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惡毒 吃飽飯,迎風長……
九溟第一次看見一個世界的墜落消亡。
披雪城像被風吹動的紙頁,漸漸地開裂、摺疊,最後被撕成碎片。
聖賢堂,帝子當然也感覺到了。
整個世界像是變成了一幅畫,只有她真實存在。她看見眼前的受刑人,受刑人也沉默而冰冷地凝視她。
世界擠壓着她們,彷彿想要將她們也風乾成碎片。
這力量無法抵擋,疼痛層層加劇。她們身上多出了無數道傷痕,初時尚淺,隨後,就是蠻橫地切割!
幾乎同時,九溟和滄歌都意識到——這個世界真的在毀滅!
力量將她們擠壓成薄薄一片,肺腑成碎片,自口中向外噴濺。
披雪汀,恆淵靈尊等着少倉帝落子。而他二指拈白子,有意無意地,延長着境中人的痛苦。
這自然是一點教訓。恆淵靈尊心如明鏡,並未催促。
九溟再次醒來時,整個人都在劇烈地喘息。
疼痛仍在,她全身上下,似乎連骨骼都碎成了渣。
少神痛哼一聲,翻身坐起來,卻見自己仍躺在粗舊的木榻之上。
她環顧左右,半天才用手一摸——毫不意外的,她摸到了一個嬰兒。
“居然還帶回檔的……”少神嘖嘖稱奇,然後,她開始懷疑:“只是這……為什麼還會變熊啊!變成熊的孩子,還是孩子嗎?”
少神想不通。
但好在,能回檔總算是件好事。
九溟心有餘悸,她抱起嬰兒出門。
只見隔壁小院裏,鄰居夫婦正餵養着孩子。
“乖寶寶,快吃飯。吃飽飯,迎風長……”夫婦二人碎碎念。
九溟不再多看,她沿着熟悉的路線,一路去向聖賢堂。
當然,帝子滄歌跟她的遭遇也差不多。
二人很快在聖賢堂外相遇。
帝子面青唇白,問:“發生了什麼事?”
九溟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她看看滄歌懷裏所抱的嬰兒,見那嬰兒是灰色襁褓包裹。
一白一灰,再想想昨夜的白熊和灰熊。九溟心裏肯定了九分。
她舉了舉懷裏的嬰兒,說:“別提了,兩個孩子變熊了!”
“變熊?”滄歌一頭霧水。九溟很快將昨夜發生的事說了。二人面面相覷,沉默振耳欲聾。
“所以,恆淵靈尊不會真是想讓我們養孩子吧?”帝子震驚。
少神思慮許久,終於她找了一個恰到好處的角度,掏出一個精美的煉丹爐。
她說:“大家帶孩子難免要隨時隨地準備吃食。這時候,一口好的煉丹爐就派上了用場。說到煉丹爐,我就要給大家推薦由明燈先生所鑄的這隻‘仙緣’了。一爐在手,做飯、煉丹兩不誤……”
“……”帝子欲言又止。
直到九溟介紹完丹爐,滄歌終於道:“兩個熊子會變成熊,變熊之後,就會推倒恆淵靈尊的石像。石像倒塌,密境毀滅。”
帝子總結着一切,道:“兩個孩子才是關鍵。”
少神展示過煉丹爐,這才道:“誰說不是呢?但到底是為何會變熊,卻是原因不明。”
帝子心裏卻已經有了想法,她說:“應該是不能餵食聖賢堂許願得來的食物。”
九溟笑嘻嘻,說:“咱們用你的孩子一試便知。”
但帝子無疑也不傻,她立刻道:“為何不用你的試?”
少神覥着臉,道:“我孔融讓梨啊。”
帝子懶得理她,道:“我會去找些正常的食物。”說到這裏,她微微一頓,補充道:“如果這個世界還有的話。”
九溟說:“行吧,我住在見雪村。我們到那裏匯合。”
滄歌嗯了一聲,抱着嬰兒要走。九溟說:“哎。反正我們也要養孩子了,不如給他們取個名字吧。”
帝子眉頭皺起了餃子邊,九溟率先道:“恆淵靈尊說,這座城池是用風雨杖穩定真法。我這是個女兒,我就叫她九小風。”
滄歌想了想,說:“吾得一子,便喚他滄雨。”
名字起好,二人都覺得不錯。九溟這才道:“分頭覓食。”
這想法無疑是正確的。整座城池就這麼大,聖賢堂許願又太過便捷簡單。
誰知道還剩下多少原生的食物?
九溟頭大如斗,但幸好,她還有一個指望——聖器!
因為在見雪村遇見過他,少神決定守株待兔。
她抱着小小的九小風,從聖賢堂返回見雪村。
當然了,路上也不閑着。少神找到什麼喂什麼。要說這個密境的孩子,也真是鋼澆鐵鑄一般。
九溟最初將一個南瓜切碎,喂到她嘴邊。
好傢夥,九小風三兩下,飛快地啃完了整個南瓜。可因為食物不多,她變化不明顯。只是幸好也沒哭。她吃完就睡,拉撒二字全然沒有。
九溟於是又找了許多奇奇怪怪的食物,只要她嘴能塞得下,根本不用做熟,她完全能吃!
