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抵是想開了【求收藏】
南極，早上六點半。
張景雲用保溫杯裝滿了剛煮的粥，粥里混着午餐肉罐頭，足夠張景雲一天的能量消耗。
“現在知道小站西邊和北邊是海，還剩下東邊和南邊，你準備從哪個方向開始找？”荊如意問道。
“東邊！”
張景雲語氣堅定：“現在是早上，太陽從東邊升起，只要不瞎，總不至於迷路吧。”
荊如意嘆了一口氣。
“我就知道，你對南極了解太少，甚至連基本常識都沒有，比如南極極晝時太陽從南邊升起。”
“太陽從南邊升起？”
張景雲難以置信道。
從昨天決定外出求援到今天早上，荊如意一直沒提什麼建議，現在看來她這是憋着大招呢。
張景雲也不急着出發，坐下來說，“荊如意同志，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地方請你一股腦地說出來吧。”
荊如意笑吟吟地說：“孺子可教！在南極你要學會看太陽，南極極晝太陽不會落下，而是在天上轉圈。
正午時太陽在正北，高度角最大，然後向西北方向偏，繼而向東南方向移動，高度角變小，到午夜，太陽高度角最小，在正南方向…”
張景雲聽得頭大。
他的地理知識很貧瘠。
談到專業知識，荊如意神采飛揚，考慮到張景雲是個外行，她只好將太陽運行軌跡畫出來。
張景雲不得不承認。
家有學霸，如有一寶。
“另外還要注意，你平時用右手，所以你的右腿比左腿強壯，你以為是筆直走，其實會往左偏。”
“受地轉偏向力影響，你的方向，會發生偏轉，北半球會右偏，南半球會左偏，所以你會更往左偏。”
“記住，不能只相信自己的感覺，要多找參照物，一座山、一塊石頭、一道冰川等，盡量做標記，牢牢記住某些地標，這樣你才能回得來…”
“記得了，等我回家。”
張景雲知道這一去不一定能回來，但他還是盡量的表現的輕鬆，哪怕是給荊如意吃一顆定心丸。
荊如意這個傻女人。
在昨天夜裏突然說了傻話。
如果張景雲兩天之內還沒有回來，那她肯定也活不下去，到時候她會自己動手了斷。
說的那麼悲壯。
好像是要殉情似的。
拉上衝鋒衣拉鏈，又緊了緊鞋帶，在荊如意的注視下，張景雲揮揮手頭也不回的踏出小屋，向東走去。
每走一步。
張景雲都會想起如意的叮囑。
“人步行速度大約一小時五公里，二十公里大約要走四小時，但南極地形複雜還要多加一小時。”
“在純凈的空氣中，常人的視線，可以超過十公里，用眼睛去找，要節省體力，不要瞎轉悠。”
張景雲腳踩在積雪上，嘎吱作響，儘管荊如意已經儘可能為他惡補了南極地理知識，可真走出去只會發現，現實情況更困難。
來回將近十小時。
還要應對各種突髮狀況。
張景雲的精神高度緊張，一路上，他都在腦海中標記特徵明顯的景物，只要記得這些，就不怕回不去。
然而步行沒到兩個小時。
張景雲忽然停下腳步。
前方腳下是一個坡度平緩的斜坡，斜坡之下，放眼看去白茫茫一片，原來是一片冰原。
冰原上聳立着一座冰山。
幾隻海豹懶洋洋的躺在冰山一角，悠閑的曬太陽，這是威德爾海豹，體長大概三米，重約三百公斤。
張景雲緩步走到近前。
一隻威德爾海豹懶散的抬起頭來，打着哈欠瞅了一眼張景雲，隨後又接着曬太陽。
張景雲在看到這麼大一坨海豹后，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滿眼都是優質蛋白和優質脂肪。
“如果能夠捕獲一頭威德爾海豹，今後的七十天，我和如意將再也不用為食物而發愁。”
張景雲在心中想道。
然而在看到海豹一嘴鋒銳牙齒后，他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海豹的肉雖然饞人，但也得有命吃啊。
“東邊是大海，接下來就好辦了，廢棄小站是東、西、北三面環海，生路就在南方。”
張景雲輕鬆許多。
他有七十天向南尋找救援。
出師大捷，張景雲心情還算不錯，他將保溫杯里的粥一口氣喝乾凈，接着躺在雪坡上枕着背包，眺望遠方。
風雪暫歇，天地間難得靜謐。
張景雲戴着墨鏡，沐浴在陽光下，在這冰天雪地的南極冰原上，竟然感覺到一絲暖意。
可能是他躺在雪地里的時間長了，張景雲忽然胃裏翻江倒海，他一個挺身站起來拎着背包走到冰山腳下。
或許是張景雲靠的太近。
那幾隻曬太陽的海豹變得很警惕，它們蠕動肥胖的身軀，挪到一座雪堆旁順着海豹洞鑽入了大海。
張景雲放下包，自顧自解開褲子，如果是荊如意這些人，恐怕會把這坨奧力給憋到站點才釋放出來。
