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人間:二十九章
五天後,輾轉多次客車,洪姝終於回到老家。
她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不禁放聲大哭,手裏緊緊護着黑色挎包。
這是她到了縣城特地買的,花了二十五塊錢,為了裝百元大鈔和一袋子金飾。
洪姝的失常引來路人駐步觀望,她感覺到眾人的異樣眼光,急忙擦乾眼淚,往一旁的小商店走去。
她買了瓶飲料,並向店主打聽附近有沒有房子出租。
店主是個五十多歲大叔,他給洪姝指了對面馬路往東邊巷子裏有房子出租。
洪姝找到出租房子地方,經過討價還價,她以一個月兩百元租下一個房間,廁所公用,陽台公用。
但這個價錢洪姝還是很滿意,雖然比不得上次租的房子,雖然日子越過越緊巴,但她沒有被殘酷不堪的生活擊潰,她還是一如既往的迎刅而上。
房子的事終於安定下來,這幾天,她一直想着怎樣把寄存游大強家裏的東西拿出來。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她決定找個開鎖師傅。
費了些口舌,又加了些錢,並將身份證複印壓在開鎖師傅那裏,總算進了游大強家,叫來一輛腳蹬三輪車運走她的東西。
洪姝把東西收拾了,佈置一下房間,她才露出開懷的笑容。
接着她又忙碌起來,找工作呀,她不能坐吃山空。
有着豐富工作經驗的她,很快在一家洗足店上班,不為別的,就是這份工資高,她還是以賺錢為眼前的首要。
洪姝打小適應能力強,從什麼都不懂,短短一個月,她熟悉了八成足底按摩和推拿。
發了工資的洪姝,揣着五千元大鈔,她笑了笑,眼角悄然滑下淚滴。
她趕忙擦去,趁着休假一天,她買了一大堆零食和玩具,叫輛摩托車,往林瑞大姐家去。
大姐家鐵將軍把門,洪姝尋了一塊平坦石頭坐下等候,這一等竟是一個上午,瞅着到了大晌午,大姐究竟去哪兒了?
洪姝敲開鄰居家的門,問了才知道大姐一家人半年前去了外地,說是大姐的兒子承包一處大工程,一家人都去幫忙。
洪姝愣住,那她的兒子呢?
鄰居似乎想起洪姝來,她看着洪姝一拐一瘸的腿,欲言又止,只搖搖頭表示具體的事她並不清楚。
洪姝火急火燎轉去二姐家,沒想到也是鐵將軍候着。
她左右打聽,得到答案都是二姐一家人也去外地做生意。
這可把洪姝愁死了,她們把兒子帶哪裏了?
她將手裏的零食和玩具送給二姐的鄰居,這家人見她臉色不好,又是腿腳不方便,倒了杯水給她喝,又拿了兩個包子。
洪姝沒有推辭,一口氣咕嚕喝光一杯水,邊走邊往嘴巴塞包子。
早上到現在已經大半個下午,她沒吃什麼東西,餓的前胸貼後背。
她回到原來村子打聽林瑞的下落,左鄰右舍七嘴八舌,聽的洪姝腦仁更疼。
自從洪姝跟林瑞離了婚,他就帶着個妖艷的女人回來幾次,在村子裏轉了幾圈,他開一輛嶄新的車子,並揚言過不了多久要把房子買回去。
村上的人對他都忌彈幾分,沒人去招惹他,當然,也沒人去搭理他。
不知是不是意識到自己不受村上人待見,這幾個月林瑞再也沒有回來,誰也不曉得他現在去哪裏。
洪姝不死心,又轉悠了半下午,終於從村上一個跟林瑞有幾次來往的人嘴裏得知,林瑞搬去縣城住,在百貨後面有個大巷子,那裏有一片居民房,他好像租一套房子。
洪姝聽了,轉身就走,她顧不上多問事情詳細,急忙趕到那人所說的地方。
要不是她曾經找工作,整天走巷竄道的,恐怕沒這麼容易找到地方。
她問了幾戶人家,才確定有一幢三層樓房,據說房東不在家居住,房子一層一層的租,租金還不低,因為房子裝修很好。
人家一聽洪姝說的又高又瘦,白白凈凈,斯斯文文,總是喜歡挾着公文包的男子,一下子就指着三層告訴洪姝肯定是這家租戶。
洪姝按了門鈴,有個老婦人給她開門,知道洪姝找三樓租戶,忙衝著樓上喊幾聲。
不一會兒,有個穿着睡衣,頭髮凌亂的年輕女人從二樓梯口斜着身探下頭問:“誰呀?誰找我?”
洪姝往樓上走,邊走邊應道:“是我!”
那女人皺眉,看着洪姝,說:“我不認識你,是不是找錯人?”
洪姝沒有回答,徑直來到她跟前,說:“林瑞,你總認識吧!”
