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 23 章 鬼嬰
看見躲在自己身後的小怪物,男人眸光閃了閃。
他又一次想起了已經死去的弟弟。那人第一次打副本的時候也像這樣,瑟瑟發抖地往後躲,用微顫的手捏緊自己的衣角。
弟弟是什麼時候開始獨立的?又是什麼時候克服恐懼,總是想要擋在自己前面?他那麼乖巧聽話,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明明他也很喜歡蔣方正,想和對方在一起,卻因為自己一句話,選擇與洛水結合。他心裏痛苦嗎?他對自己這個哥哥產生過怨恨嗎?死去的時候,他心裏想的是洛水還是蔣方正?
他是不是至死都難以釋懷?
男人雙拳緊握,心臟幾乎撕裂。被隊友背叛的痛苦遠遠比不上無盡悔恨的折磨。
鬼母的雙瞳溢出幽幽綠光,本就溫度很低的石窟被一股極寒籠罩。燭火微弱,陰風藏匿,周圍死一般寂靜。
男人呼出的氣變成一團白霜。躲在他身後的小蛇鑽進他褲管里,冰涼的身體貼上他溫暖的腿肚子。
真會找地方!
男人立刻打散腦海中的回憶,彎下腰把小蛇抽出來,塞進左邊的上衣口袋。右邊上衣口袋裏放着兩顆滅魂釘。
小蛇從口袋裏鑽出來,細長的舌頭在空氣中嗅探食物的香氣,唾液從嘴角滑落。
“老實一點!”男人輕輕拍打小怪物的腦袋,語氣十分沉穩。
面對如此恐怖的一尊石像,他的節奏完全沒被打亂,銳利雙目凝着寒芒。
鬼母半卧在黑暗中一動不動,幽綠雙瞳忽明忽暗,眼神陰邪。
戰鬥是酣暢的,等待是可怕的。
粉紅小蛇受不了這種恐怖的氛圍,悄悄把腦袋縮回去,涼滑身體貼着男人的胸膛汲取溫暖。沉穩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擊它的耳膜,微微震顫,讓它覺得格外安全。
它哼哼兩聲,絲毫不知道自己稚嫩的聲音裏帶着眷戀。
男人以為它在害怕,握成拳的手鬆開,輕輕拍打口袋。戰鬥中還要照顧旁人,於他來說已經是種習慣。
蠟燭還在燃燒,卻不再散發熱量,陰氣充斥石窟,帶來徹骨寒意。鬼母熒綠的雙瞳閃了閃,光點逸散,碩大如山的肚皮忽然鼓起一個小包。
什麼?!
男人瞳孔微縮,死死盯着那處。
小包在肚皮上游移,尋找出口,鬼母張開獠牙交錯的嘴,發出痛苦的呻/吟。粗重的“嗬嗬”聲像公牛在喘,一下一下撞擊着耳膜和神經。
有什麼活物要從石像的肚子裏鑽出來!
男人用右手捂了捂上衣口袋,暗示小怪物乖乖待着別動,左手下垂,用力握緊。
手背上貫穿的傷口受到擠壓流出鮮血,卻沒有往下滴淌,反倒慢慢凝成一柄赤紅長刀。刀身薄如蟬翼,刀刃鋒利無匹,寒芒流轉。
男人的能力名為“血器”,自身鮮血就是他的武器。
如果遇到難以攻克的強敵,放出全身血液就能獲得十分鐘的狂暴狀態。同樣的,如果被敵人重創,流乾鮮血,也會自動開啟狂暴。十分鐘后未能得到新鮮血液的補充,又未能擊殺強敵,他必死無疑。
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能力,被無限輪迴系統列為禁術。
面對眼前這詭異的情況,男人自然有幾分把握。
一隻鬼母,幾百隻鬼嬰,如此而已。
男人握緊刀柄,等待着最佳的進攻時機。
鬼母還在呻/吟,困獸般粗喘,聲如洪鐘。她肚皮上游移的小包忽然靠近肚臍眼,用力往外鑽。這個凹陷的石坑鼓起黑乎乎的一團東西。
男人眸光微閃。
很明顯,這鬼嬰找錯了產道。
肚臍眼裏的東西一鼓一鼓,像即將炸開的膿包。鬼母發出尖銳的嘶吼,雙瞳里綠火焚焚。錯誤的生產方式讓她陷入痛苦和狂暴。
就是現在!
