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林妄敲了兩下門,裏面沒動靜,他挑了下眉,按着門把手推開了。

屋裏光線很暗,絳色花紋的窗帘嚴絲合縫地拉着,以至於林妄第一時間都沒看清屋內的佈置,只能在黑暗裏摸索。一股很淡的類似某種花香的味道飄過來,林妄吸了下鼻子,反手帶上門,終於看見了房間角落的沙發,和靠在沙發上擺弄手機的池淵。

從林妄的角度看,池淵整個人的狀態都是慵懶鬆弛的,像剛睡醒。

“來了。”環境過於安靜,林妄說話的聲音刻意地配合著放低,說完站在原地,等待池淵的指示。

池淵沒抬頭看他,目光停留在屏幕上,黑沉的瞳孔映着一點點光亮,林妄的角度只能看見他白皙的下巴,和繃緊的一點下頜線。

林妄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晰,或者說池淵從那張紙面合同上給了他明確的指示。一行行文字都透露着同一個信息——這一年內,林妄一切行為的前提,只能是池淵的允許。

所以林妄只能繼續站着,垂着手臂,看着遠處沉默到彷彿沒看見他的池淵。

屋裏的冷氣一刻不停,林妄搓了搓手指,下來的時候只穿了件短袖,很快露在外面的皮膚就變得冰涼。林妄一邊用胳膊貼着衣服取暖,一邊回憶池淵給他準備的衣櫃,裏邊好像只有短袖t恤。

林妄走神時眼睛也有神,好像多專註多盡心,這招糊弄過很多他懶得結交的人。

社交場上修鍊出的本事今天卻翻了車。池淵忽然放下手機,看透林妄想法似的偏過頭,被林妄在心裏誇過幾次的漂亮眼睛不帶任何情緒地看向他。

讓小自己六歲的男人這麼看着,林妄心裏沒來由升起點兒心虛來,放在褲邊的手很快地蹭了下布料。他很輕地吸了口氣,裝作若無其事地勾了下嘴角,沖池淵點點頭當做打招呼。

池淵對他的示好沒有任何正向回應,靠着沙發的姿態慵懶卻並不放鬆,連帶着林妄都做不到徹底松垮後背,只能稍微繃緊肩膀,維持着體面但不輕鬆的姿勢。

自我就是從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細節里被慢慢蠶食,只是起初痛感輕微,讓林妄無從察覺。

屋裏太暗了,視覺被最大限度地削弱,其它感官被潛意識放大。林妄清晰地聽見斜後方的掛鐘秒針發出輕而細的“咔噠”聲,像抓着他耳朵,生硬有效地強調時間的流逝。

讓林妄站在這的行為,變得像個讓人不安的懲罰。

先於觸覺時,眼神可以表達很多情緒,迴避,無措,冷漠,膽怯,還有壓迫……慣於操控的人喜歡用眼神當做開胃,讓被征服的一方從冷靜變為躁動,失去苦苦維持的理智,最後變成被動的獵物。

池淵目光冷漠黑沉地盯着林妄的眼睛,伴隨着鐘錶重複的“咔噠”聲,極其緩慢地挪動到林妄笑着的嘴角,捕捉到喉結細微的滾動,最後回到那雙沉穩的眼睛。

林妄嘴角的弧度一點點消失,很久沒站在這麼被動的位置讓人從上到下地看個遍,有點兒不習慣。但還好,林妄自認不是什麼臉皮薄的人,只是看看,林哥讓看。

手臂稍稍放鬆與身體分離,林妄忽略深深種在心底的那點怪異,攤開自己,準備好接受池淵的審視。

“過來。”

簡潔有效的兩個字,輕飄飄地打斷了林妄的冷靜,池淵抓耳的嗓音在沉默許久的房間裏有一種冰櫟的冷硬質感。

剛剛放鬆的身體再次綳起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林妄沒說什麼,邁開腿穿過黑暗走到池淵對面。現在這樣情緒不上不下被吊著的感覺,他覺得熟。

