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逢
九年了,一切都變了。肖妲其實心裏都明白,只是太過忐忑。她一邊害怕有些人和事變了,又一邊害怕那些不受待見的過往依舊堅挺。幸運的是,心底里有個聲音,告訴她“為時未晚”和“你已經長大”。
其實在英國的那些年,她雖過得自由,但也真的過得艱難。諸多的不稱意無處訴說,總還迫不得已扮成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生怕情緒泛濫到某個節點,會將自己吞噬殆盡;生怕突然有天連自己都告訴自己不如毀滅。她原本以為她會如此,不巧一段時間裏,事實也的確這樣,直至飛機降落安妥在這片久違的土地上,她的心情仍舊不受控制的起伏。只是在她走出機艙的瞬間,她知道自己多慮了,始料未及的風撲面而來,將她一把揉進現實的迷霧裏,儘管是有些粗暴的溫柔,但她喜歡這種極具力量感的霸道。那一刻,先前設定的烏雲密佈,頃刻間幻化成為了煙雲供養。
肖妲隨即轉了最近的一趟航班,飛往寧川,去找那個讓她心心念念、那個氣她冷酷非常的女孩。她既期待她的反應,又莫名瑟縮。這很正常,畢竟對手是無所不能的時間啊,還是那樣漫長的九年。
寧川的十一月就已有了刺骨的寒意,肖妲身形高挑便更顯單薄。這個面容素凈、眉眼清冷的女孩自帶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氣場,雖不施粉黛,卻在外人眼中,有種異常奪目的絢爛。她沒有什麼煙火氣,可矛盾的是,她又像極了點亮星辰的煙火,繁星不及。
肖妲沒有直接走進梁佐的公司,僅僅佇立在門前一會兒,便拖着行李箱轉向了隔壁的咖啡店。點了一杯拿鐵,坐在了最角落靠窗的位置,落日餘暉灑在她精緻的側臉上、白皙的脖頸上,就連瞳孔都顯出琥珀一般的柔和,美得攝人心魄。儘管她隱藏得很好,但她還是有些肉眼可見的反常,好在旁人並不知她平日裏是一個怎樣颯爽的性格,自然也就發現不了她那細枝末節的反常行為。
大概她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眼光停留在她身上的人越來越多。也難怪,這附近就是知名的文化產業園,大大小小、良莠不齊的娛樂經紀公司,長街短巷穿着華麗、妝容精緻的年輕男女,他們互相映襯着,只是被肖妲這個不速之客,不經意間捎帶去了全部風頭。
不一會兒,一個穿着體面的中年女人走到了她的身邊,非常禮貌地詢問是否可以拼桌。肖妲沒有張望,只是輕聲道了一句“請隨意”。她在國外待得太久了,以至於說完后開始陷入反思,生怕用詞不妥、語氣不當、惹人不快,好在那個中年女人並未覺得。
女人主動和她搭話,肖妲一一簡短應答。“剛回國;不是(寧川人);在等朋友”,女人見她禮貌之餘的冷漠,便也不再多問。肖妲無力地望向窗外,好似下一秒就能盼出一個梁佐,事實上,她那天得償所願。
真正的想念,是哪怕隔着山海,我也大致能夠感應到你的方向。而當我望向你時,人潮湧退。那一刻,就算腳踏在地面上,心緒也急速自啟了低空飛行。
“梁佐!”肖妲起身站立,卻意外尷尬到兩條胳膊略顯多餘,真心開心卻笑得有些許僵硬。
梁佐一時間愣住了,肖妲的名字已經在她的嘴邊,但她卻不知用怎樣的語氣喊出口。肯定句,過於平淡;疑問句,尤其傷人。
“是我,我回來了。”
明明是姐妹,卻不知為何,像是鬧了彆扭、糾纏不清、余情未了的戀人。周圍空氣都凝固了。還好,宕機了十幾秒后,梁佐回過神來,一句國粹(wocao)打碎了全場濾鏡,不愧是對浪漫過敏的社會佐姐。再然後肖妲知道了那個坐在她對面的精緻女人,是梁佐公司的什麼總監,其實也不意外,公司周邊嘛。好在那時沒有因為心情不佳而顯露各種不爽或者做出各種出格的舉止,初影響極具好感且正面,已然覺得十分幸運。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怎麼也不說,怎麼還拖着個行李箱,今天嗎?等下,不行不行讓我緩緩。”(轉向她身邊的兩個同事)“那個,她是我最親的發小,不瞞你們……”梁佐開始反常,開始話癆,開始像個孔雀一樣招搖過市,像是在炫耀:怎麼樣,我的姐妹絕絕子吧!嫉妒嗎?!我的人耶!
至此。肖妲懸了好久的心才算真正地放了下來。
還好,她最在乎的那些,沒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