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餘下的可能
夜半行船,飛來橫禍,遇到這事換誰都難免氣鬱。
說到底也並非林嘯託大輕敵,畢竟剛下山門,沒個因由便遭人暗殺,總想留個活口,問出幕後主使,誰知對方手裏還攥着這麼個殺招。
想到此處林嘯無奈一嘆,抬手一點,桌上燭台陡然一亮。
再去屍體上搜出儲物袋,往床上一倒,便聽嘩啦一聲,零零碎碎,東西倒是不少。
細看之下,除開起居用品、通票等常見物件,有這麼幾樣東西被單獨挑出,擺到一邊。
一小堆下品靈石,大概四五十塊,依着林嘯的猜測,其中極有可能會有雇兇殺人的定金,不然一個鍊氣五重修為的散修,既要支撐自己的修鍊開支,又要維持生活消耗,若無奇遇,幾乎不可能攢下如此身家。
一隻乳白小瓶,其中幾枚療傷丹藥無甚可說,燒制時瓶底留下的兩枚竹葉印記頗為特殊,有可能是藥鋪堂口的獨特標誌,至於毒針解藥,正如林嘯所想,根本沒有。
兩支功法劍法玉簡,粗看之下都是普通貨色,甚至後半段有些地方記載不全,實在沒辦法判斷出處跟腳。
一篇符籙殘章,記載了幾種頗為特殊的玉符紋樣,目前來不及細看,林嘯直接將其收入囊中,以後再尋時間好好研究。
一把水藍色小劍,長不過半掌左右,品質卻好得出奇,堪堪摸到了上品法器的地步。
稍稍注入一絲真元之力,抹去中年文士所余真元痕迹,一股清冽非常的氣息反盪回來,如果林嘯所料不差,此劍應是把水屬攻擊性法器,威力大概與練氣七重修士全力一擊相當。
不過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此劍乃是一次性消耗品,激發使用之後,便徹底廢了。
當然,這並不妨礙林嘯的心情為之一暢,將小劍輕輕一拋,感慨着總算沒白挨一招。
“這便是他的最大底牌了吧……”林嘯暗暗一句。
至於為什麼眼前這位已然身死的中年文士,沒用這把小劍對付自己,林嘯只想到了一句話。
不要把保命的東西真留到搏命時再用,因為你不知道哪一招會要了你的命。
將水藍小劍收好,林嘯的目光挪向床板上最後一件東西——一隻拳頭大小,疊得工工整整的紙鳥。
這樣的物件出現在修士的儲物袋裏就有些奇怪了,除非有什麼特殊的意義。
心中暗自想着,當林嘯將其拿起來時,發現事情並非如此簡單。
這紙鳥托在掌中,輕若無物,瑩白如玉,材質似紙非紙,細細觸摸之下,似乎暗藏靈力緩緩流動。
“這倒是奇了……”
林嘯疑惑不止,小心催動功法,渡了一縷真元之力進去,想看看是否會發生什麼變化。
誰知這紙鳥忽然像是活了一般,撲稜稜振翅而起,圍着林嘯上下飛舞,整整繞了兩圈有餘,又極其乖巧地重新落回了掌心之中。
望着掌中緩緩拍動翅膀的紙鳥,林嘯驚訝不已,心說這到底是什麼物件?法器?玉符?這也都不像啊……
連番端詳之下,實在弄不清楚,林嘯直接放開靈覺,向紙鳥內部探去,而接下來的發現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
只見周身不大的紙鳥之內,符咒走線層層疊疊,精妙絕倫,其複雜程度與刻畫難度,遠超鍊氣修為能夠達到的極限。
而且所料不差的話,紙鳥材料應為秘法所煉,雖然和玉材儲納符咒為玉符一個道理,但這手擬物手段,可比普通玉符刻畫高明了不知幾個段位。
更難得的是,整個紙鳥只需極少真元便可驅動,甚至鍊氣修士都可正常驅使,這大道至簡的想法實在太過驚艷。
隨着探查的進行,林嘯在紙鳥最核心處,發現了一個和整體刻畫風格極其不搭的符印,其體量極小,並且異常簡陋,更像是一個用真元之力刻畫的單純符號,並沒有任何實際意義。
“這枚符印,到底何用?為什麼會出現在這?……”
林嘯自問一句,看着手中紙鳥的翅膀拍打着,越來越慢,下意識又渡了一縷真元之力。
這紙鳥果然再次騰飛,圍着林嘯繞了兩圈,落回掌中。
看到此景,林嘯靈光一閃。
“我並不會紙鳥的操控法門,它為何……”
心思閃爍間一枚玉簡入手,真元催動下啪的一聲爆裂開來,隨後幾縷白光飄動着匯聚指尖。
隨着林嘯緩緩閉眼,劍指引着白光往眉心一點,再開眼時,雙目瞳仁已是一片灰白色澤,而視線中,所有目之所及的物件全部晃動着模糊起來,只剩下好似煙瀾薄霧般的天地靈氣,在周遭緩緩流動。
目光轉向自己,身體輪廓已然虛無,反倒是周身經脈中運轉不息的真元之力,勾勒出了一個清淺的人形。
就在左腿外側,看位置應該是外衣一角,一枚格格不入的淺青色符印,此時便顯得異常刺眼起來。
林嘯嘴角微揚,用真元之力將其裹住,托在手中,雙目一閉,散去了“明凈眼玉符”效果。
再看那枚符印,果然和紙鳥中的符印別無二致。
“原來你追的是它……”
林嘯望着另一隻手中的紙鳥輕聲一句,至於到底什麼時候,又是被誰掛上了符印,這一路行來,所遇之人成千上萬,則根本無法追查了。
多想無益,不過是空耗心神,林嘯手腕一翻,真元噴涌,攪碎了那枚符印。
與此同時,紙鳥憑空飛起,內里爆出一團無名之火,瞬間焚滅成灰!
看着眼前異狀,林嘯卻笑了。
“本源既毀,首尾自滅!好高明的手段!這仙門之中,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一瞬之間,那種脫得山門,偶然窺見大千世界一角的興奮感襲遍林嘯全身,甚至壓滅了身中毒針的陰霾。
“今番若死在這記毒針上,是我林嘯命有此劫,但凡不死,修行一遭,這天地間總該有我一席之地!”
林嘯從未感到如此念頭通達,靈覺清明。
用力伸了懶腰,回頭將床上一應物件全都收入儲物袋。
線索就這些,至於怎麼辦,且行且看吧。
重新盤坐床上,林嘯心中只餘一個問題——要殺我的究竟是誰?
思緒翻湧間,一張張面孔在腦海中浮現出來。
“鄒薦?不會是他,此人心黑手狠,口蜜腹劍,若我一直擋他的路,他必除我,可我已經躲開了,他斷不肯髒了自己的羽毛。”
“殺利恩與之事敗露?也不可能,時間上不會這麼快……”
“落雲關那兩個鍊氣修士?不,兩國對壘,戰場廝殺,死者千千萬萬,誰能追查至此……”
“一路行來,得罪某人?這怎麼可能……”
林嘯一番思索下來,竟發現根本找不到有殺人動機的對頭,這就太過匪夷所思了吧。
就在此時,他目光一跳,排除掉所有可能性之後,一個最詭異的想法在心底悄然而生。
“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