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晉江獨家發表 “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
“又見面了呢,桃矢君。”
庫洛里多微笑着開口,他看着桃矢手中的法杖,平日裏笑眯起來的眼眸睜開些許,眸色認真了幾分。
“庫洛……先生?”桃矢愣了一下。
“我只是一道時間留下的倒影而已。”
庫洛里多像是知道桃矢要問什麼,在桃矢提問之前便說出了回答。
“為了我所珍愛的寶物,我看去遙遠未來,看到與他們產生羈絆的存在,安排故事最終成為圓滿的結局。”
“但……桃矢君,你是唯一一個超出故事線的意外。”
桃矢向前走了一步,恰好換了角度,看清了庫洛里多近乎透明的身形。
即使有問有答,但這的的確確,並不是庫洛里多本人。
桃矢從這一刻起,才真正理解到什麼叫做本世紀最偉大的魔法師。
哪怕已經逝去在許多年前,但這個人的縝密安排卻可以延續到幾十年,甚至幾百年後。
哪怕是有着超出故事線之外的,用魔法逆轉的可能,也會被他在第一時間提前察覺並且做出佈置。
桃矢握着法杖的手收緊,忍不住發問:“這樣的意外,會是好的結局嗎?”
庫洛里多逆着星河朝桃矢走來,而後停在桃矢的面前,微笑道:“所有的時間逆轉,只要成功,只要存在,便都有獨一無一的意義。”
“就比如,這根法杖。”
庫洛里多伸出手,手指尖點在銀色法杖的中心處的紅寶石上。
“桃矢君,你的體內蘊含著你所不了解的力量,而未來的你抓住了這份力量,逆轉了時間將這個意外留在了時間的閉環里。”
法杖上的那顆紅寶石並不是很溫順的脾氣,激蕩出魔力將庫洛里多的手指彈開,散發出一種委屈的情緒。
桃矢驚訝的注視自己手裏的法杖。
他在用魔力改變封印法杖的時候並沒有想太多,只不過因為知道當初那個送自己回到過去的人是未來的自己,所以下意識地想到了有過一面之緣的法杖。
但是——“這根法杖,是活的?”
“是個有脾氣的孩子。”庫洛里多笑着收回手,“有魔法的存在都具有生命,庫洛牌是,法杖自然也是。”
“但法杖並不會成為獨立的個體,由靈魂的力量創造而出的法杖自然與自己的靈魂緊密相連,它已經完全超脫出了我的魔法,是完完全全屬於你的力量。”
“不是太陽,也不是月亮,更不是原本小櫻象徵的星星,而是——”
庫洛里多側過身,銀色的眼鏡鏈閃動出一串流熠的微光。
他抬手輕點身前的虛空,兩人原本身處的黑暗星河扭曲成一片,濃郁的暗色褪|去,一片藍天雲海相連的蒼穹展露在兩人面前。
“天空的力量。”
桃矢看着如同鏡面一般映出倒影的腳下,所有的一切都好似靜止下來。
這片場景他並不陌生,在最開始遇到未來的自己發動卡牌的時候,也曾經是這麼一片朦朧無垠的天空。
“天空的存在比起太陽、月亮,亦或者是具有無限可能的星星,都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存在。”
“可卻又是最具有包容性,最寬容的力量。”
“在你的包容之下,太陽閃耀,月亮靜謐,星星也能更多生出璀璨的光芒。”
“這是一份被曾經的我所忽略的力量,是最終從命運線中掙扎而出的奇迹。”
庫洛里多看向天際交匯成一線的遠方,停頓了許久,輕笑着嘆息道:“如果我們所處同一個時代,應當會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請珍惜這份力量,也請善待這些孩子們。”
“拜託了,桃矢君。”
庫洛里多的身形逐漸變得透明模糊起來,桃矢見狀連忙上前一步,急聲道:“庫洛先生,有關我之前想過的魔法契約的問題……”
“這個問題,相信不久之後你就會有所答案。”
庫洛里多的身形消逝得很快,最終消失在這片空曠的雲海間,但他帶着笑意的聲音卻緩緩落下。
“桃矢君,人類的死亡是一種不可逆不可違背不可抗拒的過程,魔力越強大便越要尊重生命,敬畏死亡。”
“不久后,你會在另一個孩子身上看到這個問題的答案。我很抱歉留給那個孩子太重的壓力與責任,但……”
庫洛里多的聲音最終在一聲嘆息中消隱無蹤,蒼穹雲海隨之消散,而桃矢的靈魂也像是被什麼力量推了一把,朝着無盡的黑暗跌落下去。
桃矢睜開眼時一個趔趄,手卻摸到了一片溫暖的毛絨絨。
嗯?
可魯貝洛斯的聲音大咧咧響起:“再摸收費,一次一盤小蛋糕,記賬盤,回去記得啊!”
