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餅便衣
“姥姥,冰箱裏有排骨、蘿蔔、四季豆,我買了雞翅和兩斤花甲,今天給你們做個排骨燉蘿蔔,一個辣炒花甲、可樂雞翅,再來個干煸四季豆。”
顏煙的話音剛落,立刻得到姥姥的支持:“花甲多放辣,姥姥就好這口。”
旁邊的老伴不敢吱聲兒,他不吃辣,只能少數服從多數,還是可樂雞翅比較合他的胃口。
祖孫三口圍在一個圓桌吃飯,畫面溫馨和諧。
吃過飯,顏煙洗乾淨碗筷,出門順便拎走垃圾袋,扔進垃圾桶里。
小區環境比較老舊,地段好,周圍設施配套齊全,出門步行幾分鐘有商超,市場和地鐵,醫院也離得近,有個頭疼腦熱的毛病,交通出行也便利。
今年小區外面牆體剛做了翻新,綠化蔥鬱,顏煙姥姥姥爺家這套房子不在馬路邊上,遠離嘈雜,環境清幽,所以這裏的房價一直處在高位。
每天顏煙早九晚五來姥姥姥爺家,陪伴兩位老人,給她們做做飯,打掃打掃衛生,當一個全職外孫女。
這是顏煙的第四份工作。
大學剛畢業,顏煙的前三份工作,不是老闆炒她魷魚,就是她炒老闆魷魚。
上一份工作,顏煙經常加班,半夜還要被老闆的奪命連環來電吵醒,幫摳門老闆趕方案。
這麼急,你怎麼不早說呢?
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月底工資3500。
恰好趕上姥姥姥爺的保姆辭職,回家帶孫子去了,於是顏煙這個全職孫女正式上崗。
姥爺退休金一個月能拿9000,姥姥少一點,也有6000塊,兩老一合計,讓顏煙乾脆別上班了,給她開了每月5000的工資,既有時間照顧家人,還能陪伴兩位老人,一舉兩得。
工作時間朝九晚五,雙休,周六周末,姥姥和姥爺帶着顏煙到外面餐廳吃,當員工福利。
家裏衛生清潔,有掃地機械人,別的衛生,姥姥和姥爺看見了隨手清理,不會特意留着等顏煙處理,畢竟是唯一的外孫女,兩位老人都挺疼她。
只做一日三餐,這樣的工作真的太幸福了。
顏煙不滿足,想要找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比3500高一些,最好每個月能存下一半工資,還要時間充裕,能陪伴家人。
在公交站台等車,幾分鐘后,來了一輛公交車,她找了個靠窗位置,往耳朵里塞耳機,聽小說。
顏煙聽的這本小說,主角跟她的境遇很相似,都是大學畢業找不到工作,在人生路口迷茫時,天降金手指系統,從此主角開掛,一路走上人生巔峰……
主角22歲剛畢業,好巧,顏煙也是22歲剛畢業。
好了,她已經做好準備迎接金手指系統,然後走上人生巔峰。
從公交車下來,天色剛擦黑。
三月份的初春,黑得早,白天亮得晚。
跟往常一樣,顏煙步行返回小區,老式步梯,她家住在三樓。
在用鑰匙擰開之前,顏煙沒有發現周圍的異常。
房屋黑暗,父母應該是飯後散步去了。
她打開客廳的燈,轉身關上房門。
突然,她渾身一震,整個人跟見了鬼似的,身體僵硬地轉過身。
客廳里,憑空冒出好多紅色的條狀,懸浮在半空。
這些懸浮的紅色條狀,看着好眼熟,像網游里打怪的bss血條。
腳上拖鞋有半格血條,鞋櫃也有血條,電視機滿格血條,茶几的血條剩下三分之二,沙發血條剩餘五分之二,頭頂的吊燈,立刻吸引了顏煙的全部注意力。
因為她發現吊頂只剩下一絲絲血條。
顏煙揉了揉眼,睜眼去瞧,物品上空懸浮的血條並沒有消失。
怎麼肥四?
難道是她開門的方式不對?
顏煙退出屋外,重新開門,血條還在!
平復了下心情,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難道說看見血條,是她的金手指!
為了證實這個猜測,顏煙拿起手機拍攝一張圖片,分明她肉眼可見的血條,手機拍出的圖片空蕩蕩。
不出意外,她手機也有血條,三分之二。
回到卧室里,顏煙的耳朵注意客廳里的動靜。
聽見鑰匙插進鎖芯,房門從外面打開,顏煙從房裏出來,見到客廳一片漆黑。
黑暗裏,傳來媽媽的抱怨聲:“奇怪,昨天還是好好的,怎麼今天閃了下,開不開呢?”
