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最終,顧跡和程灼並沒有騎小電驢,而是選擇了很普通的打車方式。
他們到酒吧的時候還早,包廂里人也不算多。
林清然還沒來,顧跡倒是先看見幾個關係不錯的朋友。
十多年過去,對於大學朋友的記憶已經逐漸模糊,連名字都有些淡忘。但這個年齡的男生全都是自來熟,想不起來叫什麼的全都以兄弟稱呼。
顧跡坐下后,酒喝了一圈,差不多就都熟悉了。
場子熱起來后,程灼去一邊打撲克了,顧跡和旁邊籃球隊的男生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從遊戲聊到鞋子,關係也拉進了不少。一個男生許是喝了點酒,湊過來,口無遮攔地問道:“顧哥,你真的是喜歡男人啊?”
語氣中沒有惡意,只有濃濃的八卦和好奇。
一圈坐着的人忽然安靜,似乎都在悄悄豎起耳朵想聽顧跡的回答。
顧跡手裏握着玻璃杯,淡淡嗯了聲。
他和林清然的戀愛關係還沒到人盡皆知的程度,最多也只告訴了親近的朋友。但顧跡喜歡男人卻不是秘密,開學時有女生向他表白時,都是用這個理由回拒的。
男生對感情話題都感興趣,一人喝多了大着舌頭問道:“那你喜歡哪種,可可愛愛的?”
這個問題顧跡沒有細想過,他喜歡男生是天生的,從沒遇見林清然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了。
顧跡正想着,這個時候包廂的門被推開,走廊上燈光昏黃柔和,走進一個身姿修長挺拔的男生,穿着簡單的白色衛衣,眉眼清雋。
顧跡只是瞥了一眼,卻在看到來人時的臉時,忽然愣了下。
腦海里的記憶被勾起。
【當年那場火災后,顧跡最初幾年只能坐在輪椅上,那時他和林清然已經離開了榮城,去了個人生地不熟的新城市。
他記得,在某一年的冬天晚上,他滑着輪椅出來找林清然,卻沒找到人,積雪厚重,他也在陌生的城市迷了路。
他可以攔下一輛出租車,也可以打電話尋求幫助。但在寒冷漆黑的夜晚,顧跡第一次生出了些許無力和內挫,坐在空曠無人的街邊沉默了良久。
不知過了多久,從巷子口走出個穿着白色羽絨服的男人,對方說是路過,卻解開圍巾搭在他受寒的腿上,一路推着把他送回了家。
顧跡問他是誰。
對方垂下了眸,看不清眼中的情緒,只是平靜地說他叫言從逾。
那是他和言從逾的第一次見面。
自那以後,顧跡經常碰見言從逾,但無一都是在自己境遇最糟糕的時候。只不過可惜的是,等顧跡復健成功后可以站起來后,想再找到言從逾道謝時,卻再也沒見到過這人。】
言從逾進門之後,視線在包廂里掃過,看着似乎像是在找空位置,卻直接忽略了他朋友招呼的動作,向裏面走去。
朋友一臉懵逼,問旁邊的人:“言哥沒看見我們?”
旁邊的人也茫然:“但我好像看見他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但為什麼沒過來?”
顧跡的思緒被清冽的聲音打斷,尾音淡淡的好聽。
“這裏有人嗎?”
言從逾不知何時走到了顧跡的面前,輕聲問道。
顧跡還在走神,慢半拍道:“沒人。”
但剛說完他就反應過來了,這是程灼的位置。
但言從逾已經要坐下,顧跡不可能再開口讓他起來。要是程灼回來的話,就三個人一起擠擠算了。
剛才進行的話題中斷了,也沒人再想起來繼續。旁邊有人從茶几上摸出一盒撲克,笑道:“來玩點什麼吧,鬥地主?炸金花?”
“玩點特別的吧。”有人提議:“咱們來玩國王遊戲,怎麼樣?”
“都是一群男的,有什麼好玩的?”
“都是男的怎麼了,還是你不敢玩?”那人挑釁道。
果然有人上當,拍桌道:“玩就玩,誰怕誰?”
