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猜疑
武琸宸召見了幾個大臣,鄒尹鳳洪和其他大部分臣子都贊同息事寧人,且看喻王自己怎麼處理,處理的好就放喻國一馬,也顯得武王寬宏大量,以德報怨。
只有少數溜須拍馬之輩,揣測着聖意,覺得武琸宸心中是想和喻國開戰的,所以極力宣揚喻國不堪一擊,文邦治國根本不能和尚武的武國相比擬,只要王上一聲令下,斯時間就能將喻國夷為平地。
武湛等大臣們都走了,這才端着茶碗走了進來,將茶碗放在武琸宸手邊兒,說道:“王上若是累了,就歇一歇,國事雖然重要,但是也不能累壞了龍體啊。”
武琸宸笑了一聲,瞥了武湛一眼,隨即端起茶碗來,吹葉兒呷了口茶,說道:“武湛你說啊,好聽的話兒,誰都願意聽,是不是?”
武湛心裏一提,有些不明白武琸宸的意思,戰戰兢兢的笑道:“回王上……可能……可能是罷,老奴粗鄙,也不懂這些個。”
“你懂。”
武琸宸不冷不淡的說了一句,隨即“托”的一聲將茶碗擱在桌上,這輕輕的響動就像砸在武湛心尖兒上一樣,嚇得他一驚一乍的。
武琸宸隨即又掃了武湛一眼,才不緊不慢的嘆聲道:“人總是愛聽好聽的,拍馬屁固然受用,可是逆耳才是忠言,孤王也不能免俗,明明聽到了忠言,卻覺着太扎耳根子,不好聽,不中聽……明明知道有些人是曲意逢迎的馬屁精,但是偶爾也需要這些人消遣一些,排解一下苦悶,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哎呦王上,”武湛心裏只叫苦,趕緊跪下來,磕頭說道:“老奴該死。”
武琸宸笑道:“你怎麼突然就跪下來了?”
武湛擦着額頭上的冷汗,說道:“老奴是個馬屁精,老奴該死,王上饒命……”
武琸宸揮了一下手寬袖,說道:“得了罷,你有幾斤幾兩,孤能看不出來,就你那馬屁拍的,也敢自稱成精了?武湛……”
武湛心裏鬆了一口氣兒,心想着原來王上不是針對自己,不是想治自己的罪,剛謝了恩站起來,哈腰垂首站着,就聽見王上突然沉了聲音,不似方才開玩笑的樣子,立時又提心弔膽起來。
武琸宸說道:“你跟着孤也有些年頭了,就像孤了解你一樣,你也多多少少了解孤的秉性……”
“老奴萬萬不敢揣測聖意。”
“孤不喜歡來虛的,確實有些時候孤是要聽好話兒的,但是這些就留給那些沒用的人來做,你是有能力的人,你若是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做事兒上,孤也能省下不少的心力來處理政事。”
“是!”
武湛連忙又跪下來,磕頭說道:“老奴……老奴記下了,謝王上教誨。”
武琸宸點了點頭,說道:“賞鄒尹和鳳洪點兒黃金,至於數目,意思到了就行了,再賞瑢妃和淇妃些錦緞……凡是唆使孤攻打喻國喪失德行的,扣一個月的俸祿。”
“是……”
武湛應聲,下意識的又用袖子擦了擦汗,心說王上這是在試探大臣們么?
武琸宸揮了揮手,說道:“行了,你去罷,給孤傳話去。”
武湛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只是沒多一會兒又跑了回來,額頭上都是汗,一臉匆忙,說道:“我王,姜妃娘娘不好了!”
武琸宸把奏章扔在一邊兒,說道:“什麼叫不好了?”
武湛說道:“似乎是被瑢妃娘娘撞了一下,疼得厲害,也不知有沒有大事兒,好些御醫都過去待命了。”
武琸宸一聽,心裏“咯噔”一響,雖然他現在開始懷疑開始忌憚姜妃了,再也不覺得姜妃如何溫婉賢淑,但是武琸宸始終覺得,姜妃的肚子裏是自己的第一個孩子,無論是男孩還是女孩,總歸是他武琸宸的第一個孩子……
武琸宸面色有些不善,站起身來說道:“擺駕。”
武琸宸進大殿的時候,裏面還一片混亂,好些御醫跪在外殿,內間兒里傳出姜妃嘶聲力竭的痛呼聲。
武琸宸一走進去,姜妃第一眼就看到了,臉色更加蒼白,剛才任由境況怎麼混亂,淇妃就是握着那塊燒糊的錦帛不撒手,姜妃沒能趁亂把錦帛拿回來,也不能明搶,乍一見武琸宸,生怕鳳淇將手中的那塊東西交給武琸宸。
瑢妃見到武王竟然來了,嚇得也是臉色蒼白,雖然自己根本沒有撞到姜妃,但是說了誰會信,在場的眾人都恨不得自己倒台才好。
武琸宸陰沉着臉,說道:“姜妃怎麼樣了?”
