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歹人內訌
夏亭長能當上亭長,實力還是有些的。
按照過往的習慣,他先是盤問其他商人,確定了這個商隊的人數,又結合來的歹人只有三個情況,極快的判定了這群人現在應該還沒有出亭,應該是躲在隱蔽處等待匯合。
那現在見人遲遲沒有回去,又或者只回去了一個,肯定要窩裏亂,不是繼續在本亭躲避,就是要在明天傍晚到達其它亭,用假身份混過去逃走。
所以夏亭長一邊寫信給其他亭長,另一邊讓手下的吏目趕緊通知各村,注意是否有外來的歹人,一旦發現異常,立馬扭送過來。
戶籍管控對農民們來說很難受,但遇到這樣作姦犯科的事情,罪犯想要逃跑就很難,畢竟農民們長久的居住在一個村落里,突然來個陌生人,立馬就能發現不對勁。
以往大家對陌生人還沒那麼警惕,可當吏目半夜敲開村長家的門,把幾個村老召集過來,說月女差點被歹人綁走,只抓住了兩個,剩下的十幾個有可能還留在本亭,若是看到陌生人,綁了送到亭那邊,眾人便群情激奮起來。
月女那麼好的人,居然還有人敢綁她?!
我和爹娘老婆的病還沒看完呢,女兒還等着送給月女當學生,就等着她回來之後,我們這群草一樣的庶民,以後有個頭疼腦熱腰酸背痛的,能有人給看看,不至於熬到死,現在居然還有歹人敢綁月女?!
當我們死了啊!
吏目們過來通知的時候,已經是三更天,大家覺也不睡了,大聲吆喝着喊醒村裏的壯年男人,拿着各種武器開始四散尋人。
隨着吏目通知的村落越來越多,整個亭內到處都是晃動的火把和高呼聲。
躲避在暗處的陳信很快發現了動靜,他暗道不好,還沒等他想出主意,其他被逼上梁山,根本沒想綁月女的商隊兄弟就撐不住了。
一個壯漢憤憤的直起身,往地上唾了口唾沫,罵道:“去他乃公的,乃公不等了!”
他的話得到了隊裏大部分人的附和,韋通到現在都沒有回來,又有這麼多村民過來找人,肯定是事情敗露,那三個人已經被抓住,看村民舉着火把的火光越來越近,沒人想繼續留下去,他們紛紛說道:
“對,大哥,咱們趕緊走吧!”
“再等一會兒,那些村民過來,咱們可就完了!”
“就是!”
還想再等等的陳信看看現在的局勢,一咬牙,說道:
“不等了,咱們趕緊走!”
“走?還能往哪兒走?”最先出聲的壯漢冷笑一聲,他伸手去解馬車上的貨物,邊解邊說道:
“早就說了,不要劫那月女,你們非不聽,現在他們來捉人,就咱們這幾輛馬車,走起來動靜比雞叫還大,去哪兒都能被人攔住,大夥還不如各分點貨,各自逃命去吧!”
這話一出,心裏有動搖的人也忍不住向上前。
看着現在的局勢,陳信臉色異常的難看,他大聲喝道:
“梁仲!今天出來的時候你就看到韋通不在,當時你不問,停半路你知道他們綁月女,那時候你可一句話也沒說,現在出事兒了,你鼓動大家散夥逃命,不過是為了吞財!何必說的這麼好聽!”
梁仲憤怒的鬆開解繩子的手:“那你說要怎麼辦!”
“我們……”陳信舔了舔乾裂的嘴唇,心臟劇烈的跳動起來,他心裏想着如何捨棄了這些人好供自己逃命,嘴上卻編出來極為好聽的謊話:
“把麻袋用石頭和草裝上,壘在車上,裝作送糧車,咱們馬多,我就帶幾個人裝成吏目騎馬探路,剩下的人在後面跟着,若是看前面有人,我們就裝成押送糧食的,還剩下一兩個時辰天就亮了,只要躲過這一段時間的搜捕,咱們就能活下去!”
“也行。”梁仲深深的看着陳信,又道:“不過,文書和貨都得放在馬車上!”
“我們可是兄弟,你怎麼能這麼不信我!”陳信氣的眼裏直冒火,好像真的被懷疑似的那麼難受,又憤怒又無可奈何的說道:
“就按照你說的辦,行了吧!”
看大哥給出來了辦法,又如此信任大夥,眾人升起的埋怨也終於散去,他們分分上前拍着梁仲的肩膀:
“大哥最可信了,何必做這些事情,還是趕緊過來割些雜草走人吧。”
“對啊,怎麼能散夥呢?咱們這點人,哪裏比得上那些村民?分開跑全都得被逮住,還是一起走好。”
“就是,現在不是有退路了嗎,不用那麼氣了,咱們熬過這一劫再說。”
還有人在陳信身邊吹起了馬屁。
“不愧是大哥,這主意想的就是快,誰能想到咱們敢裝成吏目?”
“就是!”
在眾人一團和氣中,陳信對着自己兩個兄弟使了個眼色,一個人偷偷拿過偽造的傳,另一個人解開馬匹!在割草的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直接騎上馬,跑了!
