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醉酒」

29「醉酒」

回朝之時恰逢中秋,眼看着景帝就要滿十八了,皇后的位子卻遲遲沒有定下,百官一個比一個着急。

“陛下,立后!求立后啊!”

景帝起初對此視而不見,後來實在推脫不過去了,索性把一切責任都推到傅茗淵的身上;再加上前段時間傳出首輔大人與慧王關係匪淺,一傳十十傳百,百官紛紛道這傅大人真是喪盡天良。

傅茗淵從朝中回來後幾乎只剩下半口氣,四處找水喝才緩解口渴。阿塵來來回回為她添了好幾次水,忍不住問:“陛下為何不願納妃?”

“誰知道啊。”她攤開手,揉着眉心道,“陛下看起來不管政事,可一旦與百官意見相左就推到我身上。他是清閑了,我可是要把嘴皮子都說破了,多少人都以為我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吶。”

她說著便精疲力竭地躺在了床上,閉着眼想了一會兒,問:“讓你調查的事,如何了?”

阿塵搖搖頭:“還沒有結果。”

傅茗淵有些苦惱地蹙了蹙眉,突然又想起什麼,將在秣陵時與水仙的對話回憶了一番,奇怪道:“水仙就是滕寧,為什麼要否認?”

阿塵搖搖頭,表示亦是不解,只是隨口應了一句會再去查查看。

傅茗淵嘆了口氣,次日一大早便去趟吏部。聽聞這屆的三甲與往年不同,都是年輕人,剛剛通過了吏部的考試,一個個等着就任。小吏喚她去見人的時候,她彷彿看到了三個趾高氣昂的6子期,一時間又開始頭疼。

一個打着扇子道:“聽聞傅大人年紀輕輕就成了帝師,真是了不起啊。”

一個笑眯眯湊上來道:“據說傅大人和慧王有染,是不是真的啊?”

另一個看起來最為正常,幽幽地坐在一旁,冷冷出聲:“滿口胡言。”他頓了頓,“這可是信陽公主親眼看到的。”

傅茗淵:“……”

這種人是怎麼進的三甲!說不是關係戶她都不信啊!

小吏見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連忙把三人給帶了出去。傅茗淵窩在吏部里翻了些名冊,思考着該如何調配這新上任的官員,可腦海里對於那個刻在傘上的“昭”字總是揮之不去。

她心念一動,眼瞅着四下無人,鬼使神差地翻了一下朝中女官的名冊,可看來看去,除了發現一個姓“邵”的,沒有相關人士。

她不由驟起了眉,愣了一會兒才猛地敲了下腦袋:為什麼她會如此在意這件事!

可事實上她連吃晚飯時也甚是在意,心不在焉地與阿塵道:“我查了女官的名冊,沒有一個名字裏帶‘昭’字的,所以有可能……是個民間女子?可這樣也太難找了吧。”

阿塵望了望她,許久才點頭:“是啊。”

兩人同時沉默了一會兒,直到飯菜都快涼了,阿塵才道:“說起來,你……為什麼要找這個人來着?”

傅茗淵一愣,眼珠子往旁邊一瞥,“就是……想知道啊。”

“那找到之後呢?要我幫你做掉她么?”

“才、才沒有!”望着她一本正經的表情,傅茗淵當即跳了起來,“開開開……開什麼玩笑,我不過是……好奇罷了。”

“嘁。”

“……喂!”傅茗淵沒好氣地敲了下筷子,“你剛才‘嘁’了一聲吧!”

因實在琢磨不出結果,二人一倒頭就睡了過去。近日夏笙寒還算安靜,除了沒事來爬她家牆頭再往裏面丟一些石子,總體來說沒有其他的瘋魔舉動。

傅茗淵對此已是徹底習慣了:想讓殷哲把人趕出去吧,天殺的他們是一夥的;想讓安珞等小書童出馬吧,天殺的對方可是王爺。是以,她唯一能做的便是徹底無視這個人的存在。

這日清晨她出屋曬太陽,左右沒看見夏笙寒出沒,以為今天是個好兆頭,哪知一出屋便看見兩個管家打扮的人在外頭徘徊。左邊這個她見過,乃是靖遠將軍府上的老管家;右邊這個則是個陌生人。

“不知二位來找本官有何要事?”

