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朦朧」

66「朦朧」

天色愈發昏暗,窗外之景在此刻是朦朦朧朧的,好似畫卷一般展開,將整間小屋籠罩。疏風徐徐吹來,即將燃盡的紅燭顯得那般幽沉,搖曳的火光映照出屋中之景,竟是說不出的讓人情動。

傅茗淵伏在夏笙寒的身上,方才一激動將他的衣衫扯了開來,露出一大片胸膛。儘管平時看着並不強壯,他的身體卻是出乎意料的結實;她從未看過男子的身體,心中頓時咯噔了一下,剛才那般強勢的氣焰全都熄滅了下去,卻是死死拽着他的衣服不肯鬆手。

“阿淵……鬆開。”夏笙寒的聲音低沉到喑啞,似乎在強忍着身體的反應,下意識地將她往外推,連呼吸都有些沉重,“快起來,我會忍不住……”

他像喝醉了一般,又似乎是因為燥熱,全身都開始不自覺地升溫。傅茗淵像是嚇住了一般,許久沒有回答,冰涼的雙手時而觸碰着他的肌膚,反而令他更加躁動不安。

“我知道你想證明給我看你不會拋下我,但不是現在……”夏笙寒定了定神保持清醒,理智卻在一點一點地被吞沒,一時推不動她,又不忍用力,只好伸出胳膊架在胸前,“你回去罷……”

話音未落,他感到胸前被打濕了,竟是她不作聲地哭了出來,淚水落在他的胸口,閉着雙眼道:“你去解開陰蠱好不好?成功也好,失敗也罷,哪怕最糟糕的我給你守寡也行……”

她哭得語無倫次,顯然是不經腦子說出的話,令夏笙寒哭笑不得:“你怎麼老是往壞處想,弄得我更不敢了。”

“……”傅茗淵促吸一口氣,慌張地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我是……”

她憋了半天也沒將話說完整,只聞夏笙寒笑笑道:“我不要你守寡什麼的,你只要……能夠記得我就好。”

他輕輕抬起手,拂過她的臉頰,感到一片滾燙,才意識到二人竟一直離得這般近;她修長的睫毛,精緻的五官顯得那般明媚動人,儘管頭髮像男子一樣高高束起,卻掩蓋不了此刻的秀美。

“你不是說我是你娘子么?”傅茗淵忽而開口,又向他靠近了些,每一寸呼吸都令他動搖,“這麼快……就不記得了?”

夏笙寒恰好撫過她的腦袋,聞言手一抖,不慎將她的髮髻解開,如絹的黑髮傾瀉而下,拂過他的臉頰,癢而酥麻。

傅茗淵亦是一怔,望着垂下的長發,有些不知所措地想將頭髮再次束起,卻被他拉住了手:“很美。”

眼前的女子本就生得養眼,面龐清秀玲瓏,平時刻意打扮得像個男子,衣服也大多為深色;而此時除卻穿了一身黛色的寬大長衫,令身材看不分明,在紅燭的映襯下,竟是柔美到讓人移不開眼。

二人一時皆未出聲,只是凝視着對方,然而眸中卻像要燃燒起來似的,神色在暗淡的燭光中顯得更加迷醉。

傅茗淵索性將髮髻扯了下來,閉上眼俯身吻了下去,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出,卻又不敢再繼續下去。夏笙寒抵住她柔軟的身體,內心卻在灼燒,低聲道:“別……”

他霍然間想要掙扎,可是連聲音都變了味,只能發出一聲唔,拚命抑制住想要抱住她的衝動:“別動,我會負了你……”

“你敢……”傅茗淵卻不停下,一把將他的衣衫扯得更開,羞赧地移開了雙眼,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夏笙寒忍到了極限,瞳中的最後一點理智也被消磨殆盡,終於伸手止住了她笨拙的動作,一翻身將她壓在了身下:“我說過我會忍不住的……”

傅茗淵那柔順的長發披散在地上,白皙的小臉紅得像被燙過,兩手握拳,緊張地縮在胸口;良久,緩緩閉上了眼睛。

紅燭已經燃燒到了末尾,屋中之景更加模糊了,二人皆是早已情動,眼中只剩下了對方,再也難以掩飾心中的澎湃。

“我會去找阿婆解蠱的……”夏笙寒鬆開了扣着她的手,在她耳畔喃喃道,“但失敗的幾率佔了九成,你……可會後悔?”

