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收官之戰（二）
經過上半場的角逐，十三中的這幫犢子已經意識到他們和體校那些人之間的差距，不管是從技戰術佈置還是從個體實力，甚至是體力，都存在難以逾越的鴻溝，唯一佔優勢的就是楊帆這個點，應對的還算是輕鬆。
“楊哥，等下要不你來打吧？給我們做球，確實有點難啊。”侯亮亮喘着粗氣，拉起領口抹了一把脖頸上的汗水，看着一旁的楊帆試探性的說道，上半場他作為控球後衛無疑是最累的，都在拚命跑位找位置，前幾個球在對方還沒有關注到他的時候還算打的比較輕鬆，後來對方防守球員意識到他是有投籃能力之後，便被重點照顧起來，命中率也直線下滑。
楊帆此時並不像侯亮亮那樣狼狽，他上半場都在三分線外統籌戰局，並沒有做到事必躬親，身先士卒，體力也得到極大的保留。他聽到侯亮亮的抱怨后，也感受到把進攻重擔交給這個還不足120斤的小個子確實有點強人所難，便緩緩站起身走到侯亮亮和趙凱南面前，半蹲着身子兩隻手分別搭在兩人的膝頭，淡淡的說道：“猴子等下你負責組織，傳球不要太隨意，防守你的那個3號小動作很多，注意看我位置。凱子，你等下看到我拿球的時候，就多進行空切穿插，我會找機給你喂球。其他的你們不用管了，回防快點就行。”
侯亮亮和趙凱南互相看了一眼，重重的點了下頭。
“李剛、黃志陽，你們兩個負責把每個防守籃板都給我穩穩的收下，注意卡住王秩序，別讓他進內線，情況需要的時候，可以適當的上點對抗，只要是合理動作就行。”楊帆看向另外兩名隊友，給他們佈置下半場的任務。
李剛和黃志陽也一齊點頭回應。
反倒是身為球隊教練的楊宏勝此時就站在一邊靜靜的看着自己的愛徒包攬了他的工作，也沒生氣不滿，暗暗點頭，讚許楊帆這一年的成長，已經敢於承擔責任，對比高二時候他已經判若兩人，要是換了一年前，這時候楊帆只會做好自己應該做好的分內之事，輸贏勝負並不會有過分偏執。
嘟~
下半場開始的哨聲響了。
“來，我們是對叼的！”楊帆站起身，伸出右手，朗聲道。
“我們是最叼的！”眾人也都伸出手，疊在一起高聲喊道，當說完打氣誓詞之後，覺得有點怪怪的，皆是ren俊不禁。
“上！”楊帆帶頭走上場，身上的氣勢都和之前判若兩人，臉上已經收起了之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冷冽的寒光，這場比賽勢必要拼盡全力也要拿下。
體校這邊的隊員也都紛紛上場，相比十三中的隊員來說，他們看起來就輕鬆許多，並沒有像對方那種視死如歸的氣勢。
“十三中那幫人，在搞什麼飛機，說那種話都不嫌害臊。”小個子余慕瞥了一眼不遠處的十三中隊員，一臉的不屑，像是已經把比賽收入囊中一般的勝者姿態。
“少廢話，上場了。”王秩序從身後推了一把余慕，沉聲道。
余慕轉頭一看是老大在催促他，便剛剛醞釀出來的國罵又重新咽回了肚子，這傢伙平時在隊裏是誰都不服，唯獨敬重王秩序，先不說王秩序的實力在學校里是無出其右的霸氣，那一米九多的腱子肉就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撼動的，在這種德才兼備的大哥面前，繞是平時囂張跋扈的余慕也只有乖乖服軟的份。
先是由十三中這邊發球，侯亮亮帶球過半場之後，開始大聲指揮隊友跑位，對比上半場，他的打發有了明顯的變化。他看到楊帆在罰球線附近舉手要球，便在甩開余慕之後，一個直傳把球交到楊帆手裏。
此時防守楊帆正是周必守，體校隊伍里的防守專家，人如其名，他向來對那些花里胡哨的進球方式都不感興趣，卻偏偏執着於鎖死對方的尖頭人物，以破壞對手的進攻為樂，更是以能看到對手在投丟球后的懊惱表情為榮，雖然在對里乾的總是最臟最累的活，但是卻格外受王秩序的倚重，將其視為左膀右臂，是體校籃球隊裏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此時楊帆正以一個背身的動作，背靠着周必守，同時後者則伸出一隻手肘橫在楊帆的背後，用來抵擋他突然間的發力。
只見楊帆在接球的瞬間，向後倚身，當感覺到對方的觸碰之後，又迅速將球往右側肩頭位置一晃，連帶着雙肩也做出一個極具迷惑的晃動，佯裝要向右側進攻。
