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嗜血的殺意

看來，在他潛心製作炸彈時，岳天在外面已經控制了局面，京都沒想像中亂。

周雲心中大定。

他的身後，跟着不少人，無一例外，全是黑乎乎髒兮兮的，分為兩人一組。

每個人的手裏都扛着沉甸甸的木箱，裏面同樣黑乎乎看不清裝的東西。

此時，就算他當街大喊自己是皇帝，也不會有人信。

眼下也沒時間去梳洗更衣了，周雲臉都沒洗，出門就聽見城外趙軍的叫囂聲，還夾雜着問候祖宗難聽的話。

周雲怒火中燒，恨不得立刻就讓他們嘗嘗炸彈的威力！

蘇源將馬車牽來，周雲直接讓人把所有剛配好的炸藥裝了上去，交代了他幾句，就搶過了斥候的馬，朝外城門奔襲。

一群人面面相覷，陛下騎馬走了，難不成他們，要坐陛下的轎攆送貨？

蘇源嘖嘖稱奇，喃喃道，“陛下的騎術，何時變得這般好了？”

與此同時，護城河外。

趙軍集結河邊，趙國驍騎大將軍孫楚陽拔出長劍，遙遙指向城樓上的岳天，唇角勾起一抹放肆的笑，對着岳天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岳天目視極好，早都看到趙軍統領是孫楚陽，多年與趙軍周旋，岳天對此人非常熟悉。

孫楚陽心狠手辣，戰必殺降，他行軍打仗自成一派，帶兵以靈活詭譎神出鬼沒著稱，從無敗績，深得趙國國君賞識和喜愛。

不過，遇到岳天算是孫楚陽的劫數。

在邊境龍虎山的時候，岳天巧用計謀，利用線人誘使孫楚陽的軍隊進入包圍圈，壓着狠狠地殺，到最後趙軍只剩不到一萬，還被岳家軍卡在山間不敢動彈。

若不是京都一道又一道旨意緊急召回他，岳天有信心在龍虎山擊潰孫楚陽，哪裏還會讓他有機會捲土重來，直接欺辱到眼皮子底下了！

想到過去，岳天的心中湧起滔天怒意，鐵拳握成一團，重重砸在了城牆上，鮮血淋漓也不在乎！

此人，是個非常棘手的敵人！

他的手下，都是悍將，光是一百零八個親衛，就以一當百，凶名赫赫，雖說之前的埋伏戰，被他擊殺了半數，但就這剩下的半數，也非常難纏！

岳天舉起千里望，將對面看得更加清楚。

護城河對岸，孫楚陽猛地“啐”了一口，“沒想到，在此地迎接老子的，竟然還是老朋友！”

他邪魅一笑，話鋒一轉，“老子也給你帶來個朋友，岳天！！！”

說著，他從身旁的人群中抓起一個被五花大綁的人，一腳踢在其後腳窩處，後者站立不穩狠狠摔倒在地，額頭正好撞在尖利的石頭上，頓時血流如注。

可是他吭都不吭一聲，就像沒受傷一樣，頭上的血洞很快就流了一臉，看起來非常悲慘。

更慘的是，他身上的衣衫已經破破爛爛，露出的皮肉沒有一處完整的地方，一隻手還呈異常扭曲的角度彎曲。

岳天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突然神色大變。

被綁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的親衛岳十三！

龍虎山一戰中，在伏擊趙軍時，十三為了掩護自己，不慎踩在了滑動的碎石上，瞬間掉入激流深淵，屍骨無存。

岳天原以為他已經死了，沒想到，竟然出現在這裏！

估計是被撤退的趙軍撿到了。

孫楚陽見岳天變了臉色，便知道他認出了岳十三。

“岳天，認出來了嗎！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本將送給你的第一份大禮，可還喜歡？”

