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心變未變(2)
雲海茫茫,紅日冉冉。
經過黑氣渲染后的天空,再度以透亮大地的姿態展示他那美麗的雲霞以及紅亮的陽光。投射在所有人身上。
包括那名少年,那名少女。
或者是,那名青年,那名姑娘。
糊裏糊塗之間,他二人,成熟了。
四年時光,賦予他們更多的是滄桑、憂愁、哀容。
少年望着少女青衣鼓舞,秀髮飛揚,打扮更顯女人風味,舉手投足間充滿麗質氣息,傲人的身材比之以前更加勾人心魂,竟是有些不敢說話。
那個她明明還是她,容顏因為四年時光而變得更加秀麗絕俗,只是過於操勞而略顯蒼白,沒有多少血色,雖然外表冷如玉面羅剎,但眉宇間那渾金璞玉的神態確躲不過少年的眼神。
是愛?是疚?
是情?是思?
“馨妹,好久不見?”不知為何,雲吾夢的聲音有些嘶啞。
溫曉夢聞言一驚,少女的柔情半收半現,沒有回答雲吾夢的話,反而反問道:“你找我是為沐若水報仇的嗎?”
紅日中天,雲吾夢的心異常冷靜卻又異常澎湃,報仇?談何報仇?伊人雖因她而死,確又非她所殺。
雲吾夢搖了搖頭。
這些年來,放不下的是她,日夜想念的是她,心所繫念的也是她。
雖然她有她的秘密,甚至傷害了他,但確不重要……
“這些年,你過的好嗎?”雲吾夢淡淡的問道。
溫曉夢沉吟半響,點了點頭,道:“這些年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我很快樂,若有一天,大仇得報,我將更快樂。”
“是嗎?”雲吾夢似信不信的回道:“那樣的話你真的很快樂嗎?你可曾想過,當你走的越遠,走的越偏,確也越危險?”
空中的雲慢慢流動,溫曉夢的心沉沉浮浮,輕聲道:“再遠的路也有終點,在偏的路也在腳下,在危險的盡頭也是一種歸宿。這二十年來,我所走的路哪一條不危險?那一條又是安全的,不也是小心求生、謹慎為營嗎。”
以一對失去雙親的兄妹而言,能夠策劃出如此龐大的計劃也着實令人欽佩,從小到大的艱辛旁人又如何能知?從小到大背負的重擔誰人能夠體會?
雲吾夢苦笑了笑,道:“還記得咱們第一次見面嗎?”
溫曉夢沒有回話,只是目光獃滯的望着他。
雲吾夢繼續道:“那是在兩洞山內,你的出場便顯露出你的善良與機智。第二次見面是在八達鎮,那次你騙我利用我,更顯露出你的謀略與隱忍,這些只怕都是小時候磨練出來的吧!但我知道,你不曾害過我,甚至還幫了我許多。”
溫曉夢輕咬了咬嘴唇,閉目道:“那些陳年舊事已是過去,何必再提,往後你我路數不同,只怕有些回憶也將埋葬於紛爭之中。”
雲吾夢經過四年的閉關自練,想透了很多事,目前要做的,便是拉回溫曉夢,勸她放棄報仇,就好比當初萬鳴宇一般,於是道:“人因為相遇而相知,因為了解而深交,經過時間的洗禮,一些人會跟你走的很近,一直到達人生的盡頭,而一些人可能會有岔路,必然就遠了,而我深深的知道,我選擇的是前者。”
時光如水,匆匆流走,轉眼間,便人老花殘,因此,當犯錯時,人們總會拚命追趕,追回那些不復存在的日子,追回那些變的陌生卻又不陌生的伊人。
可水越流越快?人們要如何去追?如何回到過去?
直到夕日的人,夕日的事,都隨着流水湧向大海,那段時間便永遠塵封於記憶之中。
雲吾夢可不想如此,縱然水入大海,也要在滄海之中追到它。又接着道:“說來也真是好笑,我真名雲孤昊,假名雲吾夢,你真名溫曉夢,假名思馨,我們都有一個夢字,我的夢是假的,你的夢卻是真的,但不管你的夢有多殘酷、多可怕、多悲催,但我依然想叫你原來的名字——馨妹。”
溫曉夢沒想到這四年後的第一面竟是如此局面,任何責罵、怒氣、怨言也沒有,有的卻是心意的表白,心中一動,表情異常苦痛,內心縱然有千個萬個“獃子”涌過,確沒有一個叫出聲來。
她好想好想他因為沐若水的死與她大戰一場,或許那樣她的心會好過一些……
愁為鄰,不讓緣盡。
醉為醒,苦愁獨領。
二人彷彿回到了當初相遇的那一刻,懵懂無知,嬉笑自然,沒有太多的煩惱,只有不見的相思與無聲的深情。
驕陽煽情,如溫似火。這些年來,究竟是什麼都變了還是什麼都沒變?無人知曉。
聶颶深知妹妹溫曉夢對雲吾夢情深意重,四年來也不好過,常常一個人發獃,盯着滿天星空獨自傷感,那是一種思念,那是一種病。眼看病因來臨,勾起病態,聶颶怎能容忍,震開鄒承霄、寂善二人,轉身騰空,怒哼道:“你來做什麼?”