“我敢說,恆淵靈尊一定沒有帶過孩子。”少神一邊喂,一邊搖頭。
披雪汀,棋枰前,恆淵靈尊手拈黑子,唇角帶笑。
所以,當九溟抱着九小風回到見雪村的時候,九小風看上去已經有三歲大小。
當然,九溟也幾乎刨盡了地皮。
這十分耽誤功夫,所以直接導致她回到見雪村的時候,已經是夜晚。
所以,她一眼就看見不遠處,見雪村的村民跪了黑鴉鴉的一片。
在他們面前,聖器大人黑袍如墨,領口開得太低,露出了壯碩的胸膛。他一腿半屈在椅子上,是一個非常不規矩的坐姿。
九溟立刻決定管住嘴,她正準備跑,突然,聖器大人道:“你是何人?轉過身來。”
少神愁容滿面地轉過身,聖器大人很高興,於是大手一揮,道:“你看上去十分面善,像是曾經見過。過來,本座賜你殊榮,許你跪在本座面前。”
……
九溟牽着九小風過去,跪在聖器面前,只能硬着頭皮,道:“聖器大人,您為何在此啊?”
她一問這話,無疑勾起了聖器的怒火,他沉聲道:“見雪村彈丸之地,區區螻蟻,竟敢驅趕本座!還只是為了一把椅子!從今以後,本座不允許本村出現任何一把椅子!”
到底是誰招惹他了啊……
少神滿面無奈,只得哄道:“聖器教訓得是。只是凡人之軀,需要休息。您訓也訓過,若這口氣出了,便讓他們離開吧。”
太古神儀似乎這才想起來,問:“你為何認識本座?”
唉。少神連氣都氣不起來,說:“聖器乃宇宙最高智慧,誰能不知道您呢?”
“說得是!”聖器大人滿意地點點頭,道:“那你替本座想一想!”他將手中的鳳凰尾羽舉到九溟面前,困惑而認真地問:“本座鑄煉此物,到底是要贈予何人?”
九溟抬起頭,見鳳凰尾羽流光溢彩,美不可言。
她只得問:“敢問聖器,此乃何物?”
這個,太古神儀卻是記得的。他說:“此物,可自由出入鳳凰銜書台。”
九溟愣住。
“自由出入鳳凰銜書台?”她喃喃道。
在進入密境之前,她在鳳凰銜書台被困七日。七日之後,她返回海洋,併發誓再不前往。而太古神儀三日不曾現身,原來,他融鑄了此物。
九溟伸手,輕輕觸碰這根鳳鳳尾羽。許久,她抬起頭,說:“我會替聖器找到它的主人的。”
太古神儀冷哼,道:“你可莫要欺騙本座。”
“區區螻蟻,愚笨不堪,哪能騙得了宇宙最高智慧的您呢?”少神灌着迷湯。
聖器大人無疑很是受用,他道:“既然你願意為本座效勞,那其他並無此等榮幸的螻蟻,就通通滾走吧。”
其他村民如蒙大赦,四散奔逃。
一直等到眾人都散了,聖器看見九溟身邊還有一個小女孩。
他不由問:“這隻螻蟻為何還不滾?”
少神拉過九小風,道:“聖器,這是我的女兒。”
“你竟然還有女兒?”聖器顯得很疑惑,隨後問:“那你的伴侶呢?”
九溟笑若春風,柔聲說:“聖器,我雖有女兒,卻尚無伴侶。不知聖器您,可願與我結伴而行?”
水幕外,一片嘩然。
太古神儀微怔,他腦後光輪加速轉動,半晌道:“可是你有女兒。”
少神認真解釋:“正是因為如此,聖器您才更應答應。聖器您若與我結伴而行,不僅得一伴侶,更能得一女兒。不勞而獲,一步到位。這種便宜,以您的智慧,豈能不佔?”
“此言雖說有理……”神器仍然猶疑,他總覺得哪兒不對,但也說不上來。半晌,他終於道:“本座想要驗看你的財力。”
……真是,哪怕失憶了,還是這麼拜金!
但少神面色不變,她溫柔地道:“聖器何必着急?我雖說現在財力不豐,但我們成為伴侶之後,賺錢的方法總有很多。以您的智慧,只要您努力賺錢,我早晚也會富甲一方的呀。”
水幕外,一眾信徒早已笑破了肚皮。
但是,宇宙第一智慧覺得這很有道理。
他認真思考片刻,還是決定守住神器的矜持,於是道:“本座會先與你結伴而行。待到你富甲一方的時候,再考慮是否結為伴侶。”
九溟一拜到地:“聖器英明!”
說完,她拉過一旁的九小風,笑吟吟地道:“乖女兒,過來叫爹。”
九小風盯着太古神儀,九溟又教了一次:“叫爹。”
她終於怯生生地喊:“爹。”
“唔。”神器盯着自己這閨女,總覺得哪裏不對。
——估計是佔了個大便宜,賬面不平吧。神器認真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