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那天的少女與那天的少年
“第一名·余敏兒·702分”。
“第二名·蘇凜·700分”。
“第三名·張星宇·625分”。
……
十五歲的少女站在紅色的大展板前面,她的身材在這個年齡的女孩子中屬於“嬌小”一型的。學生中最為常見的馬尾辮在腦後板整地扎着,黑底白條紋的校服一塵不染,長裙下面是黑色的長筒襪和小皮鞋,雖然她並不擁有十分出眾的美貌,但此時那認真的神情卻顯得格外可愛。
胸前別著的校徽上寫着她的名字:余敏兒。
展板的中間最上用金色的字體寫着“光榮榜”三個大字。沒錯,這就是高中時期進行校內排名的工具,想來凡是經歷過學生時代的大家都不會陌生。而此時,余敏兒一雙玲瓏的杏眼就緊緊地盯在上面,明明她就是那個受人矚目的全校第一名,可她卻是有些煩躁地嘆了口氣。
又沒能把那個傢伙甩掉。
余敏兒恨恨地看着展板上第二行的那個名字,以兩分之差緊隨着自己的後面,並且拉開了第三名七十多分的那個人。這個名字,她已經不陌生了,從去年九月份的入學考試,到現在高一學年都快要結束了,十多場模擬測試、月考和半期考試等等,幾乎每一次測驗,他都穩穩地跟在自己的後面,每次都和自己只差一兩分,討厭極了!
余敏兒皺起眉頭。
常人可能會這麼想吧?這個人每次都排在你的後面,永遠只能當個第二名,既然如此,你還有什麼可煩心的?但是余敏兒可不會因此就滿足了,在她看來,自己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那麼辛苦努力地學習,廢寢忘食,幾乎真的達到了“頭懸樑錐刺股”的地步,這才能穩穩地保持住全校第一名的好成績。按照她的想法,除了她以外的每一個人,都應該被遠遠地落在後面才對。
但是這個名叫蘇凜的傢伙,卻和她僅僅只差兩分,僅僅兩分誒!差一點就可以趕上她了!他又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能拿到這樣的成績呢?難不成也和自己一樣,每天只睡那麼可憐的幾個小時,把體力和視力全都壓迫到極限不成?
她的腦海中構思出了一個形象,一個戴着深度近視的“酒瓶底”,佝僂着腰的瘦弱青年,背着一個沉重的大書包,手裏還拿着一本參考書,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地閱讀着。想到這裏,她的嘴角不禁勾起了一絲弧度。
說起來,她雖然也很用功,但視力卻還保持着十分優秀的水準,一點近視的跡象都沒有,這在尖子生群體中可是非常少見的。當然了,這也和她良好的生活習慣有關係。雖然起早貪黑,偶爾會省下早餐錢,餓着肚子去買輔導書,但除此以外的其它方面,余敏兒都恪守着規矩條理的生活方式。對一個女孩子來說,能做到這種程度已經殊為不易了吧?
余敏兒捏了捏小拳頭,轉身朝着教師辦公樓走了進去。
整個校園裏面都是靜悄悄的,除了體育場那邊傳來男生們的高呼以外,就連蟬鳴聲都似乎小了很多,耀眼的陽光從玻璃幕牆上反射下來,讓她不禁眯起了眼睛。現在是上課時間,距離下課鈴響起還有整整四十分鐘呢。雖然這節課只是對常人來講無關緊要的自習,但對於余敏兒這樣的優等生來說,翹掉任何一節課都是有着足夠的理由的。
她的手中拿着一張表格,上面用清秀的字體填滿了內容。那是一張貧困補助的校內申請表,是貧困生們重要的經濟補貼之一。現在萬事俱備,只要請領導在上面蓋個章就OK了。她邁着輕快的腳步,向德育處辦公室走去。
直到那個時候之前,余敏兒還不知道,自己將會遇到一件怎樣讓她咋舌的事情。
因為是德育處,也就是檢查教育學生風紀行為的地方,偶爾也會抓到一兩個**少年,讓他們在辦公室的門口罰站。也正因為如此,當她看到走廊上倚靠着牆壁的那個穿着黑色男生制服的少年時,她也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只是隨便打量了他兩眼。柔順的長發,俊逸的面容,身材稍顯瘦削了些,但也耐看,一隻手插在口袋裏面,斜倚在門邊,一副很是無所謂的樣子。
余敏兒搖了搖頭。
都被叫到這裏罰站了,看起來還這麼弔兒郎當的,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有。這樣的人,也就只能用“無可救藥”來形容了吧?
