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涅槃大葯，對症下藥
安幕風目送韓月離開，緩緩坐回到原位，斟茶欲飲，眸光卻若有所思，狀若無神看着面前一抹鳳蝶游庭嬉戲。
其實，他對所謂的築基丹，並不是非常渴望。
這次問訊，只不過是入鄉隨俗，畢竟安氏這五年對他的待遇頗為不錯，所以投桃報李，他也給出自己的態度，何況他的經歷也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同時，他也想知道，安瀾仙族為什麼接納他，畢竟雖然說是數萬年前是一家，但因為“內天地”靈氣枯竭之故，彼此淵源早已斷絕。
安幕風搖了搖頭，對此事淡然處之，掉頭走入洞府，決定該怎樣便怎樣，順其自然，沒有築基丹無妨，他終究會跨出這一步。
三天三夜，轉眼即逝。
這一天辰時分，安幕風正崖台庭中修行武技，便見洞府外有一道身影凌虛飄渡而來，初時不過一抹黑影，瞬息間便出現洞府之外。
卻是一個齡似六十許的老道，仙風道骨，身着一襲素質道袍，持拿拂塵，溫聲打着招呼：“洞府主人可在否？”
這麼快？
安幕風臉上微感訝然，他單看其人凌空而渡，並無法器加持，足見此人修為至少也是位築基修士。
他默默收了功課，拂了拂手，將洞府禁制打開，頓時清風拂崗，聲音隨之傳出：“前輩，請進。”
“我乃是族中十二殿管事，小友意欲築基，族中長老特來派我問詢一番。”
老道身影飄入花庭后，安幕風聞聽此言，眸光微凝，當即將人迎入座中，斟茶遞於老道：“前輩，請。”
老道拂塵一擺，仔細看着一眼安幕風的兩鬢微白，眼角細微的皺紋，但哪怕年齡六十加，也不改俊美顏色，可見年輕時的風華。
老道神情微頓，似想到什麼，隨即笑呵呵端杯一抿茶水，顯示自身友好。
將茶杯置於桌上，老道起了個話頭：“小友，老夫我問下，你對築基有沒有更高追求？”
安幕風怔了怔，思量一下，平靜道：“以安某年歲，能成就築基，已經僥天之幸，哪有什麼別的要求？”
六十五載方觸及築基門檻，放在這方天地，已經超過尋常練氣士最後的突破年限。
甚至按道理而言，因氣血衰敗之故，他築基根本無望。
若非他自懷風靈根，若非武道紮實，他連一成築基把握都沒有。
至於更高追求，他想都不敢想。
老道吹了吹茶霧，不置可否道：“這卻不見得，老道我不是來了嗎？”
老道的高人風範一覽無餘，彷彿覺得在安幕風眼中的難題，在他這裏不過爾爾，輕易便能化解。
安幕風手中茶茗泛起層層漣漪，他莫名有種不對勁的感覺，道：“前輩，您是什麼意思？”
老道正色道：“你身懷風靈根，本該於那些天驕爭峰，卻在凡間浪費數十年珍貴光陰，不覺得遺憾？”
老道頓了頓，又道：“何況，以你的修行記載，三元打磨圓滿，此乃是上等根器也！”
安幕風聞言，語氣平淡道：“倒沒覺有什麼遺憾，畢竟在凡間並無修仙了道的長生者，安某不過恰好走到靈氣復蘇的那一刻，若是不至此處，可能………”
他想到什麼，不覺搖了搖頭，轉移話題道：“前輩，幕風有自知之明，這份“三元”功果若是我早那麼三十多年，正逢壯年之時，倒可以一搏，但如今……”
老道笑了：“這確實是一個現實問題，若你身在小家族，亦或為散修，能築基便已經是造化，但這裏是玉瀾安氏，聖地仙族的分支！所以你的情況還有救。”
安幕風聞此言，也不覺意外，畢竟是執掌聖地權勢的四大仙族之一，底蘊自然不容小覷，當然有這般底氣說話。
譬如是築基丹，若是散修之流得手，甚至可以藉此開闢家族，但安瀾仙族，對門下族人標準只會更高。
他為什麼留在這方家族，只因為玉瀾安氏，方能不在乎他的修行年齡，則更關注他的靈根與根基，以及一些他看不見的東西。
若是其它小門小派，他這身武道基礎根本無法成就，他此前所有凡間努力都是一文不值。
哪怕有可取之處，也斷不可能拿出珍貴築基丹，因為這是得不償失。
“以前輩的意思，我如今的根底，不僅有救，還能更上一層樓？”
安幕風眸光微亮，他在人間縱橫半輩子，自問不弱於人，原來他是沒得選擇，但現在有，自然會毫不猶豫抓緊。
老道語氣認真幾分，他用一種極為嚴肅的眼神盯着安幕風：“你的造化來了！”
安幕風雙眸堅毅。
