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逼上絕境
待到林嘯返回鳴泉酒坊時,原本聚集的人群已經各自散去,除了幾棟屋舍透出的晃動燭光之外,似乎和之前並無區別。
酒坊正中的空地上,早有張倉在此等候多時。
二人見面,林嘯也未多言,便被張倉引着,直奔酒坊深處行去。
穿過一片低矮屋舍,又在一處天然洞穴中走了一會兒,二人便在一處半敞的石門面前,止住了腳步。
側身進入,映入眼帘的是一個面積不小的石室,幾枚明光石嵌在牆體之中,充當照明之用,細嗅之下,室內一抹淡淡的苦味縈繞鼻間。
與石門正對的方向上,岩石山體被挖出了一方石台,幾顆靈石錯落其間,顯然是佈下了某種法陣,不過此時那幾顆靈石黯淡無光,甚至其中一兩顆還佈滿了細碎的裂紋。
石台上放着一個淺黃色的球體,遠遠觀之,拳頭大小,不知是何物件。
朱浩義和祝興文早到一步,正低聲說著什麼,見到林嘯進來,朱浩義轉過身來,一揖及地。
“林兄大恩難謝,請受朱某一拜!”
林嘯快步上前,一把托住。
“現下不是道謝的時候,那董豐,怎麼樣了?”
朱浩義抬起頭來,卻是重重一嘆,緩緩搖頭。
旁邊的祝興文接着答道:“兩道鋼刀碎片貫體,下手太狠,受傷太重,根本救不回來,已經死了。”
林嘯聽到這個答案心中毫無意外之感,自己和那人可是剛交過手的,對方實力一清二楚,在如此之近的距離上,全力施為,要殺鍊氣四重,本就受傷的董豐,簡直易如反掌。
而且退一步說,要不是自己撐開防禦法術接下幾道碎片,連朱浩義能不能站在這裏都是兩可之間。
如今董豐已死,再糾結此事毫無意義,林嘯便道:“可有線索?”
朱浩義與張倉對視一眼,後者面色頹然道:“能有什麼線索?老漢認識董豐之時,他還是個娃娃,怎會想到能有這麼一天,唉!”
張倉說道最後已是口不能言,氣得直拍大腿,雙目赤紅。
一旁的朱浩義也是搖了搖頭。
“自我接了家族酒坊生意,家父便將其派到我身邊充當護衛,而且往上數三代,他家都是我朱家的心腹家將,從無半點虧待,我待董豐更如大哥一般,可,可怎會想到,竟會發生如此事情?!”
林嘯聞言也是心中明鏡一般,要說線索,那是對外人,生人而言,會有反常舉動為線索,可這知根知底的“親人”,又哪有線索可言?說難聽點,因為太熟悉了,根本找不出反常所在,哪都是線索。
“對了,那個刺客呢?仙使可有其他發現?”祝興文忽然問道。
林嘯搖了搖頭。“此人修為高絕,不要說留住,就是在下能全身而退,都要慶幸對方一心想走,不願橫生枝節。”
聽到如此回答,其餘三人也都是默然無話,畢竟董豐的屍體就擺在那,接下刺客一擊的是林嘯,追上去的也是林嘯,若沒有他,估計朱浩義的命都扔在這了,還哪有現在石室對話這光景可言。
“說到刺客,在下倒有個問題,”林嘯望着朱浩義二人道:“這刺客是怎麼進來的?如此生人在場,怎會毫無察覺?”
朱浩義接道:“也是董豐帶來的手下之一,本以為是幫忙沿途護衛的新招之人,不曾想,原來是給刺客光明正大混進隊伍的身份。”
“那就說明,此事預謀已久,而且背後主使實力不小了……”
林嘯說完,石室內陡然一靜,這層意思既然點破,其實在場眾人都是心中有數。
不是預謀已久,不可能挑在運送祭酒的時機混入酒坊,不是實力不小,不可能請動鍊氣七重往上的高人親自下場動手。
那麼林嘯心中就剩下一個問題了。
“刺客既然只出一招,抽身便走,只能說明他的第一目標是殺董豐滅口,第二目標才是殺朱兄害命,那最要緊的問題就是,董豐的目標到底是什麼?”
林嘯言罷看了看對面的張倉和朱浩義,顯然這也是自己之所以被引到這間石室的原因了。
只見朱浩義滿臉苦笑,“林兄說沒錯,但與董豐的目標相比,我這條命,實在不值一提,”他說著抬手往石台上的土黃色球體一指,“董豐的目標是它,他想要的是我朱家滿門上百口的命,而且,還做成了……”
林嘯轉頭看去,不由問道:“此為何物?”
“鐵羽白雕的內丹!”
沒等張倉繼續解釋,朱浩義便接過話頭。
“林兄有所不知,此物所得丹液,乃是我朱家釀造‘玉泉釀’收尾時的關鍵材料,尋常鐵羽灰雕倘若吞了一口仙草靈根,再加上經年修持,便會結出內丹,同時頸上一圈灰毛也會轉為雪白,就成了鐵羽白雕。”
“一顆白雕內丹,足以撐上鳴泉酒坊十年所用,平日裏自有法陣加持,一來可以維持內丹鮮活,二來可以抵禦外來攻擊,只有釀造來到最後一環時,我才會親自來此,取出丹液,交給張伯使用。而這石室開啟與法陣操控法訣,也只有我和我爹知道,世上再無第三人知曉。”
林嘯聽着也是大概明白了意思。“於是董豐跟你來此,出手直接打破法陣,毀了白雕內丹?”
“正是如此,”朱浩義點頭道:“他董家三代,助我家族良多,我也從未懷疑過他,便如往常一樣,叫他在外面等我,誰知我剛入石室,他便閃身進來,出手毀了內丹!”
至於為什麼不另尋一顆內丹,林嘯是問都沒問,此丹要是易得,朱浩義二人又何必愁到如此地步,幕後主使又何必費如此氣力,將其毀去。
“內丹毀了無法釀造成品,這個不難理解。”林嘯不解道:“可就憑朱家世代釀酒,行銷胤州的底子,這‘元皇大典’所需酒水,都拿不出來么?”
“癥結便在此處啊……”張倉面色無比艱難,直接搖頭道:“如今距離‘元皇大典’不過十一天,且不說所需祭酒的品質要求極高,單是數量,如今朱家都拿不出來。”
“這是為何?”林嘯略感奇怪。
“只因今年‘玉泉釀’銷量極好,尤其是大典之前,不要說南山城裏的總號,就是我朱家延靈縣的酒庫,都早早售賣一空了……”朱浩義答道。
林嘯聞言眉頭微皺,似有不少線頭在心中時隱時現。
“祭酒、刺客、董豐、內丹、賣光……”
林嘯心中默念,忽然靈光一閃,抬頭看了看張倉,又轉頭盯住朱浩義,一字一句道:“你是說,今年,竟賣空了?”
“對啊,早就賣空了。”張倉下意識一句,沒覺得有何不妥。
朱浩義也跟着道:“正是如此,今年的行情的確……”
可他的話只說了一半,便生生停住,雙眼瞪得越來越大,一抹冷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浮上額頭。
這時,站在一旁的祝興文驚呼一聲。“難,難道……”
一時間場中三人齊齊看向林嘯,便聽他緩緩言道。
“若所料不差,這局布下,就是要你朱家,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