感覺到那個少年的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身上,余敏兒沒搭理他,只是輕聲叩響了德育處的紅色木門。聽得裏面傳來一聲“進來”,余敏兒把門推開,小聲說道“抱歉打擾了”,這便走了進去。
裏面的情況讓她稍微愣了一下。
德育處五張辦公桌,幾把椅子,沙發上全都坐滿了人,乍一看有十幾位老師都擠在裏面,教導主任的面孔也看到了,大概自己來之前正在訓話的樣子。老師們在開會嗎?自己來得不是時候?
余敏兒不是擅長與人交流的性格,也就是內向了些,尤其不善於應對這樣的大場面。嘴巴張了張,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所幸,負責簽章的那位歐陽老師是認得她的,和善地笑笑,說道:“你先在外面等會兒行嗎,很快就好。”
沒法反對。
余敏兒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把門一關,她拿着申請表站在了門的另一邊,正和那個少年隔着門。這裏的隔音效果不怎麼好,裏面開會的聲音能夠清楚地傳出來。余敏兒也不知道要等多久,但既然已經答應了,總不好再進去問吧?那樣會被人覺得不禮貌的。
當然,僅僅是這樣站着的話,倒也沒什麼問題。但是——
兩道目光從門的另一邊投射過來,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臉龐,然後順着頸部、上身一路往下。這個傢伙就用這種毫無禮貌可言的視線將自己的全身打量了一遍,邊看還邊咂着嘴,發出“嘖嘖”的聲音。余敏兒轉過頭去,忍受着那人毫無顧忌的眼光。大概過了足足有一分鐘,那人不知是終於注意到了余敏兒不舒服的樣子,還是總算看夠了,這才把頭轉向一邊。
余敏兒鬆了口氣。
她既不喜歡,也不擅長和這樣的**少年打交道。只要對方能夠離自己遠遠的,不要過來打攪,對她來說就是最大的幸運了。
“哈啊……真夠倒霉的……”
少年突然沉重地嘆了口氣,開了個話頭兒,似乎想要跟余敏兒搭訕。當然,余敏兒並沒有想要理會他,但他卻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你是怎麼回事兒?現在連這麼短的馬尾巴都不讓留了嗎?哈……我還以為只有我這樣的才在禁止範圍內呢。”
聽起來,這傢伙似乎把自己當成是和他一樣因為違反校規而被罰站的了。余敏兒仍然沒有回答,她只是突然想起,今天晨讀課的時候,校方似乎還在組織檢查學生的儀容儀錶呢。不準穿奇裝異服,不準留怪異髮型是最基本的規定。那麼,這個男生也就是因為儀錶不整才被揪到這裏來的嗎?
余敏兒好奇地瞥了他一眼。頭髮確實挺長了,前面倒是好好地梳了起來,但耳鬢的長毛卻都留到下巴了,還有後面——
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張小嘴也像是慢動作一樣,從原本的閉合狀態慢慢張開,一點一點地張成了一個“O”型!
怎、怎麼?
她眨了眨眼睛,但是眼前所見的景象卻並未發生絲毫變化,她這才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少年的腦後,大概在靠近脖頸的位置,頭髮攏成一束,長長地耷拉下來,形成了一根大概有小孩手臂那麼粗的馬尾。上端用藍黑色的帶子系好,下端則鬆鬆地散開,都快到腰際了。板整而又柔順,就算是女孩子也留不了這麼長的頭髮吧?
“哼……真遜,居然被教導主任給抓了個現行。”
少年還在不住地抱怨着。余敏兒卻直接翻了個白眼,心裏想道:活該!
身為男生還留這麼長的頭髮,視校規如無物,簡直是不把校方放在眼裏,不抓你抓誰?
但是,心裏雖然這麼想着,她卻是用有些艷羨的目光看着少年的那束長發。那樣的光澤,單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它的柔滑亮麗,只怕沒有個三五年工夫是留不出來的吧?
……三五年?咦?!
余敏兒突然注意到了。
不對呀。校方每個月都會進行儀容檢查的,如果這個少年的頭髮早就開始留了的話,應該在去年九月份的第一次檢查中就被揪出來了,頭髮也一定會被強制剃掉的。那樣的話,他怎麼可能在短時間內又讓頭髮重新長出來呢?