顏父:“正常,東西用時間長了,總有壞掉的我一天,明天我到市場買個燈具更換。”
客廳的燈壞掉了,玄關處的燈可以使用,顏煙能看清玄關處鞋櫃和拖鞋的血條,但父母似乎並沒有任何異常反應。
她的猜測是對的,只有她能看見這些血條。
剩下一絲絲血條的吊燈,很快壞掉,代表着它的使用壽命到期。
“顏煙還沒睡啊,今天去姥姥姥爺家吃了什麼?”看到女兒從房間出來,黃秀蘭一邊換拖鞋,一邊問。
顏煙盯着父母頭頂上方看了半晌,看得兩夫妻心裏發毛,聽見顏煙開口:“秀蘭女士,你沒覺得咱們家哪裏不一樣嗎?”
黃秀蘭疑神疑鬼:“咱們家難道進了髒東西?”
顏煙:“……我是說,咱們家燈好像壞了。”
聞言,黃秀蘭大舒一口氣:“你這孩子沒事瞎盯着人看,把我瘮得慌。”
顏煙也大舒一口氣,幸好,老爸老媽頭頂沒有血條。
她試過了,她頭上也沒有。
顏父問:“明天周六,你不用去姥姥姥爺家,有沒有別的安排?”
顏煙:“有,靜靜表姐明天要帶鑫鑫去醫院,讓我幫她看一會兒攤子。”
黃秀蘭表示懷疑:“你又沒學過攤煎餅,能行嗎?”
顏煙無語:“這有什麼難,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在家吃過早飯,顏煙步行十幾分鐘,來到表姐開的煎餅店。
“靜靜姐。”
程靜拿着一塊抹布擦檯面,聞言抬起笑臉:“噯,煙煙吃早飯了嗎?”
顏煙:“吃過了。”
程靜:“這個點過了高峰期,沒什麼生意,你幫我看攤看小時,對了,你會攤煎餅嗎?”
顏煙:“不會。我看挺簡單,應該不難。”
小外甥方鑫插話:“不難啊,可簡單了,我看一次就會。”
程靜給顏煙演示完一遍攤煎餅的操作,兩片生菜葉,一塊薄脆,給她加了雞柳和火腿腸……
眼見表姐還要加肉鬆,顏煙忙說:“別加了,別加了,我吃不完。”
程靜的操作如行雲流水般,沒有一個動作多餘,裹成一個用料豐富的煎餅果子,送到了顏煙面前:“看會了嗎?”
顏煙點頭:“會了,你們快去快回。”
她抱着煎餅果子咬一口,餅皮酥酥的,油炸過的果子焦脆焦脆,碧綠的生菜葉能解除炸果子的油膩,雞柳豐富了口感,叫無肉不歡的顏煙眯了眯眼,好好吃哦~
要是能加一勺油辣子,就更美味了。
甜麵醬,對於顏煙這位熱愛中重辣口味的狂歡者來說,稍顯寡淡。
吃完煎餅果子,顏煙玩了半天手機,也不見一位顧客。
一小時后,靜靜表姐領着孩子回來,說是醫生檢查過了,有點咳嗽,沒什麼大毛病,開了點止咳糖漿。
程靜問她營業情況,顏煙不好意思抓了抓腦袋:“靜靜姐,我呆了半天,一個顧客都沒有,你們平時生意也這樣嗎?”
程靜笑說:“今天周末學校放假,當然生意差些,平時我一天營業額能有兩千塊,不像網上說的月入十萬,賺得不多,勤快點,月入一兩萬沒問題。”
顏煙苦哈哈:“這還叫賺得不多,我上份工資才三千五!”
程靜被她逗笑了:“干這行要肯吃苦耐勞,成本不高,你可以先買個小吃攤推車,然後到學校周邊營業試試,攢到錢後跟我一樣租個店面,省得風吹日晒。”
回去的路上,顏煙一直在琢磨着搞小吃攤的事情。
小吃攤推車,加上各種廚具和食材,前期投入成本應該不超過5000元。
剛好顏煙手裏有一萬出頭的存款,不用像父母伸手要錢。
雖然父母從未在金錢方面苛待過她,大學的生活費每月按時轉賬,但掌心朝上的日子,讓顏煙有一種負罪感。
她的父母只是平凡普通的工薪階層,賺錢不易,顏煙不想每天呆在家裏吃白飯,也想通過自己的努力賺到一筆錢,給父母買她們喜歡的禮物。
回到家,顏煙把自己的想法跟爸爸媽媽說了一遍。
不出意外,果然遭到了強烈反對。
黃秀蘭:“擺攤有什麼前途?靠勞力賺錢,賺到的一分一厘都是辛辛苦苦的血汗錢。”
顏煙嘀咕:“上班有什麼前途?我被老闆剝削,熬夜加班,難道不算血汗錢啊!”
黃秀蘭:“你還犟嘴。”
顏煙回到房間,關上房門。
沒一會兒,房門被敲響。
顏國華推門進來,塞給她一疊錢:“別生氣,這些錢夠不夠?”
