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雞湯麵
南部一小,正大門。
林慧放開元浩言小朋友肉乎乎的手,遞給他五枚納西幣。
這些錢足夠購買一份三葷兩素的午餐,外加一盒牛奶和一份不太昂貴的小零食。不過,元浩言小朋友成績優異,在校期間的雜費全免——學校會給他發放零食。各種調味的肉乾、魚乾、蔬菜乾和水果乾,整整一周不會重複。所以,他會用這筆錢乘坐巴士,剩餘的部分也不會隨便花銷掉,而是全部存起來。
進出學校的人幾乎都會停下來和元浩言打招呼。
記憶里,小表弟的朋友一直很多,小孩子們都願意和他一起玩。
但是……
林慧瞅一眼小表弟:“你的交友範圍是不是太廣了。”
元浩言謙虛道:“一般般啦。”
“剛剛跟你打招的男生身高超過一米七。他讀六年級吧?也願意和你交朋友?”
“不是六年級哦!他是隔壁初三的宏大大。”
“我對他叫什麼名字不感興趣。”
“那你對我們怎麼認識的感興趣嗎?”
林慧:“……”
林慧對他揮手:“快進去,一會該遲到了。”
“要不我請假吧。”
“為什麼?”
因為你臉色看起來好差……“我想去醫院探望外公外婆。”
記憶中,外公是一個脾氣暴躁的老人,對孩子的學習萬分重視。
林慧呵呵一笑:“你想屁股開花嗎?”
這次輪到元浩言沉默。
兩人在學校門口分別,林慧乘坐環城2路巴士來到天府第三醫學院附屬醫院。
這座南部市最大的醫院擠在一堆破舊的老樓中間,門口的的電線杆上貼滿一層層小廣告,專治不x不x、特效根治x病、治療牛皮癬,我們有辦法……醫院小小的廣場則早已被一層層的舊報紙佔據,人們用它墊在屁股下面,或者是墊在身體下面,或坐或躺。一眼望去,醫院門前沒有一個空位,一個人剛走,又有另一個人補上,如同節假日的熱門景區,僅僅通行都成為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
這裏有三分之一的人是病患,正在排隊等待治療;三分之一是黃牛,倒賣專家號;還有三分之一的來源就比較混亂。
比如,胳膊肘撞上林慧手腕的男人就屬於最後的三分之一。
“啪——”
林慧的錢包掉在地上。
男人一個跨步蹲下,將錢包撿起來,當著她的面打開錢包一格格的翻找,將裏面的納西幣全部取出,放進兜中。最後,一臉不屑地將空錢包丟回地上,“窮鬼。”
林慧:“……”
什麼美麗的城市、什麼治安極佳……這辣雞遊戲簡直是在胡說八道!她從庄真真的記憶里得知,整個納西聯邦的治安都挺糟糕的。
一個像她這樣的女青年懷裏揣着一包現金出門,百分之百會被搶。
這間正是庄真真的實習醫院,她總不能天天上班都被搶,所以是有應對手段的。
“先生,我是醫生。”
林慧伸手攔住男人。
“這所醫院的?”
男人一臉晦氣的表情,見林慧點頭,不情不願的將搶她的錢還給她,揚長而去。
這就叫兔子不吃窩邊草,搶醫院的工作人員容易引來治安署的嚴厲打擊。
林慧撿起錢包,走進醫院。
穿過門診部大樓的時候,有一位年輕的白大褂百忙之中和她打招呼:“師妹,回來了。”
庄真真一分錢不拿,做牛做馬近一年輪轉完大半個醫院的科室,憑藉著美麗的容貌和溫柔的性格積攢下不少人脈。
沒辦法全天陪護兩個老人,科室的熟人們也會替她多多留意照顧。
雖然她沒有正式入職,但家屬看病一樣是有些許優惠的。
“張師兄,早上好。”
張師兄是一名三十歲左右的超聲科醫師,擁有着對漂亮事物噓寒問暖的天性。關心道:“你臉色好差,要不要做個身體檢查?”
林慧拒絕他的好意。
一直在住院部待到中午,她才在兩位老人的驅趕下離開醫院。
醫院和庄真真的學校只有一條街之隔,她午飯就在學校外面解決。
眾所周知,學校周圍的飯店大多物美價廉、量大管飽。
庄真真記憶里最常去的是一家麵館。老闆和大學裏極少數的二代們一樣任性,後者是想逃課就逃課,老闆則是一個星期只開業兩天。玩票興緻做生意的同時又量大實惠很美味。
以至於天府三醫大一直流傳着該店吃到就賺到的傳說,畢竟誰也不知道老闆什麼時候會關店繼承家業。
林慧走進店裏的時候,一名蓄着絡腮鬍的魅力大叔正在明廚里忙碌。健壯的手臂一抖,薄如紙張的配菜紛紛落進湯碗中。不同的食材,切得長寬一致、大小均勻。
林慧甚至懷疑用尺子丈量,都不會有絲毫誤差。
這位正是老闆,一把刀用得出神入化。聽到腳步聲,他抬頭和林慧打了個招呼。這位憑情懷做生意的老闆,認得大部分的老主顧。
“同學,吃什麼?”
林慧回答,“一碗清湯麵。”
老闆另一隻手持木質長筷,輕鬆從翻滾的沸水中撈起全部的麵條。
一根漏網之魚都沒有。
滾燙的雞湯澆在堆成小山的麵條上,濃郁的香味撲鼻而來。
面碗送到林慧面前。
“同學,你的面。”
“我要的是清湯麵。”
“只收清湯麵的錢,”老闆頭也不抬地說:“我沒記錯的話,你以前一般都點雞湯麵。同學,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活着才有希望。”
林慧:“……”
她看起來像是不想活了的樣子嗎?
儘管是誤會,但這份難得的善意正是老闆在學生中口碑極好的原因。
雞湯麵很好吃。
林慧吃完出了一身的細汗,頓時覺得舒服許多。
她結賬離開麵館,正巧一輛巴士停在面前——終點站是家中。
面館裏,目送她離開的老闆放下刀,抽出一根煙,點燃。幾分鐘之後,煙蒂被丟進垃圾桶里。
老闆拿出手機,撥通一個閉着眼睛都能按對數字的號碼。電話接通,那一頭傳來汽車行駛的噪聲,他用低沉的聲音吩咐道:“庄真真身上有永恆陶像的氣息,將陶像帶回來。如果她已經成為職業者,殺掉她。”
掛斷電話,老闆洗乾淨手,重新拿起刀。埋頭切菜,揉面,等再有學生進店,他又會像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闆一樣,不算熱情也稱不上冷漠的詢問:“同學,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