好奇。
在這樣的心態促使之下,余敏兒似乎忘記了對方“**少年”的身份。她仔細觀察着少年身後的那束馬尾,確實是真正的頭髮啊。那麼,到底……
“到底……”
“怎麼躲過教導主任檢查的,是不是?”
少年笑嘻嘻地問道。
“啊,呃……”
余敏兒這才注意到,剛才自己看得入神,居然發出了聲音。眼見那少年一臉壞笑的樣子,她氣呼呼地鼓起臉頰,也不理他,再一次轉過頭去。
然而,她這樣的態度卻並沒能讓少年知難而退,反倒好像更刺激了他的講述欲一樣。只聽他清了清嗓子,說道:
“實際上還是挺簡單的,只要讓他發現不了我就行啦。”
“……發現不了?”
有些事就是經不起開頭。一旦說出了第一句話,接下來就會有第二句、第三句。跟隨着少年的講述,余敏兒再一次小聲嘀咕道。而這一次,少年歡快地點了點頭。
“發現不了……是說你沒有來上課?”
問出這句話的同時,余敏兒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哼,居然翹課,果然是個**少年。
“不不不,怎麼可能會用那種低端的方法。”
少年豎起一根手指,左右搖晃着,否定了余敏兒的猜想。
“那……”
就連余敏兒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在少年的話語之中,自己的好奇心被一點一點地勾動起來。現在如果少年閉口不說,她反而會心裏發急了。
幸運的是,少年並沒有藉此機會戲弄她。
“課當然還是要上的,就算是晨讀也不能隨便缺掉啊。我說的‘發現不了’,也就是做了些小小的偽裝而已。”
偽裝?
什麼偽裝?把長辮子藏到衣服裏面嗎?但是其它地方的頭髮也很長,遮掩不住,總不能在檢查的時候戴一頂帽子吧?
而且,說到底……
“不管再怎麼偽裝,只要是男生,都肯定會被揪出來的吧?”
在說完這句話的瞬間,余敏兒看着少年那俊逸的側臉,卻似乎突然發現了什麼。她驚訝地捂住嘴巴,不禁叫了起來:
“喂,難道說,你不會是——”
“嗯!”少年嘻嘻笑着,重重地點了點頭,“對啰,就是那個‘難道說’——男生不行的話,裝成女生就OK了啊!”
裝成……女生?!
余敏兒在一時間還沒能明白少年的意思。她遲鈍地眨着眼睛,思考着對方話語中的含義。僅從字面意思來聽的話,並不是什麼難懂的語句,但問題是……從常識上來考慮的話,這也未免……未免……
余敏兒看着少年的臉龐。稍顯白皙的皮膚,柔和的五官線條,還有颳得很乾凈,幾乎不見一點胡茬的下巴,尤其是這樣子的長髮狀態,只要把後面的辮子散開,讓頭髮披散下來,或者是隨意換個髮型,就跟女孩子沒什麼兩樣了吧?
這個人的話,如果扮成女生,說不定意外地非常合適呢!而且余敏兒可以肯定,雖然不清楚他在那種狀態下有着怎樣的“美貌”,但一定會比自己的外表更加出眾!
……不對不對不對,我在想些什麼啊?!
余敏兒拚命地搖着頭,試圖否定自己心中想要把對方那種不正常的行為合理化的荒謬想法。
不是裝起來像不像的問題,而是從本質上,作為男生居然想要變成女生,究竟要怎樣的大腦才能夠產生這樣的思維啊?!
余敏兒覺得自己的腦子開始變得混亂了,她又把頭轉過去,打算讓自己先鎮定下來。沒錯,冷靜一下,說不定這個小子只是在和自己開玩笑而已,然後看着自己驚訝的表情在心裏偷笑呢!對,自己可不能就這樣傻傻地被騙了!
但是,少年似乎完全沒有理會她的想法,在那邊繼續說道:
“總而言之呢,從去年第一次檢查開始,我就想到了這麼個好主意。托天允幫我弄來一套女生制服,稍微梳理打扮一下,就連我們家姐姐妹妹都嚇到了呢。同學當然會覺得奇怪啦,不過也沒有誰那麼多事,會去主動告發我。這一年就這麼平平安安過下來了。”
不行了,當余敏兒發現對方似乎完全沒有一丁點開玩笑的意思之後,她就有了一種暈厥的衝動。
這個人……這個人的腦子到底是怎麼長的?