旁邊的御醫一抖,剛想抬頭回話,就看到姜妃的目光瞪着自己,只能把到了嘴頭上的實話收了回去,哆哆嗦嗦的回答道:“姜妃娘娘受了……受了極大的驚嚇,身子虛弱,需要好好將養……不過王上請放心,龍種十分安全。”
武琸宸點了點頭,心裏也略略放心下來,說道:“那就快些開方子出來,孤看姜妃疼的厲害。”
“是是。”
姜妃本身就沒事,也不需要用什麼葯,但是御醫只好順着話說道:“卑臣這就開方子。”
御醫撿了一些不痛不癢的藥材,開了方子就退了出去。
瑢妃這時候越來越害怕了,武王一來就關係姜妃的情況,聽說姜妃沒事兒之後,必定要追究責任,到時候肯定落到自己頭上。
武琸宸也確實這樣想的,后宮裏的你爭我奪,本身是他不想去管的,畢竟政事還忙不過來,如何去管女人們的事情去,但是這次不得不管管,若是這樣長久以往沒有章法下去,也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能不能出世。
武琸宸掃了一眼屋子裏的人,剛想要開口,目光突然頓在鳳淇的手上,鳳淇的手上正拿着那塊燒焦的錦帛。
鳳淇被他看了一眼,裝作受了驚嚇的樣子,武琸宸順手就將錦帛拿了過去,展開來看。
姜妃的臉色一下就像死人一樣,差一點兒昏厥過去,因為剛才太過於匆忙,根本不知道燒到了什麼程度,還剩下什麼字兒。
鳳淇是看過的,並沒有多少個字,而且燒的有些發黑,連不成句,看不清晰,但是就算只有一個字兒,想必武琸宸也能看出端倪來。
因為筆記太熟悉不過了,他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小時候一起習字讀書,武培德的筆記,做兄長的怎麼可能不認得。
武琸宸的臉色當即就凝固了,卻不發作,只是冷笑了一聲,抖了一下手中燒黑的錦帛,說道:“這是什麼?”
瑢妃一看武王的臉色不對,本身心中就像打岔,此時抓到了時機,連忙搶着說道:“王上,是姜妃娘娘的,不知是什麼,妾和淇妃姐姐來看姜妃的時候,她正在燒什麼東西,然後又掖掖藏藏不叫別人看,也不知是什麼!”
武琸宸本身以為是淇妃的,一來武培德和淇妃是青梅竹馬,武琸宸以為他們關係一直很親厚,二來剛剛也是淇妃手裏拿着這塊錦帛。
不過聽瑢妃這麼一說,想來也覺得對,畢竟如果是淇妃的錦帛,怎麼可能傻到拿在手裏。
姜妃一聽,頓時有些失控的喊道:“王上,這是誣陷,瑢妃在栽贓妾!這是什麼東西,妾根本不知道!瑢妃先是撞了妾,又栽贓陷害妾,居心叵測路人皆知!瑢妃,我本身敬你重你,以親姐妹相待,哪知你竟然如此惡毒,無端要害我,你害我也就罷了,竟然想要謀害王儲!你用心實在太險惡了,你……”
姜妃的話還沒說完,武琸宸突然冷笑了一聲,反問道:“王儲?誰是王儲?孤有定誰是武國的王儲么?”
武琸宸的聲音森然怕人,姜妃面無人色,哆哆嗦嗦的說道:“賤妾……賤妾無知……賤妾一時口快……賤妾,賤妾是,是無心的……啊王上,妾……妾的小腹好疼啊,好疼啊……”
姜妃剛才為了辯駁,一時口不擇言,露出了自己的野心,觸到了武琸宸的逆鱗,見武琸宸面色不善,只能哭天喊地的說自己疼。
瑢妃這會兒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噗通”跪下來,裝可憐的說道:“王上,您要信妾啊,妾沒有要謀害龍種的心思,妾只是一時沒站穩,根本沒有撞到姜妃娘娘,求王上信妾啊!妾縱使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做出如此惡毒之事啊!再者妾連這黑乎乎的東西都不知道是什麼,栽贓陷害實在是欲加之罪,欲加之罪啊!”
