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金劍 我瞧他是真心想還。
天璣子雙眸微睜——他分明是一副老頭外貌,唯獨一雙眼明亮異常,居然還透出幾分少年氣。
聽完余青瑭的自首,他哈哈大笑,拍着大腿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忍不住搖頭:“可惜!”
余青瑭眼巴巴問他:“可惜什麼?”
天璣子捋着鬍鬚搖頭晃腦:“可惜你這天外飛男落地的時候我沒算到,不然就該把你也撿回來,跟葉辰焱一塊養大,那可天天都有好戲看咯!”
余青瑭試圖糾正:“天外飛星。”
“哎呀,隨便隨便。”天璣子笑容滿面,“如今咱們倆也算說開了,你還有什麼所求,可以直說。”
“咳。”余青瑭有點不好意思,“就是,我的事,能不能先不告訴葉辰焱?”
天璣子滿口答應:“當然!”
余青瑭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談攏了,他震驚睜大眼,準備好的後續台詞卡了殼。
天璣子笑得狡黠:“嘿嘿,這小子打小就囂張,可算有人能治治他了。”
“你放心,從今以後,我保證隔岸觀火,絕不幫忙。”
他一副同仇敵愾的架勢,余青瑭反而不知道怎麼接茬了。
他結結巴巴地問:“真、真的啊?”
“當然。”天璣子笑得慈祥,“哎呀,可惜你早有師承,我也是難得遇到這麼對我胃口的好苗子,有意思,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余青瑭不確定他這是不是誇獎。
“不過……”天璣子捋了捋鬍鬚,“也得有個期限。”
“我與他好歹師徒一場,也不能幫你瞞他一輩子。”
“這不用!”余青瑭飛快回答,“只要瞞到金丹大比之後就好!”
天璣子驚奇:“為何?”
他略一琢磨,有了猜測,“難道是因為他說,金丹大比之後送你回去?”
天璣子連連搖頭,幫余青瑭出主意,“可這也不夠安全。”
他說起葉辰焱的壞話一點也不嘴軟,“我這徒弟打小睚眥必報,他要是知道你這般戲耍他,尤其是還聯合了我……別說金州了,天涯海角都得追去。”
余青瑭卻神色篤定:“沒事,到金丹大比就夠了!”
天璣子十分感興趣:“為何啊?”
“實不相瞞。”余青瑭誠懇開口,“我也知道,用一個謊圓一個謊,不是什麼明智之舉。”
“但我怕他打我。”
天璣子摸着鬍鬚:“唔……那金丹大比之後就不怕了?”
“如今我和他,都是金丹初期。”余青瑭頓了頓,“當然啊,我知道你們大宗門的金丹和我們的金丹是不一樣的。”
“我們是好不容易在這個年紀金丹,你們讓年輕一輩盡量停留在金丹沉澱,等古學府境開啟,好讓他們進去在裏面尋找機緣。”
“沒錯。”天璣子微微點頭,“壓得越狠,飛得越高,這叫厚積薄發。”
余青瑭勝券在握:“等金丹大比結束,從古學府境裏出來,葉辰焱怎麼都會結嬰了。”
“但我不一樣,我這紙糊的金丹,多半還得卡卡。”
“到時候,我就跟他說實話。”
說實話,他一直覺得,他前半生修鍊那麼順利,多半是因為劇情需要他在遇到龍傲天的時候是金丹。
往後可沒他的事了,這限時的天才buff,估計也有回收了。
“既然如此,你二人的實力差距,又要拉得更開。”天璣子不解其意,“那豈不是你更危險?何來安全一說?”
余青瑭意味深長:“那可是葉辰焱。”
天璣子似懂非懂:“詳細說說。”
余青瑭向他解釋:“如果我是什麼出竅期、化神期的大能,那葉辰焱就算拼了命,也不會吃這個虧。”
天璣子附和點頭:“自然,那小子多少有點脾氣。”
余青瑭接着往下說:“但如果他是元嬰,我還在金丹……”
“哦?”天璣子若有所思。
余青瑭篤定地一拍手:“他就不會打我!”