傅茗淵依舊閉着雙眼,顫抖着搖了搖頭。

在那一刻,蠟燭同時燃盡,屋中頃刻暗了下來,只有皎潔的月光從窗檐照進,依稀映出了二人的身影。

夏笙寒喉嚨干啞,渾身燥熱到有些口渴,卻無暇去在意這些,只是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在卧榻上褪去了她的衣衫……

***

第二日,傅茗淵是在一片蟬鳴之中轉醒的。昨日她的腦袋昏昏沉沉,最後記得的事情便是與夏笙寒坦誠相見,然而回憶到這裏之後卻不敢再往下想,臉越來越紅,羞得用被子蒙住了頭,卻發覺……她是一個人在屋內?

四周的確只有她一人,身上還穿着一襲素色的內衫,大約是夏笙寒給她換上的,因為實在不合身,衣擺垂在地上將近有一尺。

渾身都在隱隱作痛,她覺得身體簡直不像是自己的,好不容易撐着起身,正欲前去洗漱,看到卧榻上的痕迹時猛然間變了臉色,又聽得門外有人敲門,更加慌張了,忙不迭套上外衣後用身子擋住。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推門進來,手裏還端着一些吃的。

“……傅大人?”阿尋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畢竟年紀小,就算古靈精怪,也並未察覺到異常,“這是我剛剛給你盛來的,趁熱喝吧。”

他說著將盤子放在桌上,笑容滿面地將粥和一些小菜陳列開來。傅茗淵不見夏笙寒的蹤影,焦急道:“阿寒他……去了哪裏?”

“大哥哥一早就去找奶奶啦,說是想讓奶奶幫他解開陰蠱。”說到這裏,阿尋的眸子垂了下來,“奶奶曾說過,成功的幾率太小,或許……”

不等他說完,傅茗淵便丟下碗沖了出去,沿路問人夏笙寒的所在,最終徘徊到了蠱婆的小屋前,只見那扇木門緊緊閉着,彷彿是將她完全隔離在外,第一次感到這般無力。

他……最終還是去了。

他想活下來;他想為了她活下來。因為她……已經把自己交給了他。

她在屋外踱步了許久,然而左等右等卻不見夏笙寒出來,步伐更加快了,時而扶額嘆氣。路過的苗人都不識得她,又瞧她這般模樣,紛紛不敢靠近,最後還是阿尋跑了來,苦着臉道:“奶奶說,要解開陰蠱起碼需要三日,你總不能在這裏站三天吧?”

傅茗淵望了望他,一顆懸着的心更加緊繃。

“三日……”她喃喃念道。

如果三日之後,她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那他們的回憶,便只留在了昨夜。紅燭帳暖,月色朦朧,二人的身影交織在一起,詮釋着這磕磕絆絆走來的一路,有苦有甜。

她甩了甩腦袋,逼迫自己暫時忘記這件事,畢竟秣陵城中還有許多事需要她出面,無故消失了一夜,大約已經有人以為她被大水沖走,開始四處找她了。

當天,傅茗淵與阿尋一道回城,未至王府便看見唐闊帶着人前往城西,想必是又招到了一批重建的人手。儘管如此,糧食問題依然漸漸變得嚴峻起來,光是雇傭這些人恐怕只能緩解一時,還需要再想些別的策略。

她正低頭沉思之時,餘光瞥見有什麼人正健步向她走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抬頭一看,雲沐正直直地凝視着她,上下打量她一番才鬆了口氣,面色有些不好,大約是沒有睡好覺。

因為身上還有些酸痛,傅茗淵下意識地將手抽了出來,錯愕地望着他:“雲大人,你……怎麼了?”

“你昨晚去了哪裏?”雲沐厲聲質問道,“我聽一心大師說你沒有回來,以為你又遇到了刺客遭遇不測。你——到底去了哪裏?”

傅茗淵張了張嘴,卻沒有作答,不願吐露關於夏笙寒的事。

如果想要謀害他的人仍在朝中,那麼在塵埃落定之前,決不能吐露他的蹤跡。可是,倘若他再也不能從那間小屋裏走出來……

她忽然不敢再往下想,定了定神,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雲大人多慮了,我只是去辦一些事而已,我現在就去找一心大師。”

言罷她轉身欲走,方一邁步,卻聞雲沐在她身後幽幽道:“你……見到了慧王,對么?”