但張景雲是隨性的，沒什麼顧及，如果有人指責他在南極這片凈土上隨地大小便，他只會淡然一笑，並說一句這坨奧力給我留的，是南極的驕傲。
冰山有十層樓那麼高。
張景雲蹲在冰山前顯得異常渺小，寒風拂股，望着眼前的冰山，張景雲總感覺這玩意不是很結實。
忽然，風開始嘶吼起來。
背後轟隆一聲響嚇了張景雲一跳，他下意識回頭看去，一大塊冰從頂部以雷霆之勢崩落。
“我靠！”
巨大的冰塊重重砸在張景雲身邊，古老的冰原轟然破碎，大片的混着冰渣和海水的浪花向張景雲撲來。
張景雲褲子都沒提。
直接被這股衝擊波拍出去了。
冰山似乎要崩解了，如炮兵陣地，上萬門火炮齊齊開火，數以萬計立方米的冰塊紛紛墜落。
張景雲顧頭也顧腚。
他一手抓着包一手拽着褲子狂奔，背後彷彿千軍萬馬呼嘯，又彷彿是不詳的猛獸張開深淵巨口要將他吞噬。
張景雲連滾帶爬，速度還是太慢，看到一座巨大的雪堆他奮力一撲躲到雪堆后蜷縮起身子。
狂暴的白色霧氣，還夾雜着冰渣，分別從雪堆兩邊以及張景雲的頭頂呼嘯而過，經久不息。
張景雲驚魂未定。
咔嚓嚓！張景雲腳下一陣碎裂聲，接着整個人突然向下墜落，身子在裂縫裏撞了好次，最後結結實實的摔在一個伸出的平台上，暈了過去。
張景雲醒來看了看錶。
他昏了兩個多小時，墜落的地方，是一條冰原裂縫，下面深不可測，上面有五米多高。
張景雲忍着身上的劇痛上下打量，想辦法爬出去，然而他試了幾次都無計可施，顯然，他被困住了。
而且這一困就是整整兩天！
………
小站內。
荊如意望着上鋪的床板。
張景雲出門時就已經關了發電機，屋裏的溫度正一點點降低，她掀開被子看了看小腿。
像這種傷，最快也得兩周結骨痂，到那時候才能勉強移動，可荊如意微微動了動，沒有異常。
“這傢伙莫非是什麼聖手？”
這種恢復速度連她自己都驚到了，荊如意感覺不可思議，整個人精神狀態都格外的好。
但再好的精神狀態隨着時間流逝，也慢慢變成了煎熬，兩天了，張景雲還沒回來。
荊如意望着牆上的掛歷。
這掛歷肯定是中國人帶到小站的，因為封面是特么的觀音菩薩，估計上個睡在這個鋪上的人，每天睜眼第一件事就是默念阿彌陀佛。
荊如意是無神論者。
可她還是對着觀音菩薩虔誠拜道：“大慈大悲的觀音菩薩，請給我們留一條生路吧！”
拜完菩薩，荊如意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翻看《泰戈爾詩集》，翻到《飛鳥集》她微微一頓。
這裏有她最喜歡的一句。
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
………
寒風中。
一隻大手猛得從雪下探出。
接着一支冰鎬攜風雷之勢探出來，結結實實的扎在地上，張景雲探出頭來大口大口喘着粗氣。
張景雲不敢相信自己還能爬出來，困在裂縫裏整整兩天，他不斷地用冰鎬刨冰晶墊在腳下。
一直墊起兩米高。
最後一點點爬了出來。
張景雲又累又餓，眼睛都冒金星，要不是荊如意留給他關鍵時候救命用的五顆水果糖，他絕對撐不下去。
“那傻女人不會真想不開吧？”
張景雲心急如焚，他顧不上休息，拼了命往回走，雖然反覆告誡過荊如意不要尋短見，但他不敢賭。
大步向前，張景雲也是拼了。
“瑪德，才給我貢獻一個屬性點就想死？想的美！算命的說過我今年兒女成雙，怕不是要應在你身上！”
當張景雲一路狂奔到廢棄小站前，看到窗戶下一道瘦弱的身影奄奄一息地卧在雪裏，眼睛都紅了。
荊如意眼皮沉重。
張景雲看到她手腕上還在滴着血，腦袋嗡的一下，一把抓着她的手腕將她摟在懷裏。
“傻啊！為什麼想不開？”
張景雲怒吼她。
荊如意微弱但清晰的聲音響起，“你輕點搖，我不是自殺，是窗戶被風吹掉了，屋裏太冷…”
張景雲呆住，“那你這手？”
“不小心被碎玻璃割的。”
荊如意將雙手環在張景雲脖子上，“抱我進去，再說幾句話，傷口都癒合了。”
張景云：“……”
“你竟然以為我會蠢到割腕自殺？割腕自殺的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五，而且相當痛苦，我很怕疼的。”
“你比我想像的要樂觀。”
張景雲鬆了一口氣，隨後腰一用力將荊如意橫抱起來快步進屋。
荊如意笑道：“大抵是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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