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滴水不忘
第192章滴水不忘
“說真的……”格溫有些怒氣沖沖地跟在雷蒙德的身邊，少女一直皺着眉頭，在寒冬臘月的氣候里喋喋不休地吐着熱氣：“我覺得你這樣也太……憋屈了！”
“斯塔克做了錯事，憑什麼他就不能為他乾的錯事付出代價？”
雷蒙德牽起少女的手，塞進自己大衣的口袋，兩人掌心相握。他的語氣緩和低沉：“這個世界上不是每一份對錯都要討個公平……而且，明知道斯塔克是那個性子，我就從來沒奢望過他會道歉。”
“可這樣對你不公平！”少女停步下來，她轉到雷蒙德面前，那雙忽閃着的藍色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味道，“……星鏈還需要你，消防員們也還需要伱，至少你在那裏要比斯塔克幹得好得多！”
雷蒙德看着格溫的眼睛，他很難分清少女這番話里有幾分公心、幾分私心，他只是笑了起來，輕輕地摸了摸她金色的長發。說實話，從斯塔克解僱自己開始，除了給格溫出主意，用神矛局的情報指示格溫抓人以外，他就和一個完完全全的廢物一樣……
危機逼得少女以驚人的速度成長，以至於他現在看着格溫都覺得自慚形穢，覺得自己越來越沒有東西可以教給他了。
只不過至少現在還是有的——
“你說得沒錯，格溫……但團結，是需要代價的……”雷蒙德的語氣很沉，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我也想恣意妄為，但現在的形勢不允許我們這樣做……可以團結的力量很少，我們必須委曲求全，至少先把最重要的事先做了。”
格溫低下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許久，少女才帶着些委屈輕輕說：“我就是覺得有些生氣……”
雷蒙德正想摸摸她的頭，格溫卻突然抬起頭來：“不光斯塔克，還有你呢！”
“無論怎麼說，你和理查德·布朗的死有脫不開的干係……他是有他的罪孽，但那罪孽輪不到你我來評判，更輪不到我們來懲罰。”
少女的話擲地有聲，在格溫面前，雷蒙德真是越來越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如何處置……他只是低下頭去：“我會做點什麼來承擔這一切的，我說過，我也會讓金並付出代價的。”
“不過——”雷蒙德躊躇了一下，他試探地看向格溫：“我們之前說的那個計劃……”
少女的眼刀刮向自己的男友：“燒掉威廉斯堡銀行還能考慮一下，但是要殺人的話……”
說到這裏，格溫嘆了口氣，她也有些分不清近多日來，自己的種種行為到底是硬撐強來，還是別的什麼……連續的高強度作戰已經讓她心力交瘁，有時候她自己都分不清哪些事是為雷蒙德·徐做的，哪些事是為自己做的。
但格溫·斯黛西一直牢記着一條準則——她決不能去主動剝奪條一條生命。
上次幫雷蒙德·徐開槍已經是在踐踏她的底線了，如果有可能的話，她……抬起自己的右臂，她甚至不希望這條胳膊再在自己眼前出現。
剝奪一條生命對她造成的心理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她已經連續多天沒有睡過一個不做夢的覺了。
格溫從沒有對雷蒙德說過，現在她的夢魘里遍佈着黑漆漆的森林、凝結成實體的霧氣，往生者的凄厲嚎叫……每天晚上都有一個聲音在她的耳邊讀：
“格溫，你忘了我嗎？你忘了帕克一家嗎？你忘了你的母親嗎？你忘了父親的教導嗎？”
“格溫，你殺死了我，現在你要去殺死其他人了！”
每到這時她就忍不住向一片虛無中伸出手去，呼吸急促、輾轉反側、喃喃自語，一直到雷蒙德被她驚醒，輕輕握住她的手：
“別怕，我們還在一起，我還在。”
聽到這個聲音之後，像是正在無盡下墜的深淵終於有了底一般，她才能平靜下來。
但這不意味着她可以為他作出違背自己原則的事情，不代表着她可以為他變成不是自己的樣子——格溫·斯黛西可以對惡人泄點小憤、可以變得果斷、甚至可以戰場無情……但那和親手剝奪一條不那麼有罪的生命是兩碼事！
“但是要殺人的話……”格溫默默地對雷蒙德搖了搖頭，她微張嘴唇，沒有發聲，但似乎卻已經把想說的話說得非常清楚。
雷蒙德長長地嘆了口氣，他向格溫低下頭來：“對不起。”
——這本來就不是格溫該做的事情，這是自己該承擔的責任，從那天晚上的重逢開始，她已經代替自己承擔了太多，自己已經沒法要求她做更多了……也就是說，那個“殺人放火”的計劃，終究還是要靠自己來完成。