傅茗淵怔了一下,沒有回頭。

“這些天來,我也越來越了解你。如果沒有見到慧王,你是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雲沐的聲音很平靜,卻又彷彿是失望,“他遲遲不出現,是不是你們……又在謀划什麼事?”

傅茗淵聞聲卻並未作答,停步片刻后,再次向著慧王府的方向走去,只留下了夕陽之下一襲模糊的倩影,令雲沐感到那般遙不可及。

或許……真的應該放手了。

***

洪災后的重建6續進行,百姓的生活也開始步上正軌,剩下的便是時間問題。

儘管傅茗淵沒有開口,但她心裏始終擔心着夏笙寒的情況,一天要將阿尋找來好幾次,然而詢問之後卻是無果。

“大人,這才過了一天,你都問了我不下十遍了。”阿尋嘟了嘟嘴,卻目光明澈,“不過這也是好事,出來的越晚,希望越大不是么?”

傅茗淵點點頭,只覺近來實在疲憊,連這個孩子都比她要想得通透,遂決定上街散心,恰好轉到了上回那間鎖着的屋子。

望着眼前那座空屋,她忽而想起什麼,從胸前拽出一根繩子,上面還拴着一把鑰匙,是當初夏笙寒在秣陵交給她的,只因那時走得太急,她一直沒機會找到他究竟給她找了間什麼樣的房子。

她心裏怪怪的,但還是伸出手對準那把鎖,將鑰匙插了進去,再一軸。

“啪”一聲,鎖開了。

……果然。

如此陰森森的屋子,也只有他……才敢買下來罷?

她無奈一笑,卻又感到很溫暖,走進后將門帶上。這座房子雖然寬敞亮堂,但因尚未裝修完全,連一張椅子也沒有,倒是顯得普普通通甚至有些寒酸,唯一有些奇特的便是前院的一角有一間半人大的小屋,看起來……倒真是有點像個狗窩。

傅茗淵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想將那間小門打開,誰知卻封得很死。她使出吃奶的勁才好不容易拉開一角往裏窺視,依稀看見了一摞摞捲軸似的東西,似乎已經放了很久了,大約是一幅幅畫。

為什麼……要藏在這裏?

她心有不解,伸手抽出其中一卷展開,目光倏地一頓,訝然到發不出聲。

話上是一個穿着氅衣的小少年,漫步在一片皚皚大雪之中,燈籠映着他明艷的臉頰,額外清秀好看。

再看另一幅,亦是同一個少年,正在一間茶樓里提筆寫字;周圍有許多人徘徊,獨他一人最是顯眼,一眼便能認出……

傅茗淵愕然道:“這是……”

這是她。

他並非只畫景不畫人,只因他畫的人都被藏在了這裏。

“神經病……”她捧着手裏的畫,一時是說不出的心酸,盡量維持平靜,眼淚卻還是忍不住流了下來,又哭又笑,“直接送給我不就好了……”

她恍惚地抹乾淚水,即刻奔向了那間苗寨,儘管知曉還有起碼還要等一整天的時間,卻絲毫不在意,搬了個椅子守在外邊,手裏還握着夏笙寒先前帶在身上的骰子。

傅茗淵細細把玩着那個骰子,忽而伸手將它往上一拋,想看看究竟會得到怎樣的結果,而屋門卻在這時打開了。

她驚愕地瞪大了雙眼,只見一個身上沾着鮮血的人從裏面緩緩走出,是蠱婆邁着沉重的腳步出屋,看見她時,忽而愣了一下,神色黯然。

“……!”傅茗淵霍然捂住了嘴巴,“這是……誰的血?”

蠱婆許久沒有作答,只是凝視着她,嘆息着搖頭。一時間,她緊繃的那根弦在瞬間斷裂,整個人都像崩潰了似的,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步。

果然還是……失敗了?

或許就不應該讓他去嘗試,或許……正如他說的那樣,珍惜這最後的一個月,才是最好的選擇?

自責與懊悔幾乎要將她摧垮,眼前模糊了一片。蠱婆心疼地握住了她的手,道:“他昏迷前讓我問你,大人和孩子……你選哪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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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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