孫楚陽的臉上全是癲狂的笑，看在岳天眼中就像厲鬼浮屍一般瘋狂，他不忍看十三那副受盡折磨的身體，更不敢跟他相認！

因為他知道，現在他表現得越緊張，自己的兄弟就會死得越快！

岳天只能沉痛地看着滿臉是血的岳十三，一言不發。

只是，被孫楚陽盯上的人，又怎麼可能全身而退？！

孫楚陽一把抓過虛弱的岳十三，突然面帶笑容地道：

“本來，你早都該死在那條暗流中，是本將救了你讓你苟活至今，現在，為了報答本將的救命之恩，只需要你稍微動動嘴皮子就行！”

岳十三被俘這些天，每天都被孫楚陽用各種殘忍的法子對待，就是為了從他嘴裏套取有價值的情報。

儘管受盡折磨，關於岳天的事情，他一個字都沒有吐露。

現在孫楚陽突然換了笑臉，岳十三直覺沒好事，他冷冷地別過頭，還是不搭理孫楚陽。

見狀，孫楚陽一點不惱，反而一反常態對待身為俘虜的岳十三，非常有耐心。

他知道，此時岳天正強忍着痛苦，刻意壓抑自己的真實情緒，生怕被他發現。

岳天和岳十三越是這樣痛苦，孫楚陽對岳十三就笑得越發親切：

“本將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你好言相勸，讓你的兄弟們打開城門，迎接本將進城！二嘛，本將就要在岳天和你的兄弟們面前一刀一刀凌遲你，讓你受盡折磨而死，相信以岳天的重情重義，他肯定會捨不得你受這些苦的，到時候，還是會打開城門迎接本將！不過，那時候你還能不能活，本將可就不好保證了！”

孫楚陽嬉笑着對岳十三說出殘忍的誅心之言，那語氣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這樣稀鬆平常的話。

岳十三卻如遭雷擊，臉上浮現出痛苦的神色。

他並不是怕死，他們岳家軍，何時怕過死？

他只是懊惱，自己當初為何沒死在那道深流中，還被趙軍給撿了去，讓他成為了傷害將軍和兄弟們的一把利劍！

岳十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的可能性，心中一陣慌亂！

孫楚陽當眾凌遲他，將軍最後肯定會打開城門，因為岳天將軍，最是有情有義！

此時，就算岳天沒有任何言語，十三也知道，將軍心中早已是壓抑着痛苦和擔憂！

到最後，城門打開，京都淪陷，那麼將軍，必定成為大周的罪人！

而他，就算做鬼，也無顏面對將軍和弟兄們！

更無顏面對大周的黎民百姓！

想到這，岳十三深深看了眼熟悉的京都城門，還有城門上的岳天，臉上浮現一抹決然。

“說吧，要我怎麼報答你的‘救命恩情’？”

孫楚陽放肆大笑，拍着岳十三搖搖欲墜的肩膀，“你們大周有句話怎麼說來着？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小子，總算開眼了！”

他指着城樓上的岳天，轉而陰狠一笑，“你對岳天喊話，讓他打開城門救你，否則本將就要殺你！”

“好！”岳十三面無表情地看着孫楚陽，彷彿沒看懂他的意圖一般，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慢慢起身，再艱難地挪到護城河邊，努力站定身姿。

再近一點，再靠近一點，就能將自己想說的話，說給將軍聽了！

終於，岳十三停下了動作，做完這一切，他整個人大汗淋漓，出氣多，進氣少。

在看到岳天身姿的那一刻，岳十三雙目晶亮，重新綻發出生命的光華。

他用盡全身力氣，對着對岸莊嚴威儀的城樓方向喊道：

“將軍，十三沒想到還能跟您重逢，老天爺待我實在不薄！”

“這輩子能跟着您行軍打仗，是十三的幸運！”

“今天還能有這麼多兄弟看着十三，是十三的福！”

明明是身弱之人，岳十三口中卻爆發出滔天力量：

“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竹可焚而不可改其節，身雖死，名可垂於竹帛之間！”