雲吾夢看向聶颶,道:“我找馨妹有些事,希望她將五神靈玉交還給我。”
“不可能。”聶颶厲聲回道:“五神靈玉乃釋放天魔的必備之物,交給你豈不讓我們二十多年的復仇計劃落空。”
雲吾夢本就是此意,點頭道:“我正是希望你們二人放棄仇恨,好好的過日子,也讓百姓蒼生好好的過日子,我保證會好好的照顧……照顧你們。”
他頓了頓,又繼續對聶颶道:“你或許不知道,以前我很想很想殺了你,甚至做夢也想將你誅之劍下,因為我的好兄弟萬鳴宇被你害的很慘。”
聶颶冷笑道:“要殺便來,莫說那些廢話,對我仇深似海的人已不是一個兩個。”
雲吾夢搖了搖頭,苦笑道:“換做四年前,我會毫不猶豫的拔起長劍,但這四年來,我想通了很多,因為復仇,鳴宇已經墮入萬丈深淵,為了復仇,馨妹也變得沉默寡言,我不想在步入復仇的境地,變成下一個鳴宇或馨妹,我只想讓你們放棄復仇。”
聶颶乃是熱血男兒,對溫無情、姬敏敏這對養父母更是尊敬有佳,此一生只為復仇而活,哼道:“放棄?太晚了,太晚了,義父義母的慘死,哪個人放棄過?不都是痛下殺手嗎?如今有殺生盟相助,我們復仇在望,絕不可能放棄。”
雲吾夢厲聲道:“殺生盟前身乃是魑王門,他的目的不過是希望借你們之手滅了涔沄派、眾神教,所謂狡兔死、走狗烹,你們又怎能逃脫厄運?”
“哈哈哈哈。”聶颶狂聲一笑,道:“你多慮了,事到如今,也不怕告訴你,多年前我們便跟殺生盟有所聯繫,魔罰尊者寒月、天罰尊者奪魄之所以要殺藍芳芳,皆為了令蕃幽堂為小妹所控,只是小妹心中不大願意,所以藍芳芳的命才能一保再保。”
這件事,倒是雲吾夢所料不及,指了指寂善大師,追問道:“那寒月誓死追殺寂善大師也是你暗中安排的?”
聶颶道:“不錯,當初據我所知玄靈寺似乎與天魔有某種關係,雖然只是傳聞,並無實際證據,但還是得防範於未然,於是對玄靈寺有所動。不過後來我與小妹功力漸高,一心讓眾神教、涔沄派、楓極門自殘,也就沒有將玄靈寺放在心上。直到數月前我又打聽到玄靈寺總舵並非是這佛來島,故而今日來向青定禪師指點迷津。”
這一切原來早有安排,而非巧合,想起當日種種,雲吾夢便覺不可思議,開導道:“你們曾經是孤兒,受人欺凌,好不容易長大成人,當中酸苦最是清楚,難道你們希望看到更多的人跟你們一樣嗎?”
世情齒冷,聶颶自小便是那樣熬過來的,怒道:“世人無情,我又何須有情,阻我者,死,包括你。”
話一說完,轟掌聚氣,炸下一道黑球。雲吾夢長劍沖氣,頓時將黑球戳破。
聶颶怕溫曉夢心思動搖,祭出鬼神泣血刀,與雲吾夢交戰,二人於空亂舞,刀劍映日,激蕩出火花,嘣散出無形氣浪。
二人功力盡在伯仲間,聶颶連番攻勢之下,竟是奈何不了雲吾夢,驚聲道:“原來你閉關多年,功力進步至此,難怪敢來阻止我們。不過我告訴你,小妹功力猶在我之上,就算單打獨鬥,你也非小妹敵手,識趣的,就滾回汨山。”
雲吾夢拒絕道:“此次出關,正是為了拉回馨妹,奪回五神靈玉,免你們錯上加錯,要我回去,萬萬不能。”
“好,那你就別回去了,與玄靈寺共同化為塵煙吧。”聶颶刀身漆黑,如黑夜嘯狼般恐怖,重刀劈下,如萬斤巨石打在身上。
兩人恰好又是空戰,雲吾夢腳下無着力點,每接一刀便如泰山壓頂般難受,落低丈許,剛穩住身形,煞重的鬼神刀又黑壓壓的衝來。
雲吾夢本欲翻身,確已是來不及,連忙橫劍擋去,這一下落下三丈有餘,而聶颶一刀比一刀帶勁,轉眼間又衝殺而來。
雲吾夢不敢再擋,極速卸去勁道,斜身迎上,微微一閃,鬼神刀從面前劈下,凶煞刀氣令他眉發鼓舞,膚肉凹陷,若非內息純厚,只怕難逃重傷之命。
聶颶的重刀雖然厲害,但速度確慢了許多,雲吾夢躲過一刀便即發動反擊,連劍重點手肘方位,聶颶轉刀而擋,不僅彆扭,力也不好使,這次被震退的反是他。
眼看雲吾夢佔了上風,忽而一道靚麗身影飄下,玉笛閃光,幽映她那愁而懷傷的面容。
“馨妹。”雲吾夢看清來者的面容,輕輕呼喚。
溫曉夢玉笛蠢蠢欲動,只待主人一聲令下。
兩人相交,劍氣正濃,玉笛待發,四隻眼睛緊盯對方的容顏。
是陌生,是離別,是久久未見的激動。
是熟悉,是感傷,是似曾相識的容貌。
還能回到過去嗎?
還能找到從前嗎?
接下來的抉擇便是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