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兩個假裝陌生的人與跳河的女孩

第二十八章兩個假裝陌生的人與跳河的女孩

“我說你非要跟我過來幹什麼?我們兩個又不熟。”兩個男人靠在門扉背後,其中一個稍矮一些的抱怨說。

他的同伴不置可否,沒有立刻回答,只是彈掉手指之間的煙灰,吐了口氣在對方臉龐上,白煙夾雜在他的氣息之中,令身邊人眯起了眼眸。

“癢!你個笨蛋!”

“別老是抱怨了,說說看你有什麼發現?”

“……你知不知道現在自己在幹什麼?還敢這麼定心的問我!在警察眼裏,我們兩個應該是陌路人才對,你貿然跑到這裏來,被監視的人看到怎麼辦?你以為昨天晚上他們真的走了嗎?”

“那你是怎麼進去的?不要告訴我是憑本事躲過警方視線,溜進去的。你沒這個本事!”

“我……”矮個男人停頓下來,好像是有難言之隱,又好像生氣了,臉頰泛出微紅。

他的同伴看了一眼身邊人的臉色,說:“既然你冒險沒問題,那我冒險有什麼問題呢?何況我還比你聰明的多!”

“呸!自吹自擂!”明顯矮個男人對同伴不那麼服氣,把臉撇到了一邊。

但隨即,他的臉又被強行扭了回來,同伴的手挑釁似地捏了捏他的下巴,語氣里也充滿了輕佻。

“沒有我你什麼都幹不了,所以就別在這裏廢話了,快告訴我你發現了什麼?”

“馬桶……”

“嗯?”

“二樓五號室里的馬桶有問題,下面根本沒有封住,水泥是新糊的,暫時我還猜不出為什麼要這麼做。另外,洗衣機下面給人挖了個洞,大概像我這樣體型的人蜷起身體藏進去不成問題,我試了一下,只是有些悶,估計待七八個小時沒問題。”

“這麼明顯的手腳警察沒發現?”

“他們可能專註的不是那裏,因為客廳里的證據太多了,據說在客廳里還發現了乾結的血跡,還有指紋也都被人擦乾淨了,非常詭異,但我覺得這是煙霧彈,關鍵應該在衛生間裏。”

“說說你的理由。”

“我不是說了嗎?我現在還猜不出原因,直覺而已。”

“那你不是白費力氣嗎?這要讓我之後怎麼行動啊!”

“你都被警察盯上了,還想有後續行動?”

“你錯了,是我主動讓警察盯上我的,我希望他們監視我的後續行動,從中找到些什麼。這不也是你希望的嗎?不然你一天到晚猜這猜那的,告訴我那麼多想法幹什麼?”

“我……”矮個男人語塞,同伴說的確實沒有錯,可他還是有些擔憂,畢竟是自己心尖上的人,要真的卷進去脫不了身該怎麼辦呢?所以他把自己後面的話咽了回去,決定先不告訴同伴其他的猜想,之後看情況再說。

他的想法同伴當然不可能猜得到,等到一根香煙吸完,同伴揉了揉他的頭髮,站直身體說:“我該走了,你這些天給我安分一點,好好待在警方指定的地方,不準出門,等我的信息。”

“好。”

“拜拜,我的熱心好青年。”

“嗯,拜拜。”

對話完畢,其中一個人將門扉推開一點,朝外望了望,然後閃身離開了,另一個人露出落寞的眼神,一直盯着門縫看,直到腳步聲遠離,外面的晨光照亮走廊為止。

他似乎有很多不舍,可是沒法說出口,這不是因為案件,而是因為兩個人的關係,只有裝作陌生才能讓他們‘安全’,這個‘安全’包含很多內容,不是一句話兩句話能說得清楚的。

——

深夜,周馨在警局裏怎麼也睡不着,她心事重重,擔心着肖鹿,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確實非常喜歡肖鹿,要不是沒別的辦法,她絕不會把肖鹿扯進來。

夏薇的事已經牽扯太多人了,但還是沒有把那個最關鍵的人扯進來,這才是周馨無法安眠的最大理由。這些人之中,該死的,不該死的,周馨分辨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必須沿着某個人設定好的步驟去做,不論結果如何,都不能半途而廢。

林彌的事她不擔心,有林湖村在,孩子就有保障,這也是她為什麼要在口供中隱去林湖村的原因,另外還有一個她難以啟齒的原因,只不過現在周馨已經顧不上了,她祈禱着警方不要把視線落到林湖村身上,不要毀了她最後的希望。

至於吳筱睦和吳筱柚兄妹,周馨看不到他們的未來,也沒法在乎了,這兩兄妹肯定會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只不過這個代價要值得才行。

周馨想着:‘如何才算是值得呢?’她沒有答案,心中的酸楚又開始甚囂塵上,她感覺心臟都因此收縮起來了,不得不用手捂住,開始深呼吸。

緩緩吐出的氣息似乎把周馨的痛苦帶走了一些,對於吳筱睦的事情,實際上周馨已經沒有多少隱瞞了,只是相關吳筱柚還有些缺漏,畢竟吳筱柚還未婚,她不希望將來對方一直生活在陰影之中,這也算是周馨對吳筱柚最後的一點關心。

她是自投羅網,可吳筱柚不能,在被警方抓捕之前,最好小姑娘能自證清白,周馨相信吳筱柚是聰明的,可她沒經驗,事情又太複雜,最後結局會怎麼樣,誰也沒法保證。

兀自胡思亂想着,周馨在監禁室里翻來覆去,在此期間,女警過來看了她兩次,都沒有被她發覺,警察們不能長時間監禁她,因為還沒有實質證據證明她參與了兇殺,只能借口調查將她暫時扣留,所以他們希望,在這幾天裏,周馨能主動供出更多的情況,幫助他們找到兇手。