龍傲天守則——只有越級挑戰,沒有等級碾壓!他要是仗着修為高打他,多丟龍傲天的臉啊!
天璣子眯着眼翻了個身,往嘴裏倒了口酒,咂摸着箇中滋味,忍不住笑了一聲:“哈,有意思。”
“這計劃乍一看漏洞百出,荒唐至極……但我偏偏覺得極為可行。”
“對吧!”余青瑭眼睛一亮,“只要我比他弱,再態度好點誠懇道歉,他肯定不能打我!”
“哈哈!”天璣子又大笑起來,晃着手中的酒葫蘆,“尋常人遇見困境,想的是強大自身,你倒好,反其道而行之。”
他嚴重光芒閃爍,“若來日他為天驕,我為螻蟻,他自然視我如無物……妙極、妙極!”
“我倒覺得你像是我隨便峰親傳弟子了。”
余青瑭自己都覺得自己今天發揮得不錯,接著說:“那能不能還請你幫個忙?”
“你先說。”天璣子十分有興趣,“我聽聽。”
余青瑭指了指自己的眉心:“可能,我確實把他的至尊命數撞歪了一點,所以原本一些該給他的機緣,稀里糊塗到我這來了。”
“方便還的東西我都還給他了,但是李師叔給的金劍,我摳不出來,你有辦法弄出來嗎?”
天璣子訝異挑眉:“連這你也想還他?”
他眸光微閃,笑着問他,“你既然怕他打你,想必也十分怕死,這金劍可是護命的寶貝。”
“再好的寶貝,那也是人家的,不能拿。”余青瑭捂着心臟,“我這個人,內心脆弱,明知是人家的還搶佔了……到我入土那天都得惦記着。”
天璣子細細打量着他,似乎在分辨他這些話有幾分真心。
他遺憾地搖搖頭:“可惜,沒什麼辦法。”
“啊?”余青瑭有些失落,“你也沒辦法?”
“你想啊。”天璣子講得頭頭是道,“這種秘術顯然是長輩為了保護小輩,怕他意外身亡而創造的。”
“要是能隨便轉嫁,到時候壞人一看,喲,歸一宗的護體金劍不錯,我也想要一個,這就把你的搶走了。”
天璣子雙手一拍,“豈不是給他人做嫁衣?這自然是跟靈魂綁定的。”
“聽起來很有道理。”余青瑭滄桑蹲在原地,“那這下可怎麼辦?”
“無妨。”天璣子滿不在乎揮了揮手,“回頭再幫他尋些保命的寶貝就好了,你也不必太介懷,命數千變萬化,還沒到手就是無主之物,算不得搶。”
余青瑭:“……”
明明是我薅了他徒弟的機緣,他為什麼看起來這麼高興?
天璣子朝他舉起酒葫蘆:“喝一杯?”
“啊不必了。”余青瑭挪到了窗口,心中一塊大石頭落地,“沒什麼其他事的話,前輩我先走了。”
天璣子叫住他:“等等。”
他從懷裏掏出一塊玉牌扔給余青瑭。
余青瑭是不知道他們這些修者是不是人人都修鍊了“百分百接拋物”的秘術,反正他每次接東西都還是心驚膽戰。
一塊簡單的玉牌上刻着兩行字——別鶴門余青瑭,金丹前期。
余青瑭疑惑地眨了眨眼,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天璣子又爬回了自己榻上,翹起了腿:“你這具肉身算是在這大世界土生土長,但魂卻非此界之魂。”
“這金丹大比好歹要爭個高低,屆時四書學院會祭出法寶‘飛仙榜’,進入古學府境的金丹修士都會給排個名。”
余青瑭知道這東西,飛仙榜一開始是按照修為高低排序,但要是單挑贏了,就會交換雙方的排名,還挺智能。
“就像當初萬仙閣前‘萬物通鑒’照不出你的魂,辨不了你是男是女。”天璣子笑得高深莫測,“這‘飛仙榜’也搜不到你的魂,排不了你的名。”
余青瑭震驚:“當、當初的事你也知道啊?”
