂解難,那都屬於過去了!
眼下是天啟朝,是屬於他朱由校的時代。
今後複雜多變的國情,異常兇險的矛盾,多災多難的事實,都容不得朱由校走錯一步。
哪怕一步都不行!
否則想力挽狂瀾,將逐步傾斜的大明拉回正軌,是絕對不現實的。
大明國祚傳承兩百餘載,時至今日已到生死存亡之際,變法維新能活,固步自封必亡,這是歷史的必然趨勢。
朱由校要走一條異常兇險,沒有退路,驚心動魄的謀改之路,要麼成功,要麼失敗,沒有第三種可能,一旦失敗,下場會很慘,皇帝又如何?觸碰到核心利益,就是皇帝也要死!
大明的敵人,從不是那些看得見的野心家,而是藏在幕後的野心家,不將他們徹底的擊垮,大明就不可能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