紙張被拿起時發出讓人不適的摩擦聲,林妄低頭看向池淵的手,手背很白,修剪整齊的指甲是淺粉色的,骨骼修長的手指夾着一張空白的稿紙,有一種說不清的聖潔感。

林妄看得有些過於專註了,池淵就這樣讓他看,在他出神到最深的時候,曲起手指,“啪”地彈在紙上。

這是除了鐘聲外,屋裏第二種物品發出的聲音。

林妄的呼吸驟然緊了緊,同時看着池淵鬆了手,稿紙舒展着落在了前面的玻璃矮几上。

池淵拿起一旁的筆,手背的青筋都是恰到好處的張力,輕輕一拋,筆尖砸在紙面,在安靜的空間裏發出尖細刺耳的聲響。

林妄不明顯地皺了皺眉,第三種聲音讓他有種說不上來的抵觸。

池淵腰腹微弓,身體貼着沙發,漆黑的眼直直地盯着林妄。他很有耐心,上上下下地看,看得林妄有點兒發躁了,才漫不經心地垂眼,道。

“坐下。”

林妄臉上的表情有點兒難以言說,他先看那塊藝術形式大於實用意義的小小的玻璃的茶几,又看只佔了半個茶几的小小的稿紙,嘴角不愉快地扯了下,被愚弄的火氣從心口往上竄。

林妄深呼吸了一下,又很好地忍住了。

來這裏不是享福的,天下沒有白得的錢財,這都是代價,林妄目前為止覺得他有準備,他都能接受。

茶几是那种放果盤或者零食的,很小很矮,擺放得離沙發很近,在池淵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池淵的膝蓋就抵着茶几的邊緣。

林妄看了幾秒,有點艱難地吸了口氣,最後選擇側着坐下去,避免讓自己的腿和池淵的長腿打起來。

一米八幾的人側着屁|股擠坐在這一小塊稿紙上,下面是還沒有他小腿高的矮几,整個場面說不出的滑稽羞恥。

藝術品都中看不中用,林妄怕茶几被他坐碎了不得不繃緊大腿,挺直腰,用力踩着地面,整個人以一種尷尬狼狽的姿勢支撐着身體的重量。一把年紀了還這樣,林妄耳根有點兒熱,心裏也難免有些臊,但他很能放寬心地勸慰自己,池淵至少沒讓他跪地上。

林妄的心剛放下一點兒,池淵忽然抬起腿踩住了茶几的最下面,力度不重地一蹬——林妄的身體立刻轉了小半圈,膝蓋並在一起擠在了池淵的腿上。

茶几底下有滾輪,沙發前面鋪着厚重的地毯,林妄坐上去的時候竟然沒發現。

池淵臉上始終沒有什麼大表情,丹鳳眼瞼裂狹長,雙眼皮的走向綿延上挑,讓一張冷淡禁慾的臉越禁越欲,讓人不敢靠近又浮想聯翩。

現在這雙眼睛裏情緒藏得很深,好像在禁着繃著什麼,直白地勾着林妄看,看久了又讓林妄也下意識跟池淵一起繃著。

兩個人變成了幾乎沒有距離的面對面。池淵的左膝擠在林妄兩個膝蓋之間,一個很危險的姿勢,讓他徹底處在被動的位置。

林妄做慣了主導,不喜歡這種感覺,不如說從進門到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恰到好處地踩在他每一根不喜歡的神經上。

但也可以忍受。

林妄眉梢動了動,乾脆大大方方地岔開腿,兩隻手搭在茶几所剩無幾的面積上,後背微微後仰,和在門口時一樣坦然地給看。

池淵又一次錯開林妄的動作,低頭,從林妄手邊拿走了剛剛掉在這兒的黑色水性筆。指尖擦過林妄的手腕,很輕,很涼,林妄手指不明顯地曲起,眼神隨着池淵移動。

直到現在林妄都沒意識到,除了第一句“來了”,他一句話都沒能說出口。好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線,從進門開始就牽在了身上,讓林妄一舉一動都只能服從安排好的劇本。

“嗡——嗡——”

手機突兀地響了,林妄高度戒備的心也跟着一緊,他看向池淵。

池淵掀起眼皮,目光意味不明地落在林妄臉上,嗓音很淡:“接。”

