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鳴泉酒坊
此後兩日,林嘯便在延靈縣西北銀杏山中,尋了處向東崖洞,稍作休整布下法陣,全當潛修之所。
原本按照朱雲松的想法,是想自家出錢,給林嘯好好建一座別院,以作落腳之用。
但幾次勸說下來,都被林嘯婉言拒絕,畢竟他從來都不是貪圖享樂的性子,而且對於外物,也實在沒什麼要求。
眼見林嘯如此堅持,朱雲松只得退了一步,說是最差也要有座閣樓,不然身為此間主家,讓一郡仙使去住崖洞,實在不是待客之道。
如此又是一番推讓,林嘯實在拗不過,就只能由他去了,等建好了再說。
安頓好了住處,林嘯又變化面容,抽空去了趟“篆金堂”,一來交上一些玉符陣旗,補貼錢袋;二來順便告假,說是臨時有事,要出行幾天。
看着林嘯送來的這些成品,羅掌柜斷然沒有為難的意思,直接准了假,又連番叮囑一切小心,安全為上云云,生怕失了這個難得的玉符師。
類似瑣事按下不表,只說兩天之後,林嘯按時來到朱家,匯合了兩批人馬,便當日出發,直奔綿山而去。
這兩批人馬一方自然是朱家長子朱浩義,以及隨行僕役;另一方則是胤州主事堂派來押送祭酒的書佐,名叫祝興文,三十齣頭的樣子,修為不高,大概落在鍊氣二重。
說到朱浩義,這兩日接觸下來,林嘯對他印象倒是不錯,其人處事老練,進退得體,頗為難得。
至於一直跟在朱浩義身旁,充當護衛角色的董豐,這人極少說話,卻在朱家隊伍中頗有威望,十有八九應是家將身份。
如此一支隊伍,行動起來自然迅捷無比,再加上進山路途早被朱家修葺平整,只用了半日多的時間,便到達了位於綿山北麓,朱家“鳴泉酒坊”的所在之處。
原本道路兩旁茂密的山林忽然一空,眼前豁然開朗,只見一片依山而建的屋舍,毫無徵兆地闖入視線之中。
由無數根粗壯樹榦圍成的外牆向左右延伸出去,十餘個高矮參差,透着原木色澤的建築沿着山體走勢緩緩向上,其中不少尚有裊裊白煙飄出。
看到此景,林嘯心中也是一嘆,這哪是什麼酒坊,說是一個“村寨”也毫不過分。
沒等馬隊行到近前,道路盡頭的“寨門”便緩緩開啟。
隨後從裏面走出三四十個頭扎粗布的漢子,有的一身短打,有的乾脆赤膊,但無一例外都是古銅色的皮膚襯着一身鐵鑄的肌肉。
當先一位矍鑠老者,領着身後眾人遙遙下拜。
“老漢張倉,添為鳴泉酒坊主,拜見林仙使,祝書佐!”
“拜見林仙使,祝書佐!”眾人齊聲言道。
林嘯見狀翻身下馬,快走幾步來到近前,雙手將其扶起,後面的祝興文看到林嘯如此動作,也緊跟着上來。
“小子年幼,如何當得如此大禮,老人家快快請起。”
那張倉眼見面前青年人雖是仙門中人,卻毫無架子,心中也是高興,便展顏笑道:“仙使自不比老漢這凡夫俗子,都是能騰雲駕霧的人物,如何當不得?”
“那是前輩高人,小子可還差着遠呢!”
“哎,不遠,不遠!”
此時後面人也都趕到近前,張倉又對朱浩義一禮。“拜見少東家。”
朱浩義則一把將其攙住。“都說了多少遍,要拜也是我給恁老拜,哪有恁老拜我的道理!”
“規矩就是規矩,壞不得!”
張倉眉毛一挑,語氣頗為認真,引得朱浩義搖頭苦笑,卻也拿他毫無辦法。
言罷又拉住林嘯手腕。“老漢這酒坊還從沒到過仙使,如今來了,少不得要請仙使喝上一杯,看看老漢的手藝如何。”說話間又向後邊馬隊一揮手,“走,走,都隨老漢進寨,咱們開席,開席!今日啊,都別給老子站着出去!”
“哈哈哈……”
這話說完,引得寨門處幾十人哄然大笑,興奮不已。
林嘯本想拒絕,可眼見如此熱情,實在無法開口。
便聽朱浩義笑着湊到近前,低聲一句。“你我年齒相仿,也別仙使公子的叫了,既然來到我朱家酒坊,林兄就客隨主便,喝上幾碗,如何?”