老道話音一轉，又道：“只是要承擔“億點”風險，你可願意。”
安幕風挑眉，並不直接表態，淡定道：“請前輩展開說說。”
老道和煦道：“長老們看過你的生平經歷，根基心性之堅非同凡響，你若成就築基，根器必然超凡，然而，若是憑藉‘築基丹’無疑浪費這份根基成就，白白淪落俗流，那便太可惜了，所以長老們依照你的特殊情況，拿出一件靈物！”
“……”安幕風微眯雙眸，輕聲道：“所以沒有築基丹？”
老道認真道：“那不重要，如果你的修行經歷沒有誇大其詞，這份靈物稱得上“對症下藥”！”
安幕風頓時笑了：“若是能成就上等根器！安某自然甘願。”
他說這位築基前輩對他，怎麼會這麼友好......原來如此。
築基丹是很重要，但以他在這方家族的尷尬身份，輪不到他，不是很正常？
看着安幕風的姿態，老道痛快道：“此靈物是出至東萊陸洲的琅琊仙城，名為“涅槃大葯”，能助你滌盪濁塵諸般侵蝕，再塑乾坤，屆時，伱大可自行築基！”
言罷，他從懷中取出早以備好赤紅丹瓶，以及一份運化丹決，遞給安幕風，沉聲道：“選擇權在你。”
安幕風將兩物接過，只覺掌心溫度如火如荼，一股焚脈蝕骨的感覺席捲而來。
沒理會這般觸感，他拿起那份丹決細看，頓時雙眸如炬，明白如今的情況。
若他嘗試此路，先一步消彌凡塵所經歷的，譬如早年暗傷，元陽早失，丹毒殘留，靈根不凈等等不利隱患......那他自行築基的成功概率自不用多說。
若說築基丹乃是溫和丹藥，哪怕築基失敗，也能留一命。
那此路數無疑是一劑猛葯，單是“涅槃”二字便足見分量。
藥力夠猛，才能治標又治本！
下意識將丹決記憶深刻，安幕風暗道：“機遇與風險並存啊！
但，如此風險，到底值不值得。
以他資質，便是築基也是有點把握，運氣好求得一個普通築基，日後也有成道概率，犯着的如此？
不過這個念頭轉瞬即逝，安幕風眯了眯眼，精芒匯聚，修行之途他已經浪費三十多年時間，現在機會擺在他面前，區區風險算什麼！
安幕風抬起頭：“安某願意嘗試。”
老道老神在在：“決定了？！”
老道繼續補充道：“若是失敗，便是身隕道消，絕無倖存可能，你可思量清楚？
安幕風語氣輕鬆：“不然呢？若是輕易成就，哪還能輪得到我，此物無疑是助我的一線生機！”
老道笑了，對安幕風認可幾分，不吝讚歎道：“小友，此劫渡過，則海闊天空，仙族當有道友一席之位。”
安幕風微一思忖，似乎老道點出什麼關竅，頓時有些明悟，看來服用涅槃大葯，可能是他必然命運。
至於築基丹，有也不會給他。
見事已至此，老道拂塵一撥搭在懷中，含笑點了點頭，掉頭凌虛而去。
安幕風看着老道背影，想了許多，某種意義上，他在這玉瀾安氏是有親無故的。
有親自然是指他的血脈，也許真能追溯到安瀾氏某個活了不知多少歲月的老祖宗身上，無故則是指他在現有家族下層格局，並沒有親故長輩。
如他這類修士不乏其人，便是“吟月”這座偏峰上，大部分修士都是凡脈中蘊生有靈根的苗子，接入族中培養。
畢竟修仙家族一部分靈根苗子便是來源於凡人中，與仙人子弟有別。
當然，仙凡之間是可以轉化，並不是一成不變。
從這位築基前輩出現時的態度，有些情況已經很清晰。
無疑，如今家族對他態度是矛盾，他身懷風靈根，擁有上等資質，卻因為一些複雜情況，出現如今有些尷尬的局面。
稱得上是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哪怕安幕風有機會築基成功，但憑他的風靈根資質，區區普通築基，又有什麼價值？
浪費這份‘築基丹’資源有什麼意義？
所以‘涅槃大葯’才是安幕風唯一選擇，要麼殞落死亡，要麼成就非凡根器，如此才稱得上大有作為。
安幕風在這裏了解五載，也很清楚家族弟子的特殊性，有資質的族人全力栽培，而沒資質的族人無疑會成為附庸。
簡單來說，普通族人要懂得為大局考慮，要學會犧牲。
他若想要得到重視，唯有嘗試這條路，得到家族上層的另眼相待。
否則怕是不好混......
更何況，他出身的“內天地”，若沒有足夠家族地位，也根本無法前往聖地，尋回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