“我岳十三頂天立地，寧死不降！”

“趙國賊人，將軍定會取爾首級！！！”

最後幾個字，岳十三用盡全力吼出來，孫楚陽面色大驚，很快猙獰起來！

“他媽的，老子讓你胡說八道！”

說罷，下一瞬，直接拔劍砍下了岳十三的頭顱！

鮮血噴濺，剛剛還鮮活的人，此時只剩半截身子軟倒在地，眼睛睜得渾圓，極不甘心，死不瞑目！

“不！！！”

岳天聽到十三的喊話，心中已經意識到他想做什麼，眼睜睜看着岳十三慘死在眼前，岳天卻只能朝天發出慘烈的悲鳴！

這是他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啊！

他們一起流過血，拼過命，而他岳天，只能眼睜睜看着十三慘死，卻連解救他都來不及！

見岳天冷硬的面龐終於有了變化，孫楚陽挑釁地伸出舌頭，將劍上殘餘的血跡舔舐乾淨，還衝他橫刺過來，當真是囂張至極！

“給老子把頭掛到軍旗上，討個好彩頭，這一仗，老子必定贏，到時候，還要拿岳天的頭顱祭旗！”

孫楚陽用劍尖挑起地上的頭顱，隨意甩給了後面的親兵，這行為，看在岳天眼裏，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人捅破，又狠狠攪碎！

氣血逆行，頭頂發黑，岳天的淚，終是從眼中溢滿流出，送別兄弟最後一程！

隨後，他背過身去，再也不看地上的頭顱一眼，面上全是決然！

其他親衛見兄弟慘死，早都無法控制了！

岳十二跟十三感情最深，見孫楚陽直接砍了岳十三，他的眼睛變得血紅，神情幾近癲狂！

“我要為十三弟報仇！！！”

其他親衛也“唰唰唰”抽出佩劍，準備直接從城牆上躍下，與孫楚陽面對面決一死戰！

岳天壓下胸口濃烈的血腥氣，大喝道：

“不許去！都給本將把城門守住了！！！”

他這一喊，帶着十足的內勁，穿透耳膜，總算是讓暴怒中的幾人恢復些許理智。

“孫賊就是為了激怒咱們，才幹出這樣的事，你們去，就會步十三的後塵！！！”

“將軍……”親衛們扔掉長劍，眼睛通紅，眼底似乎要浮現出血淚，沒有什麼比看着自己的親人被仇敵殺死更痛苦的事了！

岳十三對他們而言，就是最親近的親人！

他們心中的弟弟！

痛！

太痛了！！！

岳天背對着幾人，任憑滾滾熱淚滑落，聲音聽不出一絲顫抖，平靜得可怕：

“現在，擦掉眼淚，撿起武器！按計劃行事，十三的遺體，本將一定帶回！”

“本將還要讓孫楚陽血債血償！”

岳天眼睛通紅，無盡的殺意凝聚在他的周身。

“轟隆！！！”

剛才還烏雲密佈的京都上空，頃刻間天雷滾滾！

電閃雷鳴！

很快，豆大的雨下了下來。

一道巨大的閃電自頭頂劈下，城牆上，岳天如一尊孤獨的戰神，負手立在頂端，戰意達到了頂峰！

兩軍的首領隔河相望，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嗜血的殺意！

孫楚陽剛才那一招，就是他最為擅長的戰術——誅心之術！

他沒有人性，但卻深諳人性！

但凡是個有血有肉的人，見到親人慘死面前，都會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痛苦，再看到親人死後難安，絕對會喪失理智！

而人一旦喪失理智，就容易出昏招，暴露出自己的軟弱！

孫楚陽就是趁這個時候出擊，“咔嚓”直指要害，就能徹底結果岳天！

而他的常勝紀錄，就是這樣得來的！

兵法，不過人性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