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的鋼筆尖
這件事其實還蠻棘手的。
刑訊的叛徒本該在情報被榨取乾淨后按照港口黑手黨處決的流程走,牙齒咬着台階,三顆子彈打穿肺腔送他往生,雖說左右都是要死的,但死在哪兒,和被誰殺死,卻也是港/黑內部比較有講究的事。
拷問部成員均有相當程度的拷問技巧,足夠令這些探子或是叛徒承受人體最大限度的疼痛,但不會輕易使其陷入生命危險。
特殊情況倒也不是沒有,卻極少,且一旦出現拷問途中死亡的現象,負責拷問的成員還會受到相應處罰。
但除此之外,被收押審訊室的傢伙倘若死於處決和審訊之外……就不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將尚未進行處決的叛徒於審訊室內殺死,很難不令人聯想到‘滅口’這一情況。”
太宰治兩手交叉支在下巴上,幽幽嘆了口氣。
“善逸君,你現在可是要背上‘卧底’的嫌疑了。”
從得知這小鬼頭跟着紅葉大姐離開之後,太宰治就未卜先知,覺得肯定要出點什麼問題——看,現在果然就出問題了吧。
我妻善逸對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可是一丁點兒也不知道,但是最基本的表面意思還是能聽懂的,在黑手黨的地盤被當成“卧底”是個什麼後果,光是想一想就足夠令他牙齒髮顫,眼淚打轉:
“但但但但是我也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啊?我什麼也不知道,不要殺我!嗚嗚嗚我一點也不想被按在地上咬着台階然後被開三槍,好可怕,好可怕!!!”
“……”
這音量實在是對耳朵不夠友好,太宰治不得不打斷了一下:“……還不至於直接處決你的程度,你先收點聲。”
而且這小鬼的腦迴路顯然還沒轉過來,他目前的身份還不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就算說是“卧底”也不夠格,頂多算個“探子”——森先生的確想再讓他再把這個能一人干翻一支部隊的小金毛拐進來,但是這才剛下電梯,太宰治還沒來得及下手呢。
不過非常自覺就帶入身份這點倒是挺省心,雖然有點暴露了這小鬼的智商。
嗯,和芥川一個水平線。
“普通渠道進來的新人才需要去審訊室走流程,而善逸君是我帶回來的人,假使乖乖站在原地等我回來,明明什麼都不會發生。”
太宰治仍舊撐着下巴,挑了挑眉:
“可你不僅去了審訊室,還在裏面殺了一個叛徒,這還不算做了什麼奇怪的事嗎?”
“啊?這很奇怪嗎?”
我妻善逸大驚失色:
“你們當黑手黨的居然不鯊人嗎?!”
這難道不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嗎?在我妻家如吃飯喝水一般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在黑手黨這邊居然還是個禁止項?不是說黑手黨都很兇殘可怕每天不屠一座城都睡不着覺嗎?這裏的黑手黨怎麼這麼奇怪?!
太宰治:“……”
太宰治:“這倒不是……”
他突然就不想再說些什麼了,這小鬼的認知是不是有點大病?就算是黑手黨,除了需要和其它敵對勢力火拚的時候,也沒有這麼兇殘吧?
雖說那個叛徒本身就只剩了一口氣,這小鬼就算不捅那一螺絲刀也很快要死,左右結果沒什麼區別,但這好歹也是在紅葉大姐的審訊室眼皮子底下出現的狀況,人還是他太宰治帶回來的,無論如何也要給出一個說法。
太宰治莫名有點疲憊地嘆了口氣,他連嚇唬這個小鬼頭的興趣都沒有了,言簡意賅開口:
“不想死那就將功補過,做點什麼來彌補你造成的損失——那個叛徒隸屬於另一個勢力,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去潛入也好,去抓兩個那個勢力的成員也罷,總歸是對紅葉大姐有個交代,而且這種任務但凡一下達,並且被執行,就算這個金毛小鬼終於反應過來自己還沒加入港口黑手黨,那也不得不加入了。
就像中也當初一樣——當所有人都默認你是港口黑手黨的成員,你自己的意志還重要嗎?
思緒又忍不住開始深黑殘起來,只不過還沒等太宰治露出自己的招牌黑泥微笑,他就看見眼前的金髮小鬼頭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哦,知道了,把他們全鯊了是吧。嚇死我了,我還以為要讓我打蟑螂呢,蟑螂超恐怖的。”
我妻善逸像是大鬆了口氣一般應下來,隨後摸了摸口袋,露出一絲難色。
“能不能多給我兩盒子彈?東西帶少了總覺得好可怕,心臟都在緊張地‘撲通撲通’跳,一不小心死掉就糟糕了……對了,他們那邊有多少人啊?”
