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內部人員好辦事
唐約不知道萬千會選擇在什麼時間節點離開。
他唯一能肯定的是，那個時間絕對不是現在。
兩人分別洗漱，唐約還提前點了早餐外賣。
不到半個小時就送到了，那家早餐店距離唐約家並不算遠。
他將外賣袋子放在餐桌上，逐一拿出裏面的東西來。
有粥、包子、鹹菜、茶葉蛋以及油條。
說起來，跟昨晚他們一起吃的東西差不多。
“你家裏不是有廚具嗎，你平時都不怎麼做飯的嗎？”
萬千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輕聲問道，她抬眸看着唐約的時候，明明房子裏沒有風，但是唐約總覺得她額前的空氣劉海好像在跟自己打招呼。
她的皮膚白皙五官端正，眼神清澈得像四月的山澗水。
“很少做，我不怎麼擅長，應該說不怎麼感興趣才對……”
唐約坐在萬千對面，把屬於她的早餐推到她的面前。
一個人生活還能做出精緻飯菜的人，都是富有生活儀式感的。
顯然，唐約不在其列。
“我猜你應該是大男子主義，覺得以後娶到個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妻子，就根本不用在這方面操心了吧？”
萬千手肘拄着桌面，她手掌托腮，跟唐約開起玩笑時，她的語氣總是十分溫柔。
“我可沒這麼想過，一個人生活挺好的，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也不用跟女朋友在很多無意義的小事上生氣吵架。”
“是什麼讓你有這種想法呢，你爸媽的關係不怎麼好嗎？”
“恰恰相反，他們之間的關係太好了。”
唐約的表情顯得有些無奈，一想起家裏的父母，儘管他們表面上總是吵架拌嘴，但是藉機秀恩愛的頻繁程度實在是令人髮指。
這也是他搬出來獨居的原因之一，畢竟在那個家裏，他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這樣啊，真好呢……”
萬千眼神迷離，唇角微微掀起，帶着掩藏不住的羨慕之情。
她的笑容里有故事。
唐約看得出來，但他沒主動問。
哪怕萬千在他家過了夜，他也不會覺得對方欠自己什麼，以此追問面前女孩子的過去。
如果勾起了什麼不好的回憶，惹她難過的話，那就太麻煩了。
“既然沈城二院說你沒問題，那你去過醫科大了嗎？也許換個醫院，醫生的診斷也會不同？”
唐約一邊吃着早餐一邊開口，剛說完就後悔了。
他昨天還跟萬千說醫生說沒事就是沒病，現在又這麼講，不就是自相矛盾嗎……
不過萬千既然會出現在醫院天台上，想必從主觀意願上來講，她一定是想將自己身體上的問題治好的吧……
“還沒去過，因為第二醫院那邊我有個同學大學畢業以後分配到那邊工作了，我想着如果有熟人的話，可能辦事方便一些。”
“那確實，內部人員好辦事。”
唐約點了點頭，但他旋即一想，他和萬千初遇的時候，萬千的身邊並沒有其他人，她看上去形單影隻，彷彿與整個世界格格不入。
似乎是看出了唐約心中所想，萬千嘴角的笑容顯得有些尷尬。
“我聯繫她，她說她那邊有事忙不過來，讓我自己挂號去看醫生就行了，之後就把電話掛斷了。可是我之前跟她講能不能去找她的時候，她說工作很輕鬆，什麼時候都可以。我給她打電話的時候，我已經站在醫院門口了，沒辦法，就只能靠自己了。”
“……”
唐約咬包子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
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有點心疼萬千。
對方的說辭聽起來不像是工作太忙，更像是一種敷衍。
“不過我已經習慣了，每個醫生都覺得我沒問題，可我的日常生活確實飽受困擾。想想我突然變成了一個你完全不認識的我，你應該也很難接受吧……”
“有什麼難接受的，重新認識一次不就好了。又不是從此就不認識了，你又不會失去關於我的記憶。”
唐約把萬千的心中鬱結說得十分輕鬆，萬千想要辯解一番，卻終究是欲言又止。
“好好吃飯，別想太多。”
唐約三下五除二剝了一顆茶葉蛋放在萬千面前的餐盒裏，他不善於安慰人，這是他能想到的，能讓萬千稍微開心一點的行為。
“你這麼熟練，是不是以前經常給別的女孩子剝茶葉蛋啊。不，也可能是給別的女孩子剝蝦之類的。”
“我又沒談過戀愛，沒什麼機會。”
“這樣么，那下次有機會的話，剝蝦給我吃？”
唐約抬頭看向坐在對面的萬千，後者正一臉笑意盈盈看着他。
氣氛溫馨美好。
“你又不是沒有手。”
唐約開口時語氣平靜，顯得理所當然。
萬千扁了扁嘴，強行壓下心中怒意。
這就是吾輩楷模的含金量。
其實也不怪唐約會這麼講，他不知道萬千什麼時候會離開，他又不想問，因為他要是開口問的話，就好像是在趕萬千走一樣。
但是他知道，萬千一定會離開的。
他們沒有以後，所謂的下次或許不會發生，因為那時的他們應該已經再無交集了。
兩人吃完早餐以後，唐約把塑料餐盒都放進大袋子裏，之後放在玄關門口，準備下樓的時候順手丟掉。
“我一會兒走的時候順便丟掉吧，總不能一直在這裏打擾你，已經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了。”
萬千表現得極為豁達，她站在客廳里對着唐約開口，看腳步的方向，已然是準備回房間拿行李箱了。
唐約嘴唇微張，想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來。
“沒有的事。”
一切都朝着唐約預想中那樣發展了，但他卻在某一個瞬間，感到悵然若失。
他將之歸結為孤獨的體現，與萬千無關。
她只是偶然出現在唐約的生活里，她們的相遇只是生活里的一個小插曲。
曲終人散，各自安好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萬千拖着行李箱從房間裏走出來，行李箱的輪子在地板上滑過發出清脆的聲響。
她和她的行李箱路過唐約身邊，在他的世界裏漸行漸遠。
“再見了，唐約。”
萬千在玄關處停下腳步，換鞋，然後跟唐約微笑道別。
唐約很少經歷這種情景，他愣了一下，甚至忘記主動說幫忙把行李箱拿下去。
雖然他家就住在二樓而已。
萬千的手握在門把手上，唐約忍不住皺了皺眉。
就在這時，萬千忽然回過頭來。
“我可以把我的那捧白玫瑰花帶走么？”
“當然……”
唐約應了一聲，旋即回客廳取回了那捧白玫瑰花，重新返回了玄關處。
萬千也在這時擰動了門把手，打開了唐約家的家門。
終究是到了分別的時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