但也有人舉手投降:“我就算了,我還有女朋友,看着你們玩就行了。”
“一、二、三、四……七個人。”拿着撲克牌的人數了數,自然地把沒說話的顧跡和言從逾算進去了,“有點少,再找幾個吧。”
國王遊戲的規則很簡單,每人發一張牌,抽到國王牌的人可以指定另外兩張牌的主人做小遊戲,比如公主抱轉圈圈。但如果不想做遊戲的話,作為懲罰就喝一杯酒。
這群男生想再拉幾個人玩遊戲,蹲守在包廂門口,終於拉了兩個人過來。
“人齊了人齊了,我們開始吧。”
顧跡抬頭,卻倏地撞上了林清然的視線,在對方眼裏看到一絲錯愕。
好巧不巧,這群男生抓了半天,把剛進門的林清然和他同伴拽了過來。
二十歲時候的林清然,面部輪廓還帶着青澀,眼裏也沒有那麼多利慾和貪婪。
可上輩子看清過林清然的真實面貌,顧跡再也不會眼瞎相信這張臉。
顧跡淡淡移開了視線,本以為再見面時會有很大的情緒波動,但顧跡現在着實沒什麼感覺,連討厭都懶得表達出來。
至於林清然旁邊的那個男人,顧跡也不陌生,是小說里的配角攻之一。顧跡對這個配角攻還有些印象,名字叫譚楊,似乎是體育系的。
顧跡拒絕了去接林清然,這並不妨礙林清然去找別人。
包廂里本身就有音樂,再加上嘈雜的背景音,說話要麼靠吼,要麼就得嘴貼耳朵,挨得很近。
顧跡和林清然沒說話,也沒法說話,隔着一張茶几,太遠了。
在場的其餘幾個男生,大概都不知道顧跡和林清然是情侶關係,有的或許是聽過名字,但對不上人,根本沒往那邊想。
“發牌了,發牌了。”
顧跡翻開自己面前的牌看了一眼,紅桃7,然後翻回去,等待着這局的“國王”宣佈。
“你多少?”言從逾偏頭看向顧跡,聲音很輕地問道。
按規則來說,自己的牌是不能告訴別人的,但顧跡對言從逾沒什麼防備,比了個口型道:“……七。”
禮尚往來,顧跡問道:“你呢?”
言從逾指尖微動,把牌翻開了。
一張紅色的“joker”攤在桌面,彷彿在嘲笑顧跡的天真。
顧跡:“……”
擁有joker牌的人就是本局的國王,可以指使任意兩張數字牌進行互動,因為國王也不知道別人的牌是什麼,所以純走運氣。
但現在不一樣了,顧跡面無表情地想,他的牌被知道了。
言從逾察覺到顧跡的情緒,微微揚了下唇角。
“2和6。”言從逾隨便道:“牽手吧。”
顧跡有些意外,沒想到言從逾並沒有因為知道他的牌而選他,反而避開了他。
在場的都是男生,牽個手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眾人都覺得沒難度,強烈要求玩些更刺激的。
“行了行了,等你抽到國王再說吧。誰是2誰是6?快快快!”
桌上背面朝上的撲克牌一一攤開,非常湊巧的是,這局抽到2的是林清然,而抽到6的是他旁邊的譚楊。
在牌麵攤開之後,譚楊臉上迅速蕩漾出笑容,看向旁邊:“清然……”
林清然臉上不顯情緒,伸出手碰了下對方手心,沒多久就鬆開了。
嚴格來說這並不符合牽手的標準,但在場的男生急着開始下一場,也沒多在意,急哄哄地開始洗牌發牌。
牽手結束,顧跡收到了來自林清然不知道什麼意思的視線,以及譚楊帶着故意挑釁的表情,帶着嘲弄。
要是這件事放在上一世,顧跡可能已經和譚楊打起來了,但現在顧跡壓根沒想搭理對方,喝了口水,卻又發現旁邊的言從逾也看着他。
顧跡微微挑眉,給了對方一個疑惑的眼神。
對面那兩人看着他好歹是有原因的,你又要做什麼?
言從逾很快地收回了視線,彷彿方才的對視只是巧合。
重新發牌后,顧跡拿到牌先自己看了一眼,隨後倒扣在了桌上。
言從逾又開口問道:“你是多少?”
顧跡頭也沒回:“不說。”
上局的“joker”,已經讓顧跡對言從逾單方面的遊戲信任消失。
言從逾壓下心中的笑意。
平安無事地過了幾局,顧跡一次都沒有抽到“joker”,但遊戲的刺激程度已經在逐漸上升,已經到了坐在腿上喝交杯酒了,引得一眾起鬨聲音。
男生和男生之間沒什麼界限,晚上睡一覺過去第二天就忘了。
下一局,顧跡仍然沒有抽到“joker”。
這局的“國王”是一個捲髮男生,看樣子喝的已經不少了,把joker牌啪嗒往桌上一拍,哈哈大笑:“老子終於當國王了!”
“1和…5。”捲髮男生想了半天,終於想到比上一局更刺激的,“嘴對嘴傳冰塊!”
“哇,捲毛,平時小看你了。”
“這個好!誰是1誰是5啊?”
言從逾扔出手裏的紅桃5,正準備主動放棄選擇罰酒,就看見了旁邊男生翻過的牌。
——紅桃a。
插入書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