男人像一隻潛行於黑暗中的猛獸,悄無聲息躍起,轉瞬已來到獵物跟前,行動快如閃電。赤紅長刀插入肚臍,左右轉動,把即將出生的鬼嬰攪成肉泥。
生產是痛苦漫長的過程。鬼嬰出生一個,他就滅殺一個。
鬼母自然不可能如他所願,揮舞利爪直襲男人面門。
男人矮身躲過,一刀削掉鬼母一隻肥/乳,腳尖狠狠蹬上碩大如山的肚皮,借力來了一個后滾翻,落地之後立刻疾退。
手中長刀裂開,粉碎,落在地上融化成血水。
鬼母捂着胸口發出痛苦的嚎叫,聲波撞擊石壁,吹滅數百根蠟燭。黑暗迅速擴大,化為濃郁陰氣。微弱火苗映照出一張扭曲猙獰,獠牙交錯的鬼臉。
耳膜一陣一陣刺痛,男人鼓脹的太陽穴浮出一條青筋。但他英挺不凡的臉龐絲毫不顯痛苦之色,還不忘細心體貼地抬起手,捂住左側的上衣口袋。
他擔心小怪物被聲波傷到。
粉紅小蛇聽見聲音十分好奇,連忙鑽出來查看情況。奇怪的大蟲子用手掌罩住它,不准它出來,它就從對方的指縫裏擠出一顆圓圓的腦袋。
雞窩頭非常柔軟,圓腦袋滑溜溜,嗅探的小舌冰涼黏膩,觸感十分奇特。
男人分開心神,垂眸看了看。
鬼母發出狂亂的嘶吼,雙手撐住地面,想站卻又重重摔坐下去。碩大如山的肚皮重達幾噸,她枯瘦如柴的四肢根本支撐不起。一個個鼓包在肚皮上移動,速度很快,十分狂躁。
原本她想要慢慢生產,所以才會讓信徒把祭品釘在地上。如今發生變故,她只能抬起利爪,在自己肚皮上狠狠劃了一道。一條長長的傷口由胸口裂到下腹,濃稠黑血緩緩滲出,散發惡臭。
男人再度退後。十幾米的距離依舊無法保證絕對的安全。
果然,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絲絲縷縷的黑血忽然變成瀑布,猛然沖開傷口,瘋狂噴濺。一個巨大囊袋從鬼母裂開的肚皮中掉落,滾在地上。
男人之前站立的地方很快被黑血淹沒。熱烘烘的腥氣與刺鼻的腐臭味攪合在一起,形成一種精神上的攻擊。
男人額角的青筋在鼓跳,喉嚨里湧出一團酸水。
yue~~~~~粉紅小蛇乾嘔一聲,眼角掛上一滴淚。它連忙伸出小手,抱緊奇怪大蟲子的一根手指,兩個小鼻孔貼上溫暖指腹,堵住難聞的氣味。
指尖的觸感很奇特,有些涼,有些滑,濕漉漉的卻不令人討厭。男人細細回味,銳利的目光絲毫不曾離開那個囊袋。
囊袋外層沾滿黑血,裏面裹着淡黃水液,未曾沾血的地方呈現半透明質地,隱約可以窺見一個個漆黑瘦小的嬰兒蜷縮成蛹,密密麻麻擠成一團。
囊袋還在震顫,水液哐當作響。
男人瞳孔微縮。
粗略一數,囊袋裏的鬼嬰至少有數百個,與他預料的一樣。如果它們撕破囊袋傾巢而出,後果不堪設想。一個一個剿滅的計劃已經不能實現。
“乖一點。”男人聲音嘶啞,卻也溫柔,用指腹抹去小怪物鼻端的黏液,又輕輕把對方的腦袋摁回去,扣上袋口的紐扣。
“要開戰了。我死之前保證不會讓你死。”低低的一聲笑在陰寒空氣中盪開,浸染着暖意。
男人暗暗握緊左拳,逼出鮮血,凝鍊出一柄嶄新的長刀,然後彎下腰,用右手食指狠狠劃過石板。石板粗糙堅硬,磨破柔軟指腹,鮮血絲絲縷縷滲出。
