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三個承諾
沙輕塵又道:“六雪玄功練法極為艱難,林公子數次為幫主通關護法,自應瞭然。無雪師太也曾到了這個高度,卻無法再上一層,你可知道因為何故?只因為這心法的最後一層,需要有一人與她心意相通,又願意捨棄自身功力,與幫主功力相融,助她‘散功’。”
秦天雄數次欲言又止的神情一下子便重新在林劍瀾腦海中出現,原來曹殷殷竟是為了這個緣故才挑中了自己么?
沙輕塵輕瞥了他一眼,道:“你不要誤會了。雖然秦副幫主和知情的堂主勸過她多次,幫主卻始終不願利用你來助她散功。她為了救你受韋素心重創,而後又被你散功,這……實在是陰差陽錯。”
林劍瀾道:“散功之後又如何?”
沙輕塵道:“散功之後,需要拋舍為人的最後一份感情,將身體置於陰冷處,摒棄一切雜念,逆行經脈,便可大功告成。聰明如林公子,可知我說的這最後一份感情是什麼嗎?”
林劍瀾木然搖頭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沙輕塵無奈的笑了一下:“林公子心裏如明鏡一樣明白。人一旦動了男女愛戀之情,該是何等的刻骨銘心,偏巧又是幫主最後唯一擁有的一份情愛……”說到此處沙輕塵不禁嘆了口氣,道:“你為何要執意來這沙漠之中呢?幫主根本不是為了曹書劍才跟着你,她只怕你不是韋素心的對手,雖然貪戀這短暫的旖旎,心裏卻早就有了主意。”
“男女愛戀之情”不斷在林劍瀾耳邊迴響,不禁喃喃道:“不對,這……不可能,我不信……這怎麼可能?”
此時韋素心已被逼得無處可退,那五道水龍雖然已距離湖水又十數尺之遠,卻不見衰敗之像,反從內里各自激出無數水箭,互相交叉縱橫。水龍忽的不再流動,似乎靜止在了遠處,仔細看去,那些水箭瞬時凝冰,一個碩大的冰牢將韋素心攏在其內,冰刺密佈,尖銳無比。此時曹殷殷手中白索又飛速而至,幾乎與此同時冰牢爆開。
一片冰雲白霧之中,韋素心的人影僵在那裏,當雲開霧散,林劍瀾才看到兩柄金銀短劍分別扎在韋素心的脖頸和心窩,渾身則被尖刺扎的如同刺蝟一般,冰刺之上深紅淡紅尤自隨着融化的水滴不斷滴下,慘不忍睹。
天地間重歸寂靜,沙輕塵呆立良久,方忙不迭向曹殷殷下拜道:“恭賀幫主練成神功!”
曹殷殷仍是平靜的一點表情都沒有,道:“沙堂主不必多禮。”隨着語聲一條白索緩緩而至,抵在沙輕塵背心要害處。
沙輕塵急忙閉目打坐,過了良久,沙輕塵臉色大好,長噓了一口氣起身道:“多謝幫主運功助屬下療傷!”
曹殷殷不再理他,徑直走到陸蔓面前,纖指一揚,陸蔓才終於能動彈起來,正要開口相謝,曹殷殷人影已到了數尺開外,將年小俠扶起,仍是一般救治。
林劍瀾只獃獃的跟着她,想要開口,卻不知應該怎樣開口。
曹殷殷忽的轉過頭來,道:“林公子,你雖受了重創,但你自身功力早已運轉自如,行走坐卧間便有減緩傷勢自行治療之道,我若相助療傷對你有害無益。”
林劍瀾情急道:“殷殷,你怎麼了?你為何這樣對我說話?沙輕塵說的都是假的,是不是?”
曹殷殷面有不悅之色,冷冷道:“林公子,為何竟敢直呼本幫主名諱?”
林劍瀾正要再說,已被沙輕塵拽至一旁,曹殷殷不再理他,環顧四周,方道:“陸姑娘,你的師兄與艾曼、臨淄王去了哪裏?”
陸蔓一怔,想要開口卻猶豫不定,曹殷殷又繼續問道:“韋素心是何人所控?”
