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第八章
這一段時間,俞玲每天傍晚從養老院回去,都會繞到江門街,停在對路口看着超市人來人往。
不得不承認,超市的生意還是不錯的,人流量沒有斷過。
俞玲心頭五味雜陳,她當初投入那麼多的心血在超。每天早起晚歸,辛辛苦苦,忙裏忙外,什麼事都親力親為。有時甚至連喝口水都顧不上,經常忙忘了吃飯。
可是現在超市裏請的人手至少有三四個,郭偉其和郭紀輝輪班櫃枱結賬。
他們還買了一輛小型麵包車送貨,想當初俞玲用三輪車送貨,而供貨給那幾家食堂也是俞玲當初磨破了嘴皮,跑了幾周才定下來。
俞玲離開兩年多,至今還能維持供貨着,也算是他們有一套。
可是,俞玲的心酸澀的厲害,她很想自己還能像當初那般乾脆利落,走的果斷不糾纏。
她以為他們會後悔,會愧疚,會想念她,也許還會盼着她回來。
即便他們不會,但郭偉其,還有女兒肯定是日思夜想,盼望着她回心轉意。
然而,事實卻狠狠打了她的臉,沒有她,郭家的日子愈來愈和睦。郭偉其跟郭紀輝此時是兄弟合力,其利斷金。
連她的女兒也比之前快樂,更別提郭家二老,她見他們滿面紅光,樂哈哈來超市拿生活用品。
尤其,郭偉其身邊的那個女人。
她不清楚他們結婚了沒?但倆人親密無間的舉止,一起上班下班的愉悅,還有伏耳的嬉笑,嬌昵的羞澀將俞玲一直以來沉穩的堅強,擊碎一地。
她很想俯身重新拾起曾經的信心,可惜她沒了當初的勇氣,而破碎的信心,早已將她刺的傷痕纍纍,鮮血淋漓。
她在這個路口窺視了半個月,她清楚已經回不去了,而她也沒想過回頭。
但她很不甘心,咬碎了牙,也抑制不住的憤恨。
暫且不說郭家二老跟郭紀輝,她也沒那個心思想那麼多。
可女兒是她的,怎麼一轉身就接受別人融進成了一家人?
那她呢?算什麼?
可笑的是,郭偉其的信誓旦旦還在耳邊迴響,怎麼一下子就投入別的女人懷中?
而她呢?又算什麼?
俞玲想的焦頭爛額,痛的撕心裂肺,怎麼也不明白郭偉其和女兒的轉變?
她覺得連呼吸都是疼,喘了幾息,才把氣順了一些。
她以為她會像上次那樣崩潰大哭,噩噩渾渾幾天。
可這次並沒有,她甚至連一滴眼淚也不曾落下。
有時,她恍惚間感到眼眶潮濕,臉頰冰冷,她抬手撫臉,以為是淚水決堤,卻發現什麼都沒有。
緩了緩神,她才恍然:原來,只是寒風吹過,刮的她眼眶生澀,臉頰生疼。
她站了太久,久到渾身僵痛,手腳麻木。
她露出自嘲的苦笑,用力跺跺腳,甩甩手臂,準備離開。
身邊驟然一聲輕嗤。
她猛地側臉,看到陰暗的角落有一道隱約的身影。
俞玲皺了皺眉頭,她不知道這人盯她多久,但從那聲嗤笑里,她聽出輕蔑。
見俞玲怔忡着沒反應,那道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藉著昏暗的路燈光線,俞玲看清來人:是個二十左右短頭的陌生女孩子。
俞玲緊張的心情瞬間鬆懈下來,她打量幾眼,沒有理會,畢竟不認識,便跨上電動車扭轉鎖孔。
可能是俞玲的態度刺激了女孩子,她衝著俞玲冷笑地說:“喂,女人,就這麼準備走了?”
俞玲心裏疑惑,看着她囂張的樣子,腦海里轉了一圈,她確實不認識這個女孩子。
她鬆了口氣,收回目光。
那女孩子見她置之不理,有些惱怒,快步攔在她電動車跟前,氣沖沖地質問:“怎麼,你沒膽嗎女人?盯了這麼久,不想鬧一場折折他們的氣焰嗎?”
俞玲心頭一震,一時不知怎麼回應。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說:“我們好像並不認識,妹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你不認識我,我卻認的你。”女孩子突然目露凶光,一副仇恨的模樣。
她嚇了一跳,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子恐怕是精神有問題。
她現在心情糟糕透了,根本沒有心思跟她糾纏不清。將電動車往後挪退了幾步,跟她拉開一定距離,四周掃了一下,瞅准空隙,急忙扭動電動車把手。
電動車沖了出去,俞玲才平靜下來,她騎出去一段路,停了車回頭望去,那個女孩子還在原處獃獃站着。
果然是精神有問題!
俞玲有點擔憂,這麼晚了,天氣又冷,她一個女孩子會不會有危險?
很快,她搖搖頭嘆了口氣,想着自己活成這種鬼樣子,還有什麼資格管別人?
這時,那女孩子似乎感應到什麼,抬頭望向俞玲。
即便隔的有點遠,瞧着也不是很清楚,但模模糊糊中,她還是感受到那個女孩子的面容有些猙獰。
她用力一扭,電動車很快消失夜幕中。
回到小屋,她用加熱棒燒了一桶水,沖了澡。看了手機已是十一點了,她往床一躺,卻怎麼也睡不着。
她不知那個女孩子受了什麼刺激,但她怪異的語氣,兇狠的表情令俞玲心有餘悸。
這一段時間,她睡眠不好,每晚都輾轉很久才迷迷糊糊入眠,但睡的不踏實,一點兒聲響,她都會驚醒過來。
一層住了幾戶人家,怎麼可能沒動靜。
所以她每天腦子都是昏昏沉沉,臉色也越來越差,眉頭也夾出幾道深紋。
今晚,她還是強迫自己閉上眼,依然睡不覺。乾脆睜開雙眼,盯着屋頂,獃獃出神。
沒多久,她的眼前清晰浮現出曾經的一幕幕:女兒周歲了,俞玲決定盤個小店,她先從雜貨店開始,投的錢不多,就是零零碎碎的貨讓她每天忙的沒時間歇氣。
郭偉其很是心疼,他出工回來就去店裏幫忙收拾。
日子就這樣在平凡又平靜中淌過。
直到女兒五歲了,俞玲開起超市,生活的平靜又被打破了。
她整天忙的暈頭轉向,從找店面到裝修,訂貨架,聯繫一手貨源。
超市開業了,她跑了幾家固定供貨的食堂,又時不時的搞促銷活動,吸引客源。
雖然欠了一屁股債,但她信心充足,活力滿滿。
兩年多時間,她就把開超市的五十多萬外債還清。
又過了一年半,她買了一套四室一廳,兩衛兩陽台的一百五十多平方的房子,付了首款,剩下每個月按揭。
交房后兩個月,她找工人裝修房子。
她性子果斷,做事乾脆利落,有主見有擔當又有能力。
郭父郭母見她生意紅紅火火,賺錢也是飛快,所以盯上超市這決肥肉。
而那段時間,大概是郭父郭母對她最好的態度,每天笑臉相迎,偶爾也會趕去超市幫忙打掃衛生。
他們攛掇郭偉其讓郭紀輝入股超市,偏偏俞玲咬緊牙關不鬆口,非得讓郭紀輝先把錢到位了,才擬定股份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