案發第二天夜晚到第三天凌晨,對大部分人來說,都充滿了緊張和擔憂,與案件牽連的人,似乎都動起來了,他們有的想把事情攪亂;有的想引導警方的視線;而有的則假裝旁觀者,實際心懷叵測。

已經死了四個人,在警方全面展開行動的情況下,凶殺案再繼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畢竟現在的警察可不是吃素的,兇手也不太會冒着暴露的危險去行動。

目前四具屍體中,有三具在法醫驗屍間裏,唯一缺失的一具就是周馨口中被吳筱睦帶回家的少女屍體了,現在還不知去向,在周馨供述完后,警方立刻突擊檢查了吳筱睦的家。

裏面情況大部分與周馨的口供相符,其中不符的有幾點:一,馬桶的情況,周馨家的馬桶被人從中間打碎,一半連在地面上,缺口裏應該塞過東西,後來又被人匆忙帶走了,警員在缺口邊緣找到了好幾條掛住的布絲,像是床單或者被套留下的,有一條還帶着血跡。

二,周馨說的鎚子並沒有丟失,就在大房間床底打開的箱子裏,被一堆舊漫畫書覆蓋著,鎚子頂上也有血跡,不多。

三,窗帘不見了,掛窗帘的金屬桿和鉤子也不見了,警員發現在陽台與房間地面的交界處,有一些銹跡留在那裏,還有褐色的污垢,這些都被刮下來帶回了警局。

四,電話機後面的線被剪斷了,聽筒與電話機連接的線也被剪斷了,只剩下一寸來長,聽筒不知去向,座機下也有血跡,顏色鮮紅,初步鑒定是幾個小時前才被人抹上去的,這就說明,有人在警方到達幾個小時之前來過,房子裏這些變動可能就是那個人做的。

假設周馨確實沒說謊,那麼回來二次破壞現場的人究竟是誰呢?吳筱睦和吳筱柚兄妹自然嫌疑最大,因為他們手裏有鑰匙,而房門又沒有被撬開過的痕迹。但其他人盜取鑰匙進門,想把嫌疑推到吳筱睦兄妹身上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所以調查不能局限於這兩個人,還是要把網撒開。

吳筱睦和吳筱柚是否殺人,僅憑周馨的供詞是沒法確定的,必須找到被害人屍體和他們的蹤跡才行,福泉路的那家咖啡店是重點監視對象,包括吳筱柚的租住地,吳筱睦的家,以及兩個人的工作地點,但事發后,當事人回這些地方的可能性很小,所以警方還是希望周馨能為他們提供更多信息。

——

吳筱睦家的調查還在繼續,更多情況只能稍後再來說,把視線轉向另一處,案發第三天早晨,天剛大亮,一個與周馨差不多大的女孩就被警察帶進了將門大道附近的衛生所里。

她渾身濕透,黑口罩掛在脖子上,帽子也丟了,長發凌亂披散在肩頭,頭側邊破了一大塊,血把頭髮都染透了,還在往下滴落,但顱骨沒受傷,意識還很清醒。

衛生所醫生給女孩處理了傷口,並幫她做了初步檢查,因為所內設備不多,他們還是建議警員帶女孩去大醫院看一下。

但聽到大醫院三個字,女孩突然從病床上跳了起來,掙脫開醫生的手,整個人躲到警員身後,瑟瑟發抖,好似很害怕的樣子,從她的神情看來,讓人覺得精神狀況堪憂。

為了穩定女孩情緒,警員只好說暫時不打算帶她去大醫院,讓衛生所醫生叫來兩個護士幫着一起安撫女孩的情緒,並把醫生單獨叫到了門外。

原來這個女孩就是當天凌晨從公寓凶殺案現場逃離的人,警員們本以為跟着她能得到一些線索,沒想到女孩居然直奔市北府前街道路口的府門橋,跑上橋頂就想跳河,被路人及時制止。

可她當時不要命的掙扎,又踢又打又咬,路人根本拿他沒辦法,幸好警員及時趕到,將她制住,結果人抬到橋墩附近時,她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突然又開始掙扎。

其中一個警員猝不及防,沒抓穩,導致她的頭差點磕到地上排水溝的鐵蓋子上,幸好警員反應還算快,用膝蓋頂了一下她的後背,但女孩頭部還是蹭過了橋墩上坑坑窪窪的花紋,破了一大片,頓時鮮血淋漓,把路人都嚇壞了。

沒辦法,兩個警員只好放棄直接帶她回警局的打算,轉而用警車把她送到了最近的衛生所里。

這家衛生所的規模比較大,靠近幾個大型社區,裏面二十四小時都有醫生護士值班,還有簡易病房,聽完警員的訴說后,醫生緊急將休息區清空出來,讓女孩暫時待在那裏,並安排幾個資深護士幫着警員一起看護。

這個女孩就是柏錦所說的胡小姐,全名叫胡菲妍,也就是肖鹿與琴阿姨口中的宅女,住在凶殺案發生的公寓二樓五號室,與鄭青滕所住的二樓三號室挨的很近。

女孩獨居怕見人的原因也很簡單,她過去因為一次火災事故,臉下半部分留下了大片燒傷,而且在火災中她唯一的親人也死了,所以現在才會變得那麼自閉,不愛與人交往。

至於女孩常去橋頭的原因,一時半會兒還無法弄清楚,但肯定與她打印那些溺亡少女的照片有關,照片上的少女面容陌生,警方暫時還未查出其身份。從胡菲妍的行為來看,她必須經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才能正常接受訊問。

她的家和兩個死者的家一樣,被封鎖了起來,在案件結束之前,不可能有人再進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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