桃矢面無表情地收回手,站直身體,拒絕依靠身後坐地起價的無良獅子。
他還以為會是……
“我知道,你以為是月對吧?”
可魯貝洛斯打了個哈欠,巨大的翅膀包裹住自己,重新縮小成布娃娃的形態,往桃矢的肩膀上一坐,嘿嘿笑了兩聲。
“月可珍惜他的翅膀了,以前還經常看到他用梳子打理呢,才不會接你。”可魯貝洛斯道,“不過月的話,剛才開始就那樣了。”
不用小可抬手指,桃矢自然看得到面前合攏起來包裹住內里的巨大羽翼。
“這是……?”
小可撓了撓腦袋:“不知道,等着唄。月的事你就只能問他,雖然問了他也不見得就有答案。”
桃矢嗯了一聲,最後又看了一眼惹眼的大翅膀,轉而看向坐在東京塔邊緣,看着下面燈火葳蕤的人魚小姑娘。
『歌』牌見桃矢看過來,臉上露出笑容,就要開口唱歌。
桃矢:“!!”
這可不興唱。
快被唱出社死ptsd的桃矢連忙阻止,揉了揉眉心,同樣在塔邊坐下,準備好好勸一勸被帶跑偏的小姑娘。
……
“我可以稱呼你月嗎?”雪兔笑問道。
月頓了頓,點頭,而後開口:“你……是從什麼時候,知道自己不是人類的?”
月對雪兔抱有的感情其實很是複雜,最開始的確是有保存魔力的想法,是更多的,卻是月對於自己在人類社會中生存的不確定感。
於是在面對這個選擇時,他下意識地分裂出自己身上不帶有魔法的特質,模仿了庫洛里多的溫柔與堅韌,塑造出了更偏向人類的雪兔。
月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但雪兔的所見所聽所感所想全都與月相連,所以庫洛牌解封,月也第一時間感知到了新的庫洛魔法使。
但同樣的,為了讓雪兔能更好的生活,關於魔法和庫洛牌的全部記憶,雪兔本應該都是不知道的。
“什麼時候啊……”雪兔有些苦惱地回想了好一陣,道,“大概是,發現越是靠近桃矢,我的身體就越是輕鬆,而只有桃矢親手做的東西,才會令我有強烈的飽腹感的時候吧。”
“剛來友枝町的時候,雖然腦中有着既定的記憶,覺得自己是同大家一樣的‘人類’,但卻總有一種遊離之外的孤獨感。”
雪兔回憶起國一時候的自己,在遇見桃矢之前,他一直都是冷漠而不知疲倦地活着,大量的食物對他而言只是一種活下去的能量而已。
“我始終覺得和這個世界有着一層看不見的隔閡。”
就像是水族館裏透明的水箱,明明那麼近,卻相隔兩個世界。
“可是在遇到桃矢的瞬間,我發現,那層壁壘消失了。”
雪兔的臉上再度浮現出笑意,好似只要提起那個人,他就可以打從心底生出愉悅與幸福。
“所以是不是人類,亦或者這個世界是否是真實,我都可以接受。”
雪兔看進月一片冷清的眼底,溫潤的琥珀色對上漠然的藍紫色。
“雖然我並不想讓桃矢知道我其實不是人類,只是一個假的身份,但……”
雪兔笑了下。
“對我而言,只要可以一直在他的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對上雪兔眼中的堅定,月忽然便明白,方才在面對那人時,心中莫名的悸動從何而來。
可是……終究不同的。
月移開視線,雙臂抱胸,眼帘低垂:“我知道。”
“之前我想要阻止他收服『光』和『暗』時,是你不想我出現在他面前,所以才壓制住了我。”
“但現在審判結束,我承認了他的身份,從此以後你就可以一直在他身邊,如非必要,我不會現身。”
“你還有什麼來找我的事?”
“不是不想你出現在桃矢的面前。”雪兔抬起手指晃了晃,溫和地糾正月的用詞,“那個時候,只是想要保護桃矢而已。”
“畢竟,我感覺得到,你對他很是生氣的樣子呢。”
月:“……”
銀白色的長發隨着他撇開頭的動作從肩頭滑落。
“但我的話,是很希望看到你們見面的。”
月蹙了下眉,沒吭聲。
雪兔剛才從頭到尾一直醒着,聽到了桃矢與月的對話,也大概模糊的明白了一些從前一直都模稜兩可的東西。
雪兔走近月,笑道:“我等在這裏,只是覺得應該同你說一句話。”
月這才再度看向雪兔,表情有些意外:“什麼?”
