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面見
寂善大師、銀狐仙子、左泊三人踏入雄光寶殿,此刻,這裏在沒了夕日那醒神明目的檀香,只有殘痕斷梁,碎石瓦片。
陽光肆無忌憚的照射進來,釋迦摩尼神像通體金色,反射光芒,又灑向四周,如現世的活佛一般。不過眾人都知道這是光線原因,如果佛祖真的顯靈,今日玄靈寺就不會有此劫難了。
青定禪師端坐於佛像之前,繼續轉動着佛珠,彷彿天地崩塌也不能阻止他誦經念佛一般,又仿如適才的一場惡戰根本沒對他造成任何傷害。
見此情形,左泊、銀狐仙子心中欽佩不已,暗想一道神僧就是一代神僧,泰山崩於前而色不改,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
“參見青定禪師。”銀狐仙子、左泊面對這一代偉人神僧,在這萬危時刻亦忘不了禮數。
青定禪師依舊背對着眾人,面向佛像,淡然道:“左泊師侄,適才本門有難,你慷慨赴死,令老衲佩服,涔沄派所出的弟子果真義膽豪情。”
左泊這幾年來,深受師門栽培,禮數方面更是學會不少,呵呵笑道:“多謝方丈大師美言,晚輩能幫上玄靈寺的忙,與有榮焉。”
“好。”青定禪師微微點頭,轉而對銀狐仙子道:“這位可是天仙宮三仙子之一的銀狐仙子?”
銀狐仙子垂首道:“晚輩正是。”
青定禪師又道:“‘天仙宮主舞天仙子’可好?”
銀狐仙子一驚,謹慎的看了看青定禪師,因為舞天仙子自百年前便沒再江湖中走動過,救人濟世都是吩咐人手去辦,想不到這青定禪師竟然知曉宮主的名號。
青定禪師聽出他的疑慮,道:“你不必驚慌,年輕時,貧僧與舞天仙子有過數面之緣,但這百年間,可能是老衲福薄,一直緣慳一面,故而問問。”
銀狐仙子疑惑頓解,笑回道:“宮主很好,只是少於理事,故派我們四處救援。”
青定禪師道:“算起來,你們天仙宮也救了不少人,許多瘟疫也是由你們化解,可不知為何救援救到我玄靈寺來了?”
一直以來,天仙宮都是暗中救人,而且多以疾病瘟疫為多,一旦出手,便是數萬人民得以存息,故而名氣上與涔沄派、楓極門、玄靈寺旗鼓相當。
不過天仙宮確也是四大仙門中最神秘的一支,除了三大仙子的大名之外,幾乎沒有人知道宮內還有什麼人,就算天仙宮地址也沒人知道,縱然有人問之,也是枉然,更有甚者暗裏跟蹤,確糊裏糊塗的睡在了地上,等醒來時已不知身處何方。
銀狐仙子呵呵笑道:“我本路過鄭州,可見玄靈寺戰火烽煙大起,於是來看看,結果發現貴寺被人襲擊,故而出手相救。”
青定禪師冷冷的道:“所以你將本寺地藏佛卦印偷了出來,交給溫曉夢?”
銀狐仙子自知盜取他派物件於人,乃是大罪,但當初也是迫於無奈,道:“溫曉夢、聶颶加上獨赤之龍,足以覆滅整個佛來島,晚輩將地藏佛卦印盜出,也是希望能夠幫到貴寺解除一場危機。”
原來,這幾年來,江湖主宰大洗牌,夕日的正邪大派被殺生盟打得落花流水,天仙宮擔心正道覆滅,於是來江湖幫忙,今日路過鄭州,但見玄靈寺有難,故而在一旁窺看,當得知玄靈寺定然不敵溫曉夢等人後,便暗思對策,偷出地藏佛卦印,以求保住玄靈寺。
說起來,她也是場好心,只是不知道為何,青定禪師的語氣既怒又冷,似乎十分生氣,確又無可奈何。
“危機?”青定禪師冷道:“你將地藏佛卦印交出來才真的是給全天下造成一場危機。”
眼看青定禪師責怪,寂善大師道:“方丈師兄,銀狐仙子也是好心,所以才用了這權宜之計,何況那兒還有寂滅師弟看守,煉仙天獄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去,何況進去了也不見得能夠出來,我們也不必太過擔心。”
青定禪師深吸口氣,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罷了罷了,不做也做了。”
銀狐仙子抱歉道:“未經貴寺允許,便私自將地藏佛卦印盜出,為了贖罪,晚輩願做任何事當做補償。”
“任何事?”青定禪師微微沉吟,道:“也好,這些年來,崛起的高手可不止術一空、溫曉夢幾個,有一件事正好需要你的幫忙。”
銀狐仙子忙道:“方丈大師請說,晚輩必然傾盡全力去辦。”
青定禪師搖了搖頭,道:“也不必急於一時,待會自會告訴你,你們還是先讓開條道,讓欲進來的人進來再說。”
寂善大師、左泊、銀狐仙子疑惑的朝後望去,只見雲吾夢面目表情的站在後邊,眼角還掛着憂愁。
“雲少俠。”
“夢哥。”
三人齊聲叫他,他確冷冷的點了點頭,並沒有多說什麼,或許依照他現在的心情也不想多說什麼。
寂善大師望着他不語的神情,嘆道:“罪過、罪過,雲少俠還是想開些的好啊。”
左泊亦道:“夢哥,思馨姐的事,你不要太難過?”