那喬府管家像沒看見她似的,伸着脖子往裏邊瞅,好一會兒才道:“傅大人,怎麼不見令夫人?”

好啊,敢情挖牆腳挖到家裏頭來了!

她想也不想地把人給攆了回去,可對方也不死心,換了個地兒繼續往裏瞟。傅茗淵沒了辦法,一轉頭便看見另一人笑嘻嘻與她道:“傅大人,草民是大理寺右少卿劉田的管家,聽聞大人身體不好,今日特地帶了些補品來。”

傅茗淵訝然望着他身後的幾箱子東西,在腦中搜索着她究竟與這劉大人有何交情,想來想去也沒思考出來頭緒,只是依稀記得今年的榜眼,好像……姓劉?

果不其然,只聽那管家道:“眾所周知,這屆的三甲有兩個都是出自五省,唯一一個來自京城的便是劉大人的公子。少爺他自小聰明絕頂,傅大人可要多擔待啊。”

原來是這個意思……

早些時候剛端了幾樁貪污受賄案,這下居然還有人不怕死上門來的,所謂貪污一時爽,全家火葬……哦不。

“不知劉大人這是在開玩笑還是在侮辱本官?”她冷不丁斥了一聲,“在我朝,行賄是何等罪責,我想劉大人不會不清楚罷?看在你們家少爺剛剛中了榜眼的份上,那麼只要你將這些東西全部拿回去,此事我便不再計較。”

那管家被她這麼一吼,頃刻嚇傻了,帶着東西連滾帶爬地就跑了。

當天景帝便聽說了此事,嘆口氣道:“老師啊,這聰明的你不喜歡,傻的你也不喜歡,當官的一個都討好不了你,你還真不嫌麻煩啊。”

他剛一說完就被傅茗淵給瞪了一眼,隨即不敢再說話了。二人在御書房裏百無聊賴地翻着名冊,許久她才道:“正好借這次機會,把6員外調去大理寺罷。”

景帝有些不可置信:“你怎麼忽然想起來重用6愛卿了?”

“陛下年紀尚輕,又還未立后,百官看着忠心,但其實心裏怎麼想誰也不知道;包括那些個將軍們,他們保的是國而不是陛下。要想臣民忠心,陛下須得勵精圖治,愛民如子,可對於現在來說是個漫長的過程。”傅茗淵嘆口氣道,“像6子期這種傻子,雖然狂了些,但有才學卻是真的,而且忠厚老實;只要能扭轉這個脾氣,還是個不錯的人才。”

景帝悟了一悟:這明裡是誇,怎麼越聽越像損了啊……

提到發展勢力,自然少不得納妃立后之事,可景帝也是一如既往地不情願:“朕不要,你把小皇叔給朕找來,朕再考慮考慮。”

傅茗淵嫌棄道:“你把那個瘋子找來,他讓你納個男的都有可能。”

景帝翻了她個白眼:“男的就男的唄。”

“……”

同一時刻,從博書齋回府的喬家管事捎回了一幅畫像,在門口斟酌了許久也未進屋,直到有人喚了才進去道:“將軍,屬下已經親眼看過了,那個叫蘇了塵的女子,與夫人長得完全不一樣,年紀也對不上。”

喬鈺微怔,指尖摩挲着放在案上的兩把短劍,喃喃嘆道:“果然是……認錯人了?”

罷了便又是一聲嘆息。

***

入秋之後,嚴吉便66續續將王府里能洗能曬的東西都拿出去了。夏笙寒百無聊賴,只好每日坐在涼亭里發悶,時而道:“嚴吉啊,矮子最近都不來找我玩了。”

“回王爺,傅大人基本沒有來過。”

“她以前可是天天來的啊。”

“……從來沒有的事。”

夏笙寒不再理會他,餘光瞥見門口奔進來一個乞丐打扮的小子,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跑得倒是快,急急道:“王爺,剛才我們看到傅大人和幾個人一道進了青樓!”