“月城雪兔比月更要受歡迎,更被人所需要所愛這樣的想法——”雪兔抬起雙臂環抱住身前的月,低聲道,“是完全,根本,絕對不存在的。”
被另一面的自己一語道破心中所想,月的瞳孔驟然緊縮。
“不是只有庫洛先生眼中的月才是月。”雪兔輕聲道,“月城雪兔和月拼在一起,才是那個最真實最根本的存在。”
不論是假象還是本我,從一開始都源自同一個存在,性格的迥異也不過是因為那天生敏|感靈魂的兩面性。
雪兔放開月,後退一步,笑眯眯道:“其實桃矢的歌聲的確唔……比較獨特,但月不覺得,桃矢每次聽到自己的歌聲時露出的表情,實在是可愛極了嗎?”
“月,既然你承認了他,就不要逃避。試着去看看他,看一看……他是怎樣的存在。”
雪兔的身形逐漸散去,回到意識表面。
月站在原地,腦中不由自主順着雪兔的話想到那人聽到『歌』牌唱歌時候的表情,緩緩地,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清冷貴矜的審判者,突然就明白了某隻雪兔子的腹黑惡趣味。
……
“阿雪!”
桃矢連忙伸手接住朝自己倒下來的雪兔,環住雪兔的腰身幫他站穩,關切而焦急地詢問:“身體怎麼樣?沒什麼事吧?”
雪兔抬了下胳膊,感覺到肌肉傳來的酸痛,沉默了一下,表情艱難道:“我記得明天……是不是有體育課?”
桃矢:“?”
今晚經歷了太多事,饒是記憶力一向靠譜的桃矢也想了半天,而後點頭確認:“對,怎麼了?”
雪兔身體前傾,放任自己一頭栽進桃矢懷裏,閉着眼睛道:“不想上學。”
桃矢攬着懷裏的雪兔子,猶豫了一下,道:“那……明天我幫你去學校請假?”
“好哦。”雪兔立刻站起身子,笑了下,順手將飛到兩人身邊瞧熱鬧的小可撈進懷裏捏,“身體感覺比起以前,暖了許多的樣子。”
桃矢頓了頓,明白過來。
從現在開始,維持月體內魔力的人變成了他,而從前記憶里雪兔和月瀕臨消失的未來也被徹底改變。
在初冬的夜晚,桃矢緩緩長出一口氣,心中微松。
但想起那張還在倒計時的卡牌,桃矢仍舊忍不住皺眉。
“喂喂!所以說,你還記不記得要封印庫洛牌啊?”
小可的臉被雪兔捏變形,一時間還沒辦法掙脫開這隻暴力兔子的手,只能用腳努力踹了兩下桃矢的小臂。
桃矢看向一直耐心等在一旁的『歌』牌。
小姑娘主動飄到他的身前,眼神期待而信任。
桃矢手中再度出現那根改變了形態的長柄法杖,手指用力握緊。
法杖發生變化的話,那麼作為魔力驅使的庫洛牌,自然也應該——
屬於天空的魔力托起面前的人魚小姑娘,具象化出蒼青色的魔力包裹住精靈的全身。
遠超出預想的魔力順着法杖注入面前精靈的體內,桃矢握着法杖的手隱隱顫抖着,唇色也透出些許蒼白。
站在旁邊的雪兔有些擔憂的邁開腳步,卻又在猶豫間收了回來。
月的聲音突然在腦海中響起,語氣複雜中帶着一絲異樣:“別過去,他在改變庫洛牌的形態。”
這樣的場景月和可魯貝洛斯曾經看過許多許多遍——
在無數次創造庫洛牌的過程中。
原本長捲髮,耳邊點綴着藍色音符的小姑娘捨棄自己的舊形象重新改變,利落的齊耳短髮,耳邊別著鋼琴琴鍵的發卡,身上溫婉的禮服長裙也變成了乾脆利落的襯衫短裙。
煥然一新的『歌』牌最終定格在銀白色的卡面之上,卡牌的背面印刻着獨屬於桃矢的魔法陣。
桃矢伸出手接住飄回到手心的卡牌,轉過身正想開口說什麼,下一瞬眼前一黑,朝着雪兔的方向倒了下去。
“桃矢!”
雪兔上前一步抱住桃矢,表情擔憂而急切。
腦海中的月沒有說話,但雪兔卻能感覺得到月並沒有沉睡。
可魯貝洛斯恢復成原型走過來,示意雪兔將桃矢放在他的背上,聲音裏帶着一絲不可思議。
“他只是累到了。”
“畢竟在他之前,我們從未想過,有一個人會在一天之內封印張庫洛牌,外加和月打了一架之後,還能用魔力將庫洛牌重新改換面貌,賦以新的魔法陣。”
新的魔法陣,代表着全新的力量。
也自然代表着新生。
可魯貝洛斯轉頭看了一眼被雪兔放在自己身上的桃矢,用翅膀攏了攏。
“真是個讓人捉摸不透的怪物啊,這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