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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青玉朝着唐媽媽望去,道“夕顏留下,唐媽媽等人請暫且退下吧”
她一開口,大少奶奶立即道“竇媽媽,你且留下,錦繡,你帶着她們退下。”
后宅之內,為了男人,為了地位權益,腌臢陰私事兒層出不窮。妻妾之爭,自古以來刀不刃血,廝殺於無形。好比她上一任的主子,美貌才情集於一身,為了守住正室地位和權益,為了對付那些妾室通房,習得一手毒術,暗地裏整死了一個又一個的妾室,那又如何?最後還不是圈不住丈夫的心,任年華老去,鬱鬱而終。她情願安穩現狀,暗地裏替大少爺侍候毒花毒草,餵養毒蟲毒獸,也不想再摻入后宅紛爭中去,唐媽媽鬆了一口氣,這趟渾水,能退則退。五姨娘這一句吩咐無疑是解了她進退兩難的尷尬處境。她連忙施禮福身,應了一聲“是”帶着兩個小丫鬟退出書房。
錦繡面有不甘的福了福身,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是”帶着身後的兩個粗使婆子跟在唐媽媽身後退出書房。
霍青玉的本意,最好是這書房只剩下她和大少奶奶,可這明顯的不實際,遺憾之下,她只得留下夕顏。
夕顏可以暫時屏退,時間緊迫,張明峴那廝估計快從密室出來了。
“看我,忘記叫唐媽媽送一壺水給我喝。我渴了...”霍青玉自言自語了一句,隨即對近身上前的夕顏吩咐道“這書房你熟悉,我想喝菊花加了蜂蜜的花茶,你去泡一壺來。”
夕顏馬上道,“我去門外叫冬青泡一壺花茶來。她泡茶的手藝,大少爺都說好。”說著,她便走出書房,五秒之內,又回到書房,立於霍青玉身旁。
牛皮糖甩不掉,只能讓她粘着。
她緩緩走向紫檀桌,每走一步,腳底涼意便乏起一層,這點涼意刺激的她腦子高速運轉,上輩子看過的宮斗劇古裝劇等零星片段走馬換燈花似的閃過她腦海。
“花中有二絕。牡丹為花王,芍藥為花相...”她接上之前的話題,立於大少奶奶一步之近的右側,一手摸到烏木鎮尺邊擺放着柳葉桃花上,撫了撫妖艷綻開的深紅色花瓣,笑道“身為妾室,自是配不上高貴的花相芍藥。姐姐房內的芍藥圖,送了妹妹我,我也沒地方掛。姐姐的好意,妹妹心領了。”
捏着猩紅絹帕的手指,掐下一朵粉色的柳葉桃花,大少奶奶一手持花,一手摘着花瓣,任花瓣一片片的飄落雪白的絹紙上,慢悠悠的道“那就算了,以後我得了其他適合你掛的畫兒再派人送到你住的玉青苑。青玉妹妹,你懷着身孕,不適宜跑來跑去,得多保重身體。你萬一有個什麼的意外閃失,我怎麼向祖母和娘親交代。一會我叫人抬了軟轎送你回去歇息吧。”
霍青玉笑着應了一聲,“是,多謝姐姐關心。等相公來了,我就告退”
說著,她的兩手移到自己故意挺高了幾分的肚子上,臉上露出一抹甜美幸福的笑容,語氣輕的猶如私語般“我剛進府的第三天,相公曾親口許諾我,那天我為他產下麟兒,他便正式升我作平妻。”
她的嗓音太輕,唯有大少奶奶一人聽清。
喬媽媽和夕顏,只見站的好好的大少奶奶,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般,面色突變,血色盡失,身形一晃,腳步一個趔趄,撞到桌子,使得紫檀桌劇烈震動,導致桌上插滿紅花的白色陶瓷瓶隨着振蕩朝着大少奶奶霍青玉這一方向滾落。
先扶住人還是先扶住花瓶?距離各自主子五步,一左一右近旁侍候的夕顏與喬媽媽,一剎間的第一反應,前者自然是出手扶住臉色發白身形搖搖欲墜的大少奶奶,後者則是選擇扶住亦要滾落的陶瓷花瓶,免得它跌碎在地,傷了五姨娘未着鞋襪的赤腳。
可是,喬媽媽和夕顏兩人,誰都沒料到,千鈞一髮之際,霍青玉朝右錯開一步,一個側身,伸出左手,飛快的抓住大少奶奶身子朝後晃動,無意識的揮到她面前的一隻右臂,一把將大少奶奶往她這邊扶住。
霍青玉這麼的朝右一步,身子移動,正好與疾衝上來伸長了兩臂預扶住桌上已呈傾斜之勢花瓶的夕顏撞在一起,而被她抓住胳膊直往自己身前靠的大少奶奶一雙豁然清醒的眼眸瞬間閃過一抹陰毒之色,電光火石間,她手腕一翻,猛地一抖,掙脫喬媽媽已捉住她左腕的手指,任由自己身軀順着霍青玉的一拉之勢朝着對方身上重重壓去。