“什麼?”聞言,夏笙寒目光一凜,即刻隨着這小乞丐去了事發地點。

原來,這小乞丐準備收工回家的時候,看到傅茗淵被什麼人叫了出去,一路跟到街上,看到她被幾個人帶進了青樓里。因瞧着太不尋常,他便立即跑來王府支會一聲。

要知道,朝中官員公然去青樓乃是大忌,何況近來傅茗淵處在風口浪尖上,若是被人發現,少不得要被人彈劾。更何況……她一個女人去青樓作甚?!

圍觀之人看見一個乞丐領着一個瘋子上樓,紛紛不敢靠近。夏笙寒也未在意周圍,方一接近便聽到一個女子的大叫聲:“救命啊!”緊接着是哭哭啼啼,聲音尤其可憐,似乎還不止一個。

他微微一愣,又聽得另一人的聲音傳來,一副醉醺醺的樣子,狠聲狠氣道:“哭什麼哭!跟我背書,快背!”

儘管這個嗓音比平時粗獷了好幾倍,但他立即認出了對方是誰,一推門便瞧見了甚是駭人的一幕:幾個花容月貌的女子蹲在牆角痛哭,傅茗淵則是拿着一根細長的棍子在幾人面前手舞足蹈,叫道:“道千乘之國,敬事而信……還不快跟着我念!”

她連走路都是顫顫巍巍的,彷彿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卻儼然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夏笙寒微微嘆了口氣,走過去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可傅茗淵不知哪來的力氣,一下子便掙脫了開來,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他:“……什、什麼人?!”

她雖然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身上卻沒有多少酒氣。夏笙寒萬般無奈地盯着她,又看了看桌上的狼藉:果然啊,一杯就成這樣了,一點也沒變吶。

姑娘們見到他后,像看到救星似的哭道:“這位公子,你快把這位爺帶走吧,我們伺候不起啊。”

“開什麼玩笑?!”不等夏笙寒答話,傅茗淵搶先道,“快跟我念書,一個個的沒有文化怎麼行?!”

“我們是開青樓的,要什麼文化啊。”其中一人攤手道。

“你們還有理了是不是?!”

她說著便與人又爭了起來,好在夏笙寒架着她的胳膊才沒打起來。傅茗淵掙扎了一會兒,似乎是力氣用盡了,腦袋一歪便靠在他的肩上睡了過去,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

夏笙寒扶了扶額,吩咐嚴吉留下處理好此事,便將傅茗淵帶上了馬車。儘管一時沒有弄清她為何會出現在青樓,但還好他在她把青樓給拆了之前及時出現了,否則必定紙包不住火。

酒量差就算了,連酒品也差,她還真是……

他有些哭笑不得,目光忽然落定在她的臉上,膚色白裏透紅,雖是一副醉醺醺的樣子,卻比往常一本正經時動人許多。抬手給她擦了擦汗,他心中驀地一動,輕輕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溫柔無盡。

女子特有的清香充斥在鼻尖,薄唇也是軟而細膩。熟睡中的傅茗淵根本不知發生了什麼,還在夢裏笑了笑,直到被夏笙寒揪着領子扔回家時才回過神來。

此時已是月色朦朧之時,四處萬籟俱寂,傅茗淵神志不清地從床上爬到了地下,覺得不太舒服,又爬回了床上,獃獃地坐了一會兒,瞧見阿塵端着一碗湯進屋,遂問:“我怎麼了?”

“明知道你現在處在風口浪尖,還敢一個人跑出去?”阿塵怒然敲了一下她的腦袋,“好在這次王爺把你送回來了,不然明天我們就要一起上斷頭台了。”

聽到“斷頭台”三字,傅茗淵的身體忽然跳了一下,但依然不太聽得懂對方的話,只憨憨笑了兩下。阿塵氣不打一處來,捏着她的鼻子就把醒酒湯給灌了下去。

傅茗淵掙扎無果,皺着眉頭咽下去,立即有了反應,扯過一個布袋便開始嘔吐。這下她終於是清醒了過來,可腦海里的記憶卻像脫韁的野馬一般突現,又如洪流般翻滾。

“我想起來了……”

“什麼?”

她打了個嗝,扶着腦袋道:“我想起來我的肚兜——為什麼會在他那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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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前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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