武琸宸並沒有說話,他心裏清楚的很,剛剛姜妃如此激動,已經暴露了不少實事,這個錦帛必然是寫給姜妃的,那一瞬間武琸宸幾乎在想,瑢妃怎麼沒有把姜妃的孩子給撞掉呢?
錦帛上的內容雖然看不連貫,念不成句,但是不管寫了什麼內容,這是武培德寫給姜妃的,這就足以讓武琸宸確定,這個孩子不能要,養虎為患,後患無窮……
武琸宸抬了一下手,說道:“好了,姜妃身體不適,讓御醫再過來看看,瑢妃行為莽撞,禁足一個月以示懲罰。”
武琸宸說罷,甩了一下袖袍,掉頭就往外走,並沒有提錦帛的事情。
一來是因為武培德現在不能動,沒有十足的把握不能打草驚蛇,二來也是武琸宸秉性謹慎,這個錦帛出現在自己面前太蹊蹺了,武培德心思一項重,不知這裏面有沒有什麼端倪,也排除不了陷害的可能性。
他哪知道,這是淇妃故意拿着,就等着武琸宸來看,鳳淇知道他熟悉武培德的筆跡,好讓他對姜妃斷了念想,也好保住武國百年基業。
武琸宸走到門口,突然駐了足,似乎略有所思的轉過頭去,目光投在站在一邊兒,始終沒有一個動作,當然也不能說一句話的淇妃身上。
鳳淇下意識的側了一下頭,沒成想武琸宸正在回頭看自己,兩個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鳳淇連忙裝作驚嚇怯然,只是武琸宸的目光卻深不見底。
讓鳳淇心頭一跳,或許是自己太過於鞠躬儘力了,武琸宸竟然已經開始懷疑自己……
鳳淇心裏真想苦笑一聲,這輩子執念太深,一心想要幫助武琸宸,掃清他身旁居心叵測的賊子,只不過帝王都是多疑的,沒成想卻遭了懷疑,這個滋味兒真真是不好過。
武琸宸看着鳳淇嘴角上那抹淺淺的,幾乎微不可聞的苦笑,突然心尖兒一抽,似乎被人緊緊的擰住,甚至帶了一絲刺痛和絞痛,武琸宸似乎能感同身受到那種苦笑,卻又百思不得其解。
武琸宸沒再停留,將錦帛掖在寬袖中,抬步出了殿,上了御輦。
武湛見武王的臉色不好,一直陰沉着面相,也不看奏章,只是在冥想什麼,晚上用膳也草草了事。
武湛一直跟在武琸宸身邊兒,多少也知道些事情,說道:“王上,若是累了,今兒難得無事,就早些安寢罷?”
武琸宸沒有說話,只是稍微點了一下頭,武湛頓了頓,又說道:“王上……今兒個,要招妃嬪侍寢么?”
武琸宸聞聲突然撩眼皮看了武湛一眼,武湛剛要抽自己的嘴巴,覺得自己突然特別沒有眼力見兒,姜妃剛剛出了事兒,雖然龍種沒有事情,但是王上這會兒怎麼可能有心思招妃嬪侍寢。
哪料到武琸宸卻說道:“讓淇妃過來侍寢。”
“是……”
鳳淇回了殿,晚膳也是草草了事兒,畢竟武琸宸那一眼看的太深,難免讓鳳淇想了很多。
凝芳見淇妃娘娘臉色不好,也不敢過去打擾,淇妃娘娘的心思是她摸不透的,也不敢去揣測,只好出了茶室,在外面兒侍候着。
就見有人進了殿裏,原是尚武殿王上跟前的武湛公公,連忙迎上去。
武湛笑道:“淇妃娘娘在何處?”
“娘娘在茶室呢。”
武湛來到茶室,敲了門才進去,一邊兒行禮,一邊兒笑道:“恭喜淇妃娘娘,王上請娘娘到尚武殿。”
鳳淇心裏突地一下,只是聽了這一句,忽然就覺得喉嚨乾澀起來,雙腿下意識的緊緊併攏,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願想起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