說時慢其實快,從大少奶奶身形一晃到霍青玉與夕顏撞在一起到大少奶奶整個身軀失控一面倒向霍青玉主僕二人,一切變故皆在一息間發生。
就在花瓶滾落跌碎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面,“哐當”脆響,碎瓷片四濺,夕顏承受霍青玉重量不得不緊抱着她以身救主的倒在四分五裂碎片飛濺的碎瓷地上,大少奶奶身形似一座小山由上而下直接壓上霍青玉身上的那一剎間,一道白影夾着一縷紅光如電射般從琉璃屏風處疾飛而來。
屋內的四個女人,誰也沒看清身穿白袍的大少爺是怎麼出現的,只覺眼前一花,便看見大少爺抱着五姨娘站於玻璃窗旁的長形書桌那。
他小心翼翼的將霍青玉放於書桌上,讓她橫坐桌上,一手摸了摸她冰涼的腳板,一手將新取來的紅狐裘衣蓋在她身上,把她唔得嚴嚴實實。
霍青**上的狐裘氅衣,艷紅似血,刺痛了大少奶奶的一雙眼。
旁人沒看清,更是不知曉,就在剛才,她結縭了四載的夫君,緊要關頭,卻是一掌推開了她,棄於她不顧,撈起那個小賤人就閃到一旁。
喬媽媽飛快的上前,扶起跌坐於地上的大少奶奶。大少奶奶的一隻手,掌心被一塊鋒利的碎瓷片劃破,鮮血染了一手。大少奶奶卻像傻了般,一臉愕然的望着幾步之外的大少爺,滿臉的不可置信。
喬媽媽心中一酸,扶她坐於桌旁的綉墩上,忙將她另一手上的猩紅絹帕抽出,快速的捂住她不斷冒出鮮血的掌心,嗓音故意扯高,一迭聲的道“大少奶奶,你的手怎麼了,好多血啊。來人,快來人,拿傷葯來。”
她這一叫,門外的唐媽媽疾步越過才一腳踏進書房,手裏端着茶盞的丫鬟冬青,迅速的來到受災現場。
相對於喬媽媽的大呼小叫,首當其衝,一手一腳和左臉頰皆被陶瓷碎片刺破划傷留下大小不一數道血口子的夕顏,撐着旁邊的綉墩,慢慢地站起。
喬媽媽大呼小叫的嗓音過於聒噪,張明峴略一皺眉,黑眸閃過一抹不虞之色,他朝着剛到的唐媽媽吩咐道“這裏交給你善後。”
說完,他便橫抱起裹着紅狐裘衣的霍青玉大步走向琉璃屏風。
事故發生之後,垂首不語的霍青玉,在這廝抱起她走向琉璃屏風十步左右的路上,轉頭瞧向坐於紫檀桌邊的大少奶奶,盈盈水眸中閃着得意的光芒,一臉的笑靨如花。
這廝抱着她,轉入琉璃屏風內,手一動,不知在那按了一下,榻邊掛着一幅約一人高兩米寬的巨型水墨山水畫,自動捲起,露出一扇乏着點點金光雕刻着騰蛇蝙蝠圖案的鐵門,幾乎在那山水畫捲起的剎那間,鐵門無聲無息的由內打開,顯出一條黑漆漆的暗道。
那廝一腳跨進暗道,走了不過兩三步,他們身後的鐵門便徐徐合上。
這廝不知是有夜能視物的本事,還是熟門熟路的原因,他抱着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暗道里不快不慢的走着。
這暗道地勢漸漸往下,越往下走,冰寒之氣越重。
途中拐了兩個彎,走了不到兩分鐘的路,那廝將她帶到一間寬敞卻又寒氣森森的石室里。
石門一開,一進石室,左右兩面的牆壁上便亮起一盞一盞的琉璃燈。
那球形的琥珀色琉璃燈,每隔兩三米的距離便有一盞,裏面不知裝着何種燈油燃着何種燈芯,使得燈光瑩瑩發亮,看上去似一顆顆碩大的明珠般鑲嵌於一米多高的石壁上,把這寬敞的石室照耀的燈火通明。
這石室,空間約七八十個平方大,佈置的較為奇特,敞開式的設計,簡單明了,一目了然。
石室一半是清澈的水池,一半是白玉大理石的地面,頗帶有現代化游泳池的風味。
大理石的地面,中央擺放着一張白玉床,玉床上只有一個玉枕。玉床的近處,放着一套黯黑如漆,幾不見紋理,華麗內斂的長形檀木桌椅。靠着玉床的那一面牆,一字排的放着六個足以塞進一個大活人的紅木櫃。
難道這間石室,是這廝說過的練功房?好冷啊,室內溫度不會超過十度,估計在五六度之間。要不是這廝身子熱的像火爐,和身上裹着軟柔柔的紅色毛皮衣,她定會凍得不輕。
這玉床也真奇怪,被褥什麼的一樣也無,這廝睡覺不用蓋被子嗎?
張明峴坐於一個檀木椅子上,望着懷裏縮成一團,緊挨着他身的女子,抓住她的手腕,再次為她切脈了一次,方語氣不善的問道“剛才在書房是什麼回事?幸好我及時出現,否則後果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