反正至少,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了。
余敏兒用複雜的目光望向旁邊的少年。
為了留住長發,甚至不惜穿上女生制服來丟臉的傢伙,絕非泛泛之輩!
“……只不過也有些地方挺麻煩的,比如說還要戴胸墊啊,還有女生制服的裙子只到膝蓋也未免太短了,小腿肉太多了放在女生堆里也很難看的,還好有長筒棉襪可以遮掩一下。就是會被熟識的同學罵作‘**’這一點有點兒不能忍。我只是為了從現有的糟糕制度下保護我的頭髮而付出應有的努力而已,需要去抨擊的應該是校方的規定吧,怎麼能說我是**呢?”
你本來就是**!!!
余敏兒險些把這句話吼出來。
她已經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好了,是該笑出聲來,還是驚訝地張大嘴巴?事實上,現在不管是哪一種,用於應對眼下的情況都絕對在正常範圍內。虧他怎麼好意思說出來的?女裝!帶胸墊!穿長筒襪!如果本身就是個搞笑派藝術演員也就罷了,但僅僅是為了自己的頭髮,不惜做出這種丟人丟到姥姥家去的事情來,這個人的人生觀和價值觀已經壞掉了吧?如果有人能夠理解的話反而不正常了吧?!
如果真的想要吐槽的話,槽點連起來可以繞地球一圈!
余敏兒不得不用一隻手捂住額頭,用不正常的頻率喘息着,她覺得這樣的形容簡直太貼切了。
她已經不想再聽了,如果讓他繼續說下去的話,余敏兒相信自己有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可能性會直接崩潰,用那句網絡語言來說就是“三觀盡毀”!但是,少年似乎還沒有放過她的意思,用無奈的聲音繼續說道:
“本來哪,這一次也成功瞞過去了,教導主任壓根連一點都沒注意到。沒辦法,我的偽裝實在太完美了。就連我自己照鏡子都不得不承認,這方面我實在有着令人羨慕的天賦。”
這樣的自誇實在讓余敏兒有些受不了,但不可否認的是,他說得沒錯,余敏兒縱使再不願意,也不得不贊同這一點。
“當然了,檢查過之後,我就不能再繼續這樣穿下去了。不然的話,且不說上第一節課的時候老師要怎麼說,我自己也不是因為喜歡穿女裝才那麼做的啊。總而言之,下了晨讀課,就得立刻去廁所把衣服換掉。不過從去年到現在,每回都會引起一些騷亂的。”
不用他詳細描述,余敏兒也大致想像得到,一個容貌姣好的“女生”大搖大擺地走進男廁所,並且在裏面公然換起衣服來,那會是一種怎樣離奇的場景。你多少也為那些嚇得慌忙提褲子的男生想一想吧?
“……嗯,這一回也不例外,我說他們也未免叫得太大聲了一點,什麼‘有女生闖進男廁所啦’,吵死人了。真是的,弄得我多尷尬啊。不過這麼多回下來,我也多少習慣了,再說還有天允幫我打掩護,只要忍受下來快點換完衣服離開就是了。不過呢,這回稍稍出了點事情,在我意料之外……”
少年“哼”了一聲,用悲憤的語氣說道:
“為什麼教導主任偏偏在那時候憋急了跑到男生廁所里來啊?!明明教師廁所也就在不遠的地方啊!進來之前也不打聲招呼,太過分了吧?!切……結果就是這樣啰,我光榮被捕,還要耽誤學習的工夫。真是夠鬱悶的。”
余敏兒強忍着答話的衝動,她覺得自己實在不堪忍受這樣的折磨了,但幸運的是,馬上她就不需要為此而擔心了。因為就在一秒鐘后,他們中間那扇德育處的門突然打開,教導主任黑着一張臉從裏面伸出頭來,衝著少年大吼道:
“混球小子!說得那麼大聲,當我在裏面聽不見是不是?!你還當成英雄事迹跟人家宣揚起來了?不夠丟人的?!”