林曉一聽,也笑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朱兄,請。”
“哈哈哈,好,好,請!”
朱浩義朗聲一句,和張倉、董豐,連同酒坊幾十號人一起簇擁着林嘯、祝興文二人,步入酒坊。
這一場酒宴直接選在酒坊正中空地之上,擺下了五六桌的席面,直吃了一個多時辰,眼看日頭偏西,才在林嘯的提議下,早早散去,不然按照張倉的打算,是要吃到月上中天的。
不過林嘯尋思着總不好因着自己,耽誤了人家明日運送祭酒的大事。
而且很顯然,這其中還有朱浩義必須親自出手的要緊關節,不然他也不會親自來一趟酒坊,直接吩咐手下,配合祝興文行事就好。
對此,朱浩義也沒強求,酒席散去,便遣手下將林嘯引到了酒坊最高處的一棟閣樓休息。
此地一邊溪水潺潺,另一邊林木深邃,俯瞰之下,整個酒坊盡收眼底,正是個清幽閑適的好所在,林嘯也對此頗為滿意。
關上屋門,林嘯在床上盤膝而坐,運起真元之力,只見一輪氣勁自他周身震蕩開來,滿身酒氣頓時消散一空。
深吸了一口氣,周遭天地靈氣在功法的牽引下透過肌膚,一絲絲如涓涓細流般匯入丹田氣海,又肉眼可見地逆流而上,被識海中的指骨悄然吸去。
望着那截色澤濃郁的碧綠指骨,林嘯默然一嘆。
大道修行,九階三境。
凡體三階,鍊氣、築基、凝丹;大化三階,假嬰、元嬰、通明;通天三階,歸元、渡劫、大乘。
如今自己體內異象,就連第一步都走得如此艱難,後面什麼樣,還能不能繼續修行,是盼都不敢盼,想都不敢想。
“且行且看,諸事隨緣吧……”
林嘯自我安慰一了一句,收攝心神,緩緩入靜,識海一片空明。
…………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耳畔隱約聽到一絲長嘯,忽然將他拉回現實。
猛地睜開眼睛,手掌在床板上一按,飄然而起,屋門開合間閃身來到了屋外。
靈覺一時間開到極致,放眼望去,夜已深沉,整個酒坊籠罩在濃郁的灰黑色塊之下,只有幾點橘色的火光,隨着夜風輕輕晃動。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從左下方酒坊深處電射而出,速度極快,後面數丈開外,竟然還追着一人!
眼見此景,林嘯震碎一枚玉符,“織塵訣”灌注全身,縱身行,於夜色中自酒坊最高點一躍而下,腳踏重重屋頂梁木,幾個起落間,便從斜刺里殺到了那人近前。
那人轉頭瞟了眼突然出現的林嘯,也不搭話,捏碎一隻玉符,抬手一甩,便見一道如水藍光激射而來。
林嘯眉頭微皺,沒想到對方一言不發,直接動手,於是側身一躲,避過攻擊,掌中紅光閃過,兩枚拳頭大小的火彈脫手而出,畫著兩道弧線,打向對方右肩!
那人反應也是極快,單刀一甩,真元力佈滿刀身,掃起一線刀光斬向火彈。
“轟——!”
驟然炸散的流火將酒坊照得一亮,一道身影自半空中團身一擰,穩住身形,落在主道之上。
那人顯然錯估了火彈的威力,竟能將自己逼到地上,趕忙狂奔幾步,展開身法一躍而起,便要往酒坊圍牆方向奔去。
哪成想,他快,林嘯更快!
那人剛剛飛身而起,便被林嘯單掌一把攥住腳踝,爆喝一聲,往下一拽。
“給我回來!”
生生拉回了地面。
“找死!”
那人腳一落地,反手便是一刀劈下。
電光火石間,林嘯側身避開刀鋒,右掌掌心真元鼓盪,順勢一掌拍到那人胸口空處。
“砰——!”
一聲悶響,氣勁四散,一道身影倒飛出去,撞碎了一排柵欄,摔在一處屋旁空地之上。
手中暗扣兩枚玉符,林嘯盯着那人,緩步上前,直到一丈開外,才止步停住。
漆黑的夜色之中,那道身影單刀撐地,勉強站起,隨後“噗”的一聲,一口血水噴在身前地上。
待到看清了對方面容,林嘯不由眉頭一皺——怎麼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