“對不起。”他最後對面前的姑娘輕輕說，這也是他現在唯一可以說的話了：“對不起。”
————分割線————
今天是托尼·斯塔克少數在斯塔克工業紐約臨時總部辦公的日子——以往斯塔克工業的員工們從沒見過斯塔克來這裏辦公，對於這個龐大企業的所有人來說，被外界稱為天才的斯塔克都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存在。
但今天，就在斯塔克博覽會開幕後的第二天，在老闆被那個怪人襲擊的第二天，在“獵鷹”火箭帶着60枚“星鏈”通訊衛星上天的第二天，托尼·斯塔克宣佈要在這裏會見U-GIN公司的總裁趙海倫博士。
她也是雷蒙德·徐留下的“未來實驗室”遺產現在的主管和當家人，這個女人以一己之力維持着雷蒙德·徐留下的龐大遺產——人們都不知道，雷蒙德·徐怎麼會如此精準地選中這樣一個人。
她也僅僅是只有二十三歲的……女孩兒……
雷蒙德·徐留下的計劃就像是遠古時擱淺露出肚皮的巨鯨骨架、就像是上世紀三十年代那些大片大片沉寂下去的鋼筋混凝土森林，高聳入雲的塵封古迹中，甚至那些討厭的藤本植物都已經爬到了昔日的工業奇迹上。
就在這樣一種狀態下，趙海倫以一個年輕女孩兒的身姿進入了這偉大但已經失落的遺產中，她用工程師的尺子、扳手和電鑽一點點清理遺迹上的塵埃和藤蔓，然後重新將那些已經倒下的工業遺迹扶起。
在雷蒙德·徐離去后，她一點一滴將這些遺產恢復起來，最終將這些生了銹的工業奇迹化為可以為人類所馴服的巨龍，然後親手將它們送入400到800公里高的外空間軌道當中。
當然不止趙海倫，未來實驗室的每個人——包括昆汀·貝克、威廉姆斯甚至菲利希亞·哈代，每個人都在雷蒙德·徐留下的實驗室規則程序下做出了極其重要的貢獻，雖然不能將他們稱作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科研團隊，但他們確實可以堪稱是這個世界上最具執行力的科研團隊。
就在人們為雷蒙德·徐這位奇迹如同流星般消逝而扼腕嘆息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他為托尼·斯塔克留下的竟然是一座豐碑！
所以現在人們更加知道了雷蒙德·徐這個已經下野的總裁真正可怕的地方是什麼。
托尼·斯塔克靜靜等待着他還素未謀面的年輕美女博士，他坐在辦公桌后玩弄那個讓人瘋狂的、可以自己轉來轉去的裝飾品的時候，竟然覺得從腹腔中生出來一股托尼·斯塔克這幾十年來都從沒有過的感覺。
他竟然在焦慮！
趙海倫披着白色的大衣，冷着臉從車上下來，她無視了所有的記者，踩着高跟鞋，用單調的“嗒——嗒——”的節律聲走到了名為“斯塔克工業輪值行政總裁”的辦公室門前。
女人偏頭向旁邊的銘牌上看去，也不知是為什麼，那銘牌上“雷蒙德·徐”的名字竟然只是被一個膠布貼掉了，就像是這個企業臉上一塊難堪的疤痕一般。
然後她輕笑了一聲，伸出雙手，推開了門，然後與斯塔克握了手，兩人坐在會客沙發上。
“趙博士。”斯塔克輕輕咳嗽了一聲，“恭喜你們的火箭發射成功，這是一個創舉。”
“先生，我此來是來和您商談，您曾經答應要交給未來實驗室的那條方舟反應堆生產線的問題的。”趙海倫單刀直入，不卑不亢。
斯塔克耐起性子和趙海倫過招了幾個回合，雙方便把這個問題定了下來——實際上，從托尼·斯塔克願意見趙海倫的消息開始，所有人就都知道這個結果了。
兩人談完之後，幾乎同時站起身來，斯塔克送趙海倫出去之前，他突然叫住了這位亞裔的美女博士：“海倫博士！”
趙海倫回過頭來，她輕輕點頭致意：“您請說。”
“如果你有想法的話，斯塔克工業歡迎你這樣的……”
“不了。”斯塔克還沒說完，趙海倫便微笑着拒絕道，“可能是文化差異的原因，我和徐都是東方人，在我們那裏有一句話叫，借得大江千斛水，研為翰墨頌師恩……從學術上來說，與雷蒙德·徐的合作將我的研究推進了一個世代；以做人來講，沒有他的提點我也很難完成這個項目。”
“所以，我不會離開他……整個未來實驗室的所有人，也都不會離開他。”
說罷，趙海倫便甩過及腰的黑色長發，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托尼·斯塔克面色僵硬地站在那裏，久久之後，他才嘆了一口氣：
“徐，我羨慕你……我真是羨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