少年被嚇了一跳,卻並沒有絲毫反省的意思,只是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偏過頭去。余敏兒看着這鬧劇般的一幕。裏面的教師會議也似乎終於開完了,老師們一個接一個走了出來。拜這裏糟糕的隔音效果所賜,他們似乎全都聽到了少年的“演說”,一個個忍着笑打量着他。然而少年卻安之若素地站在那裏,直到教導主任沒好氣地沖他說道“進來!”他才嘻嘻笑着走進了德育處辦公室。
這人真是……沒個正形。
余敏兒搖了搖頭。緊接着,那位歐陽老師卻也走了出來,沖余敏兒招了招手讓她進去。
歐陽老師的辦公室就在門旁的牆根,余敏兒把申請表遞了過去,老師大致看了一遍,就拉開抽屜尋找起印章來。教導主任則坐在斜前方的一張桌旁,而那個少年正站在那裏受訓,他背着雙手,長馬尾一動一動,就像是黑色的波浪一般。
“還笑?!你的臉長到哪兒去啦?!嘿,我就不明白了,你小子那股機靈勁兒怎麼凈放在這種地方?”
教導主任“啪”地一拍桌子,但余敏兒看着他的表情,卻覺得他好像也是拚命忍着才沒笑出來。而且,聽他話語中的意思,似乎和這個少年是認識的?哦……是因為這個少年是典型的**,所以經常被教導主任盯上嗎?
但是馬上,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
“你看看那邊,看看人家!”
教導主任一邊說著,一邊指着這邊等待着簽章的余敏兒,衝著少年說道:
“有那些精神好好放在學習上不行嗎?凈給我整些斜撇拉碴子事兒!你也學學她,人家可是全年級第一!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比不過人家了吧?每回都差一兩分趕不上,你丟不丟人啊?”
嗯?!
余敏兒的身體突然僵住了。“比不過人家”這句話毫無疑問是在說自己,但是“差一兩分趕不上”又是什麼意思?
似乎是注意到了余敏兒的視線,歐陽老師抬起頭來,把蓋好了章的申請表交還給余敏兒。然後看了看那個少年,輕聲對她說道:
“你認識嗎?那小子就是全年級第二,每回考試都差一兩分排在你後頭的那個。好像是叫什麼……‘蘇凜’來着吧?”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余敏兒的大腦當機了。
什、什麼……?
蘇凜?
明明不需要回想,余敏兒還能清楚地記起,之前在光榮榜上看到的那個名字。但不知怎麼,即便聽了教導主任和歐陽老師兩人的介紹,她也完全無法把那個姓名和現在站在她幾米遠處的少年聯繫到一起。
不可能……的吧?
余敏兒的眉頭不安分地抽動着。
這傢伙就是蘇凜?就是那個只和自己差了兩分的蘇凜?就是那個每回考試都緊緊咬在自己後面的蘇凜?怎麼會?她想像之中的蘇凜,應該是一個整天捧着參考書,沒日沒夜地奮鬥着,為了思考把頭髮都揪光了的瓶底眼鏡男才對!怎麼可能會是——
恰在此時,少年趁着教導主任俯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鋼筆的那一剎那,回過頭調皮地衝著自己露出了一個笑容。
余敏兒顫抖着嘴唇,她根本無法接受這樣的反差!
這樣一個傢伙,這樣一個弔兒郎當,留着長頭髮還扎了馬尾辮的傢伙;這樣一個為了躲避檢查不惜穿女裝還戴胸墊的傢伙!他怎麼可能會是蘇凜?!自己就是被這樣壓根和“學習”二字沒有半分聯繫的傢伙追在後面?對於這樣只知道保護自己的怪異髮型的男生,自己居然只能和他拉開兩分的距離!
那麼……自己的努力又算是什麼?自己不管白天黑夜拚命學習究竟是為了什麼?這傢伙靠什麼本事追上自己?天賦嗎?!憑什麼上天無視這樣奮鬥着的自己,卻把那樣的才能給了這種人?!
余敏兒倒退兩步,突然拉開門沖了出去。德育處的門被“砰”的一聲關上,只聽得見她在走廊上飛奔遠去的腳步聲。
名為蘇凜的少年不明所以地看着那裏。
他當然不會知道,離去的少女內心之中究竟在想些什麼,他也不可能理解她的委屈和傷心。那天的太陽仍舊晴明地照射在辦公樓,透過窗戶,不管是在辦公室里站着的少年,還是走廊上奔跑着的少女,他們的肩頭,都落上了一片不解風情的陽光。
如果不考慮當事人的感受,也許可以這麼描述。
這就是,那天的少年與少女,他們命運的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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