太宰治:“……”
他的意思不是讓你去把他們全鯊了……
太宰治沉默了幾秒鐘,隨後面無表情掏出手機,撥向了森鷗外的私人號碼。
——這小鬼誰愛帶誰帶,別給他帶了!
——
區區恢復老本行,這對姓我妻的狠人來說不過是洒洒水,我妻善逸需要的東西很少,只要有一個準確地址,以及可消耗的武器,甚至後者也不一定那麼重要,我妻家成員同樣擅長就地取材,方圓十里的消防箱對其而言宛如在腦袋裏裝了gps,隨時都能精準導航去摸個消防斧借來用用。
不過有武器不拿是傻瓜,東西帶少了很容易激起我妻善逸的安全感缺失症,所以他在離開之前還掰了太宰治桌上的一隻鋼筆,這筆尖又細又窄,鐫刻的花紋類似血槽,我妻善逸早在太宰治寫東西的時候就已經盯上了。
被當面掰了鋼筆尖的太宰治:“……”
他太宰治,堂堂“雙黑”之一,手握劇本的男人,智多近妖,連老師兼首領的森鷗外都對他忌憚有加,他長這麼大什麼場面沒見識過?
但是這小鬼連他的鋼筆都不放過,身上目測全是危險物品,收集“武器”如雁過拔毛,比他偷偷溜進中也的酒窖都離譜,偏偏本人兩三句話要哭兩句,隨時都表現出一副“我很弱我很菜不要傷害我不然我就要哭了”的弱氣態度,實則兇殘到離譜的程度……這場面他還真沒見識過。
太宰治深吸一口氣,連沒達成kpi的入水都沒心思去了,指尖轉着沒了筆尖的鋼筆,單手撐着額頭,沒被繃帶蓋住那半邊臉的表情是難得一見的凝重。
捅了個本來就要死的叛徒對普通成員來說很棘手,不過那只是沒後台的傢伙,倘若是太宰治的手下,那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
顧及紅葉大姐的面子,有個表示就可以,芥川曾經殺了很有價值的俘虜,最後也不過是太宰治象徵性動手揍了他幾拳而已,實則不痛不癢,至於我妻善逸……給這傢伙塞了一個需要動手的任務,實則是森先生的意思。
森鷗外對這個無主戰鬥力蠢蠢欲動,所以還需要確認一下這小鬼的實力範圍以及異能力大致形態,目前已經得知這傢伙的單人實力足以在不傳出任何消息的情況下迅速處理一隊訓練有素的武裝隊伍,但這僅限於對方無異能者的情況。
他的異能力如何,針對異能者的戰鬥力又如何,價值評估究竟在哪個範圍內……這就需要再次試探了。
所以,藉著這個理由,讓這小鬼去應對一支存在異能者的小型勢力,也算是一次考驗。
雖說普通的潛入或者抓人被理解為全殲倒是有點離譜,不過這金髮小鬼頭離開之前,他已經提醒了記得留活口……應該沒問題吧?
……
事實證明沒問題。
太宰治一言不發地站在港口黑手黨的地牢,黑漆漆的大衣披在肩膀上,蒼白的繃帶幾乎纏裹了脖頸和手腕裸露在外的全部皮膚,面上毫無表情,冷漠地看着剛被抬進來的這唯一一個“活口”。
港口黑手黨的醫療隊急匆匆提着醫藥箱趕來,爭分奪秒地開始和死神搶俘虜,臉側帶着紅褐色斑點的金毛小鬼對自己這張臉濺上了什麼毫不知情,滿臉都是瑟縮與恐懼,揪着太宰治的衣角在告狀:
“噫啊啊啊啊好可怕!太宰你都不知道,這個傢伙居然會超能力啊!這也太魔幻了吧?!他‘咻’一下就跳了起來,然後‘啪’地一聲!又‘咚’地一下!接着‘砰’——地這樣那樣,然後又那樣這樣!超級可怕的!真的真的超級可怕的!!!”
“……”
——超級可怕,但是被你一鋼筆尖直接弄成瀕死是嗎?
太宰治轉過頭,看了眼臉上寫滿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我妻善逸,隨後又轉回去,視線在眼前這個敵對勢力倒霉異能者的臉上掃了掃,隨後還是沒忍住,目光在這傢伙腦門正中央鑲嵌的那枚鋼筆尖上停留了幾秒。
……這鋼筆尖可真眼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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