手機在池淵左腿邊上,林妄伸長胳膊向前夠的時候兩條腿叉的更開,拿起手機的瞬間池淵忽然抬起腿,像是被擠得不耐一樣,踩在了這塊小得不能再小的茶几上。

被狠狠威脅到,林妄身體一僵,抬頭瞪向若無其事的池淵,手已經按在了接聽的位置。

“喂?池淵?”電話里是一個溫和親切,聽起來有些年紀的女聲。

林妄緩慢地恢復坐直,努力忽略茶几上的威脅,臉色微妙喉結輕滾,說出的話卻四平八穩,低沉的嗓音甚至帶着點笑:“您好,池淵不在,您有事的話我可以幫您轉達。”

池淵的私人手機出現在其他人手裏,曲樺頓了一下才掩飾了內心的驚訝,溫和地詢問:“麻煩了,您是?”

出於對那份合同的尊重,林妄左手始終放在腿側,這具身體蒼白瘦弱的手臂用力到看出肌肉輪廓來,手背隨着池淵的動作一點一點綳出青筋,和池淵腳背上的一模一樣。

“我是他的...合作夥伴。”林妄嘴唇抿動幾下,後背微微弓起,漸漸染紅的眼睛看向拿着一張稿紙垂眸默讀的池淵,等待他的提示,甚至不敢用力呼吸。

電話那頭的沉默無疑是最大的羞恥來源,林妄努力忽略身體最自然的反應,皺着眉笑道:“我讓他給您回過去,他現在不呃——”

腰腹肌肉猛地抽動了一下,林妄額角溢出一些汗,掌心緊緊握成拳頭,大腿緊繃撐着身體,聲音變得暗啞:“……抱歉,他現在不在。”

“您怎麼稱呼?”

“林妄。”

“林先生,不忙的話,我想和您談談。”

林妄深吸了一口氣,眼前因為生理性的刺激有些模糊,抬眼,正對上池淵深不見底的眼睛。那張殷紅到讓林妄隨時想起口感的嘴,不緊不慢地吐出兩個無聲的字。

“繼續。”

林妄喉嚨里咕咚一聲,受足刺激的腦袋一時間反應不過來是池淵自己要繼續,還是讓他繼續。運動褲的褲腰變得很勒,林妄用力閉了閉眼睛,呼吸不穩嚴重到牽連了手,拿着手機抖得像帕金森了。

他一邊開始後悔,為什麼不穿柜子最裏面的西褲,至少他可以扎一條腰帶。一邊繼續用周全到滴水不漏的話回答曲樺一個接一個的試探。

“林先生,我是池淵的私人醫生,您稱呼我曲醫生就好。”

“...曲醫生。”身側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舉到臉上,用力按着溢出薄汗的眉心和額頭,呼吸隨着胸口的起伏愈發頻繁。

“您是什麼時候來到別墅的?”

“不久。”

……

林妄漸漸不敢抬頭看池淵,耳邊曲醫生的聲音變得不清晰,他的每一次回話都是憑藉本能,似乎有另一重感覺籠罩了五感,讓他就算偏過頭也能清楚地感受到池淵赤|裸沉默的注視。

像犯下凶殺案后觀摩現場的兇手,津津有味毫無憐憫地欣賞着受害者的狼狽。

曲樺嗓音溫柔耐心,閑話家常一樣問:“林先生,池淵有沒有對您做過讓您感到不適的行為?”

身體弓起頭徹底埋進胸口,林妄一把抓住池淵的腳踝,大腿抖得篩糠,張着嘴無聲地大口呼吸着,彷彿只有這樣才能緩解徹底瓦解的堅持忍耐。

過了許久,久到曲樺重複了兩次“林先生?”,林妄才舔了下乾燥的嘴唇,看向池淵放到地毯上的腳,強忍着脖頸快燒起來的臊,沙啞道:“沒有。”

曲樺沉默了幾秒,忽然嚴肅地問:“林先生,池淵是不是在你身邊?”

池淵抬起左腿,再次蹬在茶几的最下面,林妄身體被迫轉了個圈背對着池淵。視線移開的前一秒,林妄看見池淵剛剛踩過的那塊地毯弄濕了一小片。

久經沙場的林哥再也看不得,用力閉上了眼睛,耳根燙得快把自己燒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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