那女人臉色大變,轉身快步就走。洪姝急忙跟上,她走的快,她也跟的快,就在女人跑進房間要把門關上時,洪姝一腳踹開。
那女人瞪眼怒視洪姝,但見她又瘦又矮,還跛腳,卻有這麼大的勁,一下子又焉了下來。
她默默退到房間,一屁股坐在床邊,低頭沒有說話。
洪姝也不出聲,她跑了一整天,又餓又累,比起這女人的垂頭喪氣,她也好不到那裏去。
屋裏靜悄悄,誰也沒出聲。
洪姝返手關了門,她瞥見剛才給她開門的老婦人鬼鬼祟祟摸上樓。
隨着關門聲,那女人驚了一下,迅速抬頭,她似乎明白什麼,捂着嘴低聲抽啜。
洪姝定定看着她,心裏五味雜陳,瞧着這環境這副樣子,女人跟了林瑞好不到哪裏去!
洪姝暗暗嘆了口氣,她現在心急如焚,根本沒有心思去同情這樣的一個女人。
但她也不願刁難這個女人,緩了幾分鐘,洪姝用手敲敲門板。
那女人驚了一下,抬頭看着洪姝,眼裏充滿恐慌。
“林瑞不在家?”洪姝壓抑着焦慮問道:“你就是那個...扔了丈夫,跟林瑞跑的?”
女人聞言,臉色羞愧地低下頭,訥訥說聲:“我...我也是被他...騙的,他...”
“行了,老娘可沒時間管你們的閑事。”洪姝焦急地打斷女人的話,說:“林瑞去哪兒?”
“他...”女人抬頭看着洪姝,納悶問道:“你不知道他出事了?”說著,又自顧又地說道:“哦,他提過,不曉得你跑那裏去...”
“出事?出什麼事?”洪姝忙問道:“他又去招惹女人?引人宰賭被發現?”
女人搖搖頭,眼淚又涌了出來,泣涕漣漣。
“快說呀!出了什麼事?”洪姝氣的直跺腳,她的心一直懸着,不知道兒子什麼情況?至於林瑞,她才不管他死活呢。
女人邊哭邊說:“他跟幾個人去搶劫,被判刑坐牢...”
“什麼?”洪姝腦子一下子嗡了一聲,炸開了:“搶劫...”
女人猛地跳起來,衝到洪姝面前,一把捂住她的嘴,驚慌地壓低聲音:“小...小點聲...”
洪姝又怒又急,打掉女人的手,氣呼呼瞪着她。
女人後退兩步,幾近哀求地說:“這裏的租戶不曉得事情,你別聲張,她們知道了,我會被人指指點點,沒辦法生活下去...”
洪姝一步竄到女人跟前,雖然她個子矮了一大截,但她兇悍又急促的勢頭明顯把女人壓下去。
“那我兒子呢?他把我兒子弄哪兒了?”她一手扯過女人的睡衣領囗,低聲咆哮着:“他兩個姐姐怎麼都搬去外地?是不是林瑞把我兒子賣了換你們花天酒地的生活?是不是...”
女人驚懼地搖頭,被洪姝噴了一臉口水的她,邊扎掙邊捶打洪姝的手,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快鬆手...鬆手...”
洪姝的蠻力一向勁大,手背上的青筋暴現,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使她的面目猙獰可怕。
女人嚇的要死,哭着說:“林瑞他去外面搶人家的錢和金子,沒有...沒有賣兒子...”
洪姝鬆了口氣,她放開緊攥女人衣領的手,低吼:“那我兒子呢?”
女人大口就喘着氣,一屁股癱坐在地上,她又驚又懼:什麼蠻力勁這麼大,差點勒死她了?
她的睡衣領口已經扯破一角,這可是她買的最貴一件睡衣,平時都捨不得穿。今天樓下的約她去隔壁打麻將,她這才拿出來,原本想要顯一顯,那料的會撞上洪姝這個粗俗的女人。
林瑞出事這半年,她基本沒辦法生活,仗着幾分姿色還有幾成身材,藉機打麻將,賺點生活費。
這裏的房租,在林瑞出事之前已經交了一年,她還可以住幾個月。
女人心疼死了,她整理着衣領,哭喪着臉,說:“我的睡衣,你賠我的睡衣...”
洪姝隨手抄起一旁的掃把,揚了揚,罵道:“你再給老娘啰嗦一句,信不信我打壞你的頭,刮花你的臉?”
女人錯愕地盯着洪姝,硬生生將嘴裏的話無聲無息吞下去。
就沒見過這麼粗魯的女人!難怪林瑞會一腳蹬了她。
女人心裏暗罵,臉上卻一點不敢顯露出來。她曾聽林瑞說漏了嘴,別看他老婆又矮又瘦,個頭不大,蠻力大如牛,他可是挨了不少打。
當時她還嘲諷林瑞,堂堂一個大男人居然打不過一個小女人!
現在看着洪姝,她也懼怕,確實林瑞不是他老婆的對手,這麼兇悍,哪個男人能頂的住?
女人只想着趕緊打發洪姝走,就把她知道的一五一十都告訴洪姝。
一個小時后,洪姝拖着疲憊的腳步離開。
從女人嘴裏得知,林瑞一伙人搶劫被判了五到八年的刑,倆姐也到處托關係,可是金額太大,無法扭轉局面。
女人曾聽林瑞提過,倆姐要去外地開店,不放心將孩子交給整天遊手好閒,坑蒙拐騙的林瑞照顧。
女人根本不想接手個孩子,她攛掇林瑞去告訴倆姐,把孩子一起走。不然跟着他只會受罪,他也帶不好孩子。
倆姐罵了林瑞一頓,後來沒幾天他就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