“自然。”天璣子一副世外高人模樣,“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多半也知道。”
“你帶上這玉牌,玉牌上的字自會出現在‘飛仙榜’上,避免被人看出端倪。”
他頓了頓,“就是只能排在最後。”
余青瑭倒是毫不在意當倒數第一,他感激地雙手合十:“多謝前輩!最後就最後,我沒事的!”
“我想也沒事。”天璣子笑得直率,“畢竟你這點實力,本來大概也就排倒數第一。”
余青瑭:“……”
你誠實得很傷人啊前輩!
他抱拳行禮,撩了撩袍子就要從窗口爬出去,天璣子又叫:“再等等!”
余青瑭又回過頭:“還有?”
“差點忘了。”天璣子指了指那玉牌,“上頭的字是我刻上去的,你要是突破到了中期、後期,記得改字。”
“好歹是個金丹,點石術還是會的吧?”
余青瑭趕緊點頭:“會的!”
他又轉身爬窗,天璣子撐着下巴開口:“哎。”
余青瑭掛在窗上回頭:“又怎麼了?”
“我就是問問,你為什麼爬窗?”天璣子饒有興緻地看他,“你不是走門進來的嗎?”
余青瑭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屁股底下的窗框,露出一個禮貌而不失尷尬的笑:“……”
怎麼說啊?總不能說是因為做賊心虛,所以特地選了個比較符合身份的退場方式吧?
“咳。”余青瑭努力顯得理直氣壯,抱拳,“偶爾也要,不走尋常路,告辭!”
他還是從窗口翻了出去。
天璣子的笑聲從身後傳來,余青瑭溜得飛快。
仰頭喝了口酒,天璣子懶洋洋開口:“下不下來?不下來今夜我可閉門謝客了啊。”
一道黑影落在窗前,葉辰焱靠着窗框,故作輕鬆:“我半夜聽到動靜,當有不長眼的賊進了隨便峰才出來看看。”
“哼。”天璣子哼笑一聲,“你繼續編。”
“他半夜找你做什麼?”葉辰焱背對着窗戶,“你沒胡說八道些什麼吧?”
“我答應了他不說。”天璣子咂摸了下嘴,“但只答應了前半部分不說。”
葉辰焱豎起了耳朵:“後半部分呢?”
“哎喲,我這上了年紀,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這骨頭硬的喲——”天璣子擺起了譜,“有沒有體貼入微的好徒兒,給我捏捏啊?”
葉辰焱緩緩握緊了拳頭,深吸一口氣,露出笑臉:“好。”
他也從窗戶翻身進去。
天璣子覺得好笑:“你怎麼也走窗?”
“管得着嗎你?”葉辰焱伸手按住他的腿,“你是知道我在外面,才故意設下屏障,讓我什麼都聽不見的吧?”
“偷聽牆角也是技術活,你得神不知鬼不覺。”天璣子苦口婆心,“我都發現你在了,不制止一下,那不是放水太過了嘛!”
葉辰焱眉頭緊擰,催促道:“那他到底說什麼了?”
天璣子哼笑一聲:“他察覺了自己似乎影響了你的機緣,所以來問我,怎麼把那金劍還你。”
葉辰焱手上用力:“你怎麼說?”
“我說不行。”天璣子撐着腦袋,“當然了,也不是真的不行,你如果當真想讓他還……”
葉辰焱扔開他的腿:“不需要。”
天璣子笑得狡黠:“真不要?我瞧他是真心想還,你……”
“說了不要就是不要。”葉辰焱雙手環胸,“若我真是天生至尊,所謂外物不過錦上添花,有沒有,都不妨礙我當天下第一。”
“倘若我離了這些東西就一事無成,那我也不過如此。”
他站起身,動作瀟洒從窗口翻出。
“哎回來!”天璣子氣得用鞋子扔他,“臭小子話沒說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