鬼母肚子裏流出的黑血慢慢延伸到男人腳邊,像一片深不見底的湖。凄慘的嚎叫變成斷斷續續的呻/吟,鬼母緩過勁來,用骨瘦如柴的兩隻手胡亂把敞開的肚皮合在一起,熒綠雙瞳鬼火憧憧,陰森可怖。
男人退後兩步,避開腥臭血泊,膝蓋微彎躍上半空,腳尖踩着放置蠟燭的各個窟窿,借力彈跳。
蠟燭被金屬底座固定在窟窿里。男人每掠過一個窟窿,滲血的指尖便會抹在金屬底座上,鮮血拉成一條細如蠶絲的線。
他上下穿行,彷彿漫無目標。
黑血還在擴散,逐漸覆蓋整個石窟,從上往下看,沒有地面,只有血海,宛如深淵降臨。
男人終於累了,不得不落在地上,鞋尖很快被黑血吞沒。
燭火晃動,半空中隱約有細長的紅光縱橫交錯,密佈穹頂,卻又很快被黑暗掩蓋。
鬼母死死盯着男人,眼瞳綠光幽幽,獠牙交錯的嘴勾出一抹怨毒的笑容。她一隻手攏着肚皮,另一隻手伸出去,鋒利指甲輕輕在囊袋上劃了一下。
水液噴濺,囊袋爆開,一個個漆黑乾瘦的鬼嬰像一條條蛆蟲,在腥臭不堪的黏液里蠕動,碩大的腦袋一顆顆昂起,雙眼還未睜開,翕張的鼻孔已經開始嗅聞。
是生人的氣味!
一隻鬼嬰猛然睜開雙眼,直勾勾地看向男人。它沒有眼瞳和眼白,凹陷的眼眶裏是兩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即使如此,其中散發的貪婪依舊駭人。
更多鬼嬰睜開眼,齊刷刷地看向男人,目光森冷陰毒。食物的氣味刺激着它們的神經。它們開始爬行,攪動黑血,發出黏膩的聲音,密密麻麻數百隻。
它們咧開嘴沖男人笑,表情卻不見天真,只有邪惡。
男人面無表情地握緊刀柄。
粉紅小蛇想把腦袋鑽出來,卻被口袋中間的扣子擋住,只能發出不安的聲音。
“沒事,小場面。”男人輕輕拍它,語氣沉穩。
數百隻鬼嬰肢體扭曲地爬行,動作由笨拙到靈活。但是對男人來說,這速度還遠遠達不到他的預期。於是他用長刀劃破自己的右手掌心,催動能力。
小小的傷口迸濺出一大蓬鮮血,血珠凝成堅硬的彈丸,丁零噹啷落在地上,滾動到鬼嬰們面前。
人類的血液散發出鮮活的氣味,無比香甜。
其中一隻鬼嬰被刺激地狂性大發,撲上前抓住一顆血珠塞進嘴裏。於是一群鬼嬰全都擠過去,開始搶奪這些血珠,胡亂地往嘴裏塞。它們互相撕打啃咬,毫無同胞之情。
血珠很快被搶奪一空,飢餓感令鬼嬰們發狂。一隻鬼嬰忽然站起,炮彈一般彈射,利爪對準男人的喉嚨。在這之後,一個接一個鬼嬰撲向男人,拉出一道道殘影,長滿利齒的嘴唾液橫流。
傾巢而出的毒蜂不過如此。
雙拳難敵四手,更何況是面對幾百隻鬼嬰的圍攻。只要稍有不慎,男人就會被一口一口啃成骨架,到最後連靈魂都會被撕碎。
這彷彿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鬼嬰的動作快如閃電,在黑暗的掩護下根本無法辨察。
粉紅小蛇從口袋縫隙里往外看,嚇得直抖。
男人輕輕拍它,習慣性地安慰:“別怕,哥哥在。”
話音剛落,他便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