銀狐仙子也道:“雲少俠是多情之人,但我看溫曉夢姑娘也是多情之人,你何苦庸人自擾,說不定有些事還不至於那麼糟糕。”
這一席話直說到雲吾夢心頭上去,望了望這個夕日在九天頂神秘莫測,一招便將自己傷情醫治好的銀狐仙子,道:“你說的是真的?”
銀狐仙子微笑着點點頭,道:“當初在九天頂,雖然我只見過溫曉夢一面,但我可以以女人的角度對你保證,她對你必然有情。”
“可是……”雲吾夢剛想說出適才得到的答案,但想了想,又咽了回去。
也不知銀狐仙子是情場老手還是看透了兒女心思,笑道:“如今情況,你與她對立,見面無非就是打打殺殺,你叫她如何待你?”
雲吾夢暗自想了想,確也是那麼個道理,但心頭確仍是放不下心來,愁眉仍舊掛在苦臉上。
“吾夢,你過來,你大可放心,你與溫曉夢還有見面之機,或許這個世間能夠救她的也只有你了。”附耳聽去,那是青定禪師在發話。
雲吾夢慢慢走向青定禪師,低聲道:“青定禪師,我為馨妹今天所犯下的過錯向您道歉,希望您別舉寺捉拿她,她所犯下的罪孽我願一力承擔。”
他以為青定禪師因為佛來島被毀去七七八八,必然勃然大怒,豈料青定禪師確溫和的道:“坐到我面前來。”
這下,可不止是雲吾夢一驚,就連寂善大師、銀狐仙子也是一驚。青定禪師面佛幾十年,從來沒有人看過他的真面目,就算寂善大師也是一樣,如今他確讓雲吾夢坐到他面前來,這是史無前例的。
雲吾夢初時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青定禪師拍了拍旁邊的蒲團,雲吾夢才確信沒有聽錯,慢慢的走了過去,但眼神確望向佛像,不敢窺看青定禪師一眼。
青定禪師的呼氣聲緩緩傳來,對於一個修為精湛的老僧而言,這份呼氣顯然是因為適才耗力過度而引得內息絮亂。
“方丈大師,你怎麼樣了?可是受了傷?”雲吾夢不敢看青定禪師一眼,但卻十分關懷他的傷勢。
青定禪師淡然的回道:“大日如來金佛咒本就耗損內息,我不過呼吸絮亂,短了幾年壽命罷了,暫時還死不了。”
站在身後的寂善大師驚聞此言,忙接話道:“方丈師兄,身體為重,寂心師弟已經圓寂,若在此時分,你也遇到不測,玄靈寺群龍無首,必負蒼生啊。”
青定禪師道:“為了蒼生,玄靈寺正盡全力,而身為方丈的我,自然義不容辭,區區性命,有何堪憂?”
說到口舌,青定禪師百年清修,粗茶淡飯,所讀經文更是不計其數,加之數十年枯坐,更是參透許多,寂善大師縱然是一代高僧,但在青定禪師面前,便顯得矮上一截。
雲吾夢在一旁道:“寂善大師說的沒錯,眼下涔沄派、楓極門式微,玄靈寺在神州舉足輕重,如今唯有玄靈寺才能令百姓信服,方丈大師若有不測,百姓必起騷亂,這正是殺生盟最想看到的事情。”
青定禪師微微一笑,道:“我玄靈寺能夠做的只是安撫天下,盡已所能,而能夠救天下的確是你啊,雲吾夢。”
雲吾夢驚訝道:“晚輩修為雖有所小成,但也只能勉強應付聶颶,而馨妹功力之高,更在聶颶之上,我若真有能力救得了天下,適才便將五神靈玉搶回來了。”
青定禪師並不否認這個事實,道:“我問你,若你的功力真高過溫曉夢,她強行收起五神靈玉,誓死不從,你還會強迫她嗎?或是殺了她奪取五神靈玉嗎?”
這個問題想也不用想,雲吾夢當即搖頭道:“絕不。”
青定禪師長出口氣,道:“那就是了,人世間最厲害的不是功法道術,而是心。溫曉夢對我出招,全力施為,對你確留下了情面,否則也不會招出比她弱的獨赤之龍相幫。”
雲吾夢低頭沉思,這個道理,他又何嘗不明白,只是每每想起那句“沒有”,便是心灰意冷。
青定禪師看過多少紅塵痴兒女,對雲吾夢、溫曉夢這對情人而言,更是看的清清楚楚,道:“吾夢,你看着我。”
雲吾夢慢慢將頭朝右斜去,直把他嚇了大跳,眼睛也瞪得老大,彷彿看到鬼一般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