眾人皆是一愣,唯有陸蔓神色大變,這一問就是林劍瀾也大吃一驚,轉頭看着陸蔓。
曹殷殷又冷聲道:“韋素心在白宗平盤問臨淄王妃下落時忽然自激經脈提升功力,而後全力追擊林公子,大有要將他化為齏粉之勢。可是你擋在了林公子面前,他卻頓時轉移了目標,轉而攻擊臨淄王。他那般瘋狂亂掃,卻始終不去對你們師兄妹下手,即使斷了你的軟鞭,也只是點了你的穴道。”
她說的冷冽無情,聽起來極不舒服,如同一人在寒氣中聽到背後有陰森可怖的聲音一般,陸蔓顫聲道:“曹幫主,我並不知道我二師兄他……我也是在用軟鞭卷到韋素心手腕時正好與他對視,才發現他已中了移魂****。”
曹殷殷道:“若如陸姑娘所言,恐怕白宗平已挾持了艾曼與臨淄王,極有可能回到了那地宮之中。”說罷飛身向地宮奔去。
林劍瀾正要跟過去,卻被陸蔓扯住,眼淚已簌簌而落,道:“弟弟,我真的不知道,我沒有騙你。”林劍瀾笑了一下,卻甚是凄楚,輕聲道:“我知道,蔓姐姐,你不會騙我,我也已經下定決心不再誤會你,到底怎麼樣,我們一起去看看。”
地宮那裏景況甚是恐怕,韋素心所帶的僕役被殺的一個不留,數十匹駱駝仍舊啃着地上草葉,對人與人間的殺砍毫不關心。巨石旁歪倒着萬秀乘坐的轎廂,眾人走了過去,方見到那轎廂下面還躺着一人,滿嘴血跡,白髮蒼蒼,一柄長劍從背後透胸而出,正是負責看管萬秀的成大夫。
曹殷殷冷眼看了一會兒,道:“陸姑娘,這劍從背後透出,是成大夫不曾防備的人下手,恐怕你的二師兄早已和他們有所勾結。”
陸蔓道:“曹幫主,是我一意要來尋找弟弟,我師兄要陪着我,我卻沒能察覺他的意圖……”
曹殷殷道:“陸姑娘,你也莫要自責,找到羅海時他就已露出破綻,竟會顧及那些被派出去探路的僕從,逗引臨淄王說出要點燃信彈的話來,只是大家在狂喜之中,未曾察覺。他最後一個進到地宮之中,趁人不備自己施放信號將韋素心引來也不是難事,只是他竟借韋素心戰敗之機大膽施功,借刀殺人,實在是沒有想到。”
她將來龍去脈分析了一番,眾人都點頭稱是,唯有林劍瀾心如刀絞,只獃獃的看着她,所有的一切她都記得,只是抹除了那一段生死與共的情意。
沙輕塵躬身道:“幫主,夫人還點了睡穴在地道內,現在白宗平手中有臨淄王和王妃、艾曼和夫人四個,哪一個都不能出危險。”話音剛落,便聽地宮內喊道:“這可由不得你們,他們現在都在我的手上,曹幫主神功蓋世,殺我之前我至少也能弄死一個,弄死兩個就算我賺了!”正是白宗平的聲音。
陸蔓爬到地宮口急道:“二師哥,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若肯放了他們,我跟弟弟說情,讓他們放你一條生路。”
白宗平在內狂笑道:“小師妹,小師妹,你可真傻,若不是有這樣一筆寶藏,哪個會到大漠來送死?現在這些寶藏可都是我的,誰也不能動。”
陸蔓道:“二師哥,那個地宮之中,明明是空無一物,再說,即便是滿地宮的金銀財寶,你又怎麼能運得回中原?”
白宗平道:“你難道沒看到外面只剩了幾十匹駱駝?那是給你們留着回去的,最好走得越快越好。其餘的已經被那些僕從趕了進來,幫我馱金銀財寶!只要有艾曼在我身邊,不愁出不去這片大漠!至於剩下的三個人,我可以放他們出去,但要換三個承諾。”
曹殷殷走近地宮入口,冷聲道:“什麼條件?”
白宗平驚呼道:“曹幫主,您可離入口遠着些,我很怕你。你放心,我說的條件絕對公道合理,曹夫人是您的娘親,我拿她一條命,換您一個承諾,您需答應我,您自己和那個什麼堂主,都不能向我動手。”
曹殷殷神色平靜道:“可以。”
白宗平又道:“臨淄王妃嘛……我倒記得,林公子對這位王妃很是有一番情意,若以她的性命讓林公子莫要跟我動手,想必林公子也會答應了?”
林劍瀾咬咬牙道:“自然。”
白宗平道:“還有一個便是臨淄王了,他的身份可實在尊貴,我簡直捨不得放手了。”
林劍瀾怒道:“你這小人!”
陸蔓忽的柔聲道:“二師哥,第三個條件,我已經替你想好了,莫不如讓他們答應,即使我們都回到了中原,今日在場的眾人,都永不得找我們二人的麻煩。”
白宗平似乎愣了一下,隨後憤憤道:“小師妹怎麼突然稱起‘我們二人’來了,我與你又有什麼關係,你一心心喜愛姓林的,你可詐不到我。”
陸蔓輕笑了幾聲,語聲越發柔媚道:“二師哥,那地宮內壁刻有武功,其威力你應該知道,你天賦這樣高,練上幾年,天下誰還傷的了你?誰不誇你一句世間大俠,絕頂高手?你一人獨得這許多寶藏,而他們不但兩手空空,還沒了嚮導,只怕沒法活着出這片大漠,我若此時不知道應該站在誰的一邊,便真是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