“不用,我自己有。”說完,顏煙突然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你每個月工資上繳,哪來兒的錢。”
顏國華:“你媽偷偷給的唄,她就是嘴硬心軟。”
說干就干,有爸爸幫忙,辦事效率極高。
她運氣不錯,望着幾乎滿格的血條,成功買到個九成九新的二手三輪車,有發票書,電瓶幾乎全新,加上焊架子,做雨棚,一共花了2600元。
顏國華給抹掉車漆,重新噴漆,粉粉的漆色,滿足了顏煙的少女心。
在表姐程靜的幫助下,顏煙用最優惠的價格買到一堆七七八八的工具費和食材費,花費700出頭一點點。
調麵糊的配比,還有熬醬料的配方,程靜特意給她做了筆記。
拿到筆記時,顏煙可感動了:“表姐,改天請你吃飯。”
程靜點頭,向表妹傳授自己的擺攤經驗:“你好好乾,剛開始生意可能不是很好,要有耐心,做生意靠守。”
顏煙表示受教了。
第二天,她的顏記煎餅果子正式出攤了。
地點,她早就瞄好了,就在大學城小吃一條街。
表姐為了方便照顧方鑫,在小學門口租下一間店面,蕭瀟看上的小吃街離外甥學校2公里距離,不存在搶客源的情況。
顏煙第一天出攤,顏國華不放心,特意請了半天假陪女兒一起出攤。
下午四點半,小吃街陸續湧入人流。
寒風裏,顏煙和老爸顏國華大眼瞪小眼。
等啊等,等啊等,旁邊的攤主們陸陸續續開張,只有顏煙的煎餅果子無人問津。
顏國華安慰她:“沒關係,咱們耐心等等。”
聽了老爸的話,顏煙身上的緊繃感褪去。
似乎這句安慰奏效,沒一會兒,有個裹着白棉襖,戴眼鏡的年輕女孩停在她的攤位前。
目光掃過價位表,女孩要了個煎餅果子,加腸,共8元。
對方爽快付款,就站在攤位前啃着兔腦殼。
第一筆生意,說不激動是假的,顏煙顫抖着手挖出一勺麵糊,攤開,抹勻。
咦,好難抹。
沒關係,顏煙咬牙切齒,使出吃奶力氣終於把它抹勻,從旁邊拿起一顆雞蛋,敲開蛋殼,打到煎餅上。
不等顏煙拿推子推開,雞蛋呲溜一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滑出鍋外。
三道目光,同時震驚。
莫慌莫慌,小問題。
顏煙又敲了個雞蛋,這回她有經驗了,絕不讓雞蛋長了腿跑掉。
順利抹勻雞蛋液,撒上芝麻,翻面……
咦,餅皮破裂,翻不過來。
怎麼肥四?
開攤前,她被表姐指導過幾次,很絲滑啊,跟現在這些黏黏糊糊的麵皮完全不一樣?
空氣沉默了兩秒,顏煙遲疑開口:“要不,我把錢退給你?”
頓時,對方兔腦殼也不啃了:“我挺想吃煎餅果子,在附近逛了一圈,只有你一家在賣。沒關係,你慢慢來,我不着急。”
顏煙:“爸,要不你試試?”
顏國華上陣,很快敗下陣來。
這會兒,顧客霸佔了顏煙的專屬小板凳,專心致志啃兔腦殼,一邊啃,一遍埋怨兔腦殼不夠香,不夠辣……
顏煙:“……如果你能等等的話,我找師傅過來。”
對方擺爛了:“不着急,你們隨意。”
幾分鐘后,黃秀蘭騎着電瓶車,載着個小豆丁趕來。
見到黃秀蘭,她心想,大姨應該就是這位煎餅便衣請來的外援師傅。
老師傅上場,這把穩了!
下一秒小豆丁踩着板凳,三下五除二,攤好一個煎餅果子。
末了,小豆丁問她:“你要加什麼醬?”
看不出來小豆丁年紀輕輕,攤煎餅的手法竟如此純熟,沈圓目瞪口呆:“你們都有什麼醬?”
顏煙指了指:“有甜麵醬,番茄醬,還有自己熬的辣椒油。”
沈圓想也不想:“我要辣椒油,多放辣椒。”
接過煎餅果子,說實話,沈圓沒抱太大希望。
本想把煎餅果子帶回宿舍吃,偶然聞見裏面飄出絲絲縷縷的油辣子香。
鬼使神差的,沈圓咬下一口。
麵糊和水的比例不對,加水多了,炸果子酥脆,生菜鮮嫩,熱狗腸油汪汪,新鮮的食材,讓口感勉強達到及格線。
最令人驚艷的,居然是那一勺不起眼的油辣子。
香氣迷人,辣而不燥,不嗆鼻,在唇齒間回味悠深。
好香。
要是兔腦殼也淋上一勺油辣子,不曉得有多麼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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