剩下的人目瞪口呆,梁仲追了幾十步沒追上之後,屁滾尿流的跑了回來,使勁兒去解馬車上的繩子,帶他從布袋中到處那些絮草,翻出木盒,打開一看,早就空空如也!
梁仲再也剋制不住的怒吼起來:
“陳信,乃公必殺你!”
他不吼還罷,一吼,其他人瞬間覺着不妙,在心底暗道聲‘壞了!’后,趕緊上馬車翻找,拿些值錢的物什就開始爭奪,看着火光越來越近,撐不住的人扭頭就跑起來。
可搜索的村民已經知道了這地方有人,烏壓壓二三百號人圍了過來,想跑?那簡直是做夢!
一覺睡到天亮,止痛藥的藥效散去,韓盈捂着發痛的額頭醒了過來,她剛坐起身,守着牛女的於姝就聽到動靜,趕緊將竹杯遞了過來。
天光一亮,韓盈頭上的傷更難隱藏,她本來年齡就小,又捂了一個冬天,就算是這月挨了不少曬,皮膚黑了些許,可能對比其他曬了十幾年的人來說還是白的很,於是襯的頭上淤青極為嚇人,碰都不敢碰。
韓盈的確口渴的厲害,她用不疼的左胳膊舉着竹杯喝水,一口氣喝掉了大半,這才放下竹杯,問道:
“牛女怎麼樣了?”
於姝借過來杯子,回答道:“剛剛起來喝了碗粥,現在又睡過去了,我摸了她額頭,沒發燒。”
“你呢,腿還疼嗎?”
“現在已經不疼了。”於姝沒想到自己那點兒小傷也會被記住,她連忙解釋道:
“就是昨天晚上太黑,也不知道是誰踩了下,好在本來就沒什麼,晚上疼那麼一會兒也就差不多了。”
“那就行。”
學生的兩個屋內沒別的東西,頂多就是在牆角堆了些工具,大家都是鋪些稻草直接和衣而睡,昨天晚上聽到動靜,是有不少人急着想趕緊去救人,不小心踩到了同伴,又或者被同伴絆倒,好在都是人,沒有桌子什麼的磕碰,就算是受傷也傷不到哪裏去。
要是換到軍營,拿着兵器而睡的他們聽到動靜……
還是沒燈啊!
想到這裏,韓盈額頭又開始作痛,她下意識想伸手去揉,手抬到一半,才想起來自己額角受着傷,趕緊把手放下來,又道:
“我昨天說讓周么拿錢買點肉回來煮上,她去了嗎?”
韓盈看診到現在也不是完全不收錢的,現在診費固定是一碗糧,此外藥材或多或少也會收取一些勞務費,賺的不多,但因為學生自帶乾糧,又有這麼多病人,積累下來,她手頭也有幾百錢和不少米糧,買點肉不是難事。
受這麼重的傷,就得吃點好的補補,被問的於姝也有些急,她往門外望去,說道:
“今天早上就去了,不知道怎麼的,現在還沒回來呢。”
許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公雞尖銳的雞鳴和狗叫突然傳了過來,緊接着就是周么大聲喊的聲音:
“別送了,月女真的吃不了這麼多,活的也不行,真的,月女現在沒事,過兩天你們就能看到她……”
聽着這動靜,於姝小臉上有些茫然,倒是韓盈明白了怎麼回事,她活動了一下身體,確定自己能正常走路,就穿上木屐,直接往外走去。
身後的於姝看看走出去的韓盈,再看看躺着的牛女,一跺腳,還是先去追韓盈了。
從成排的房屋前走過,在門前忙碌的學生,一看到韓盈,紛紛高興地迎了過來,待看到韓盈額頭上的傷,全都握緊了拳頭。
她們這麼多人在,居然還讓月女差點兒被劫走,丟臉啊!
手中有活的鄭茂離不開,她連忙向兩個強壯的婦人喊了聲,讓她們跟着韓盈一同出去。
而韓盈也沒有阻攔自己身後多出來的三條尾巴,她穿過巷,一抬頭就看到黑壓壓一片人。
這些人拿着小米,大米,豆,肉條,雞蛋等如今能見到的所有好東西堵在亭院內,拼了命的想給周么送。
“真的不用送啊……”
周么說的是嘴唇發乾,她今天出去買肉,賣肉的老闆認識她,又聽聞昨晚的動靜,連忙追問她昨天到底怎麼回事,周么正常說了,沒想到老闆一聽月女受傷,想買點肉吃,直接不收錢了,周么好說歹說,對方都不聽,只能放下錢提着肉就跑,可還走幾步,就被其他聽聞月女受傷的商販給堵住,非要送各種吃的補身體。
這一堵,就堵回亭院,緊接着各村的村民也拿着各種吃的來探望月女,也不知道誰傳的,從月女頭上只是有淤青,變成了月女被打中額頭,現今躺在床上快起不來了,這可把大傢伙嚇得不輕,又開始狂送藥材。
哪怕是她們這些學生反覆說沒事,他們還是不相信,里三層外三層的把周么圍起來,非說要去看看一眼月女才放心。
正當周么面對這些人沒得辦法的時候,突然有人高喊一聲:
“月女,是月女過來了,月女沒事!”
周么頓時鬆了口氣,可她還沒來得及說話,原本圍繞着她的人瞬間清空,烏壓壓的往月女方向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