周必守畢竟是個以防守見長的球員，那些浮於表面的假動作自然很難騙過他的眼睛，瞬間將原本支住楊帆的右手換成了左手，然後右手高舉，直接切死對方會直接轉身跳投的可能性，並且身子略微的向右小步幅移動，防止對手可能直接轉身突破，不多不少，每一個動作都是恰到好處，不拖泥帶水，又謹慎到令人髮指。
楊帆剛才一開始的倚身下腰動作就是為了判斷周必守的防守形態，當察覺到對方的身體向自己的右後方小幅度移動后，便直接用右手將籃球快速拉回，拍向自己左後側的地面，腳下瞬間發力，像旋轉木馬一般，以周必守的手肘為支點圓心，順勢轉身準備向左側的底線方向突破。
周必守的橫移速度也一點不慢，剛才中場休息期間已經恢復了大半體力，才被楊帆轉過半個身位，他就已經堵在了楊帆的面前，伸出左手剛想去掏那個從地上彈起才回到楊帆手裏的籃球，卻只是抓到了一把空氣。只見楊帆的手像是附魔一般，又瞬間轉身將籃球拉會到原來的位置，順勢向右側後轉身高高躍起。
轉身後仰跳投！
周必守在剛才準備掏球的時候，是沉下身子的，本來都已經做好了在斷球以後直接加速下快攻的準備，而此時眼看着楊帆就要轉身跳投出手，剛剛沉下的身子又不得不瞬間發力向前撲去，封堵楊帆的投籃。
只是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又太過出人意料，饒是周必守的基本功尤為紮實，此時向前飛撲的腳步也帶着幾分踉蹌，他努力向那個近在咫尺的籃球探手延展，哪怕是只要碰到一點點也好。
還好黃天不負有心人，堅持都是有回報的。周必守最終還是在楊帆出手之前，撲到了楊帆的面前，只是因為後者的騰空高度確實難以企及，周必守只是悻悻的碰到了楊帆的手腕，不過只要是能阻止他進球也算是好的，寧願讓楊帆站上罰球線，也不能讓他在自己面前輕鬆得分，對於防守這種球員，周必守有自己的一套理論，寧願犯規也不能讓對方球員打出漲勢氣的精彩進球，此消彼長，後患無窮。
周必守落地后才稍稍站定，短時間內的高強度身心博弈本就不是輕鬆的事情，只是當他還沒來得及把剛才憋着的那口氣呼出來的時候，卻見到已經往下落的楊帆腰間一挺，似乎在和空間引力做抗爭一般，硬生生的停在了空中，借力右手向上推出，隨即手指尖輕輕一波，將籃球拋了出去。
周必守心中已經判定楊帆這球只會無功而返，卻還是帶着幾分詫異又或是有所期待的目光轉身看向身後的籃筐。
籃球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比平時更加高的弧線，在砸到籃板后，反彈進了籃筐。
這球竟然進了？
而這時籃球進去的似乎又不止是籃筐，也是周必守的嘴巴。他的下巴直接像是脫臼一般跨了下去，像是在迎接那個掉下來的籃球。
嘟~
“紅色1號打手犯規，加罰一次。”裁判響哨示意。
頓時觀眾席直接炸了，山呼般的吶喊聲直接包裹住了球場，也包裹在了每一個體校隊員的心頭。
“師傅牛比！”
“大神厲害啊！”
侯亮亮和趙凱南還有其他隊友都呼喊着第一時間衝上來，圍向楊帆。
此時因為剛才失去重心而躺在地上的楊帆，右手握拳，狠狠一震。
“大神，你現在在我心中就是真的神仙了。”侯亮亮和趙凱南一同拉起楊帆，興奮說道。
楊帆只是微微一笑，緩緩走向罰球線。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果然是我男神，投進這種神仙球還能做到這樣淡定。”侯亮亮看向楊帆的背影，深深感慨道，彷彿此時前方的挺拔背影閃着五彩斑斕的粉色亮光，鋪上一層偶像男主的炫目濾鏡，讓侯亮亮的眼睛不敢直視，開始有點明白他為什麼能讓自己班裏的班花迷的五迷三竅茶飯不思了。
楊帆此時走向罰球線的距離不過短短的兩三米距離，卻給他走出了不亞於格萊美紅毯頒獎的既視感，周遭的觀眾在不斷歡呼吶喊着楊帆的名字，其中更有夾雜着聲嘶力竭的表白。只見楊帆突然停下腳步，環顧四周，右手食指豎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觀眾席瞬間安靜了一大半，只是還剩下幾個反應遲鈍的狂熱分子在人群中叫個沒完，顯得尤為滑稽。
剛才的身體對抗，並沒有影響到楊帆的投籃手感，兩個罰球皆是空心入網。
王秩序走到準備去接球的余慕身邊，眨了下眼睛，這個眼神諱莫如深，隨即後者便心領神會的輕輕點了下頭。
體校這邊發球，余慕在面對侯亮亮的貼身防守的時候表現的尤為淡定，侯亮亮的水平和他根本就不是在一個量級上的，只見他速度極快加上眼花繚亂的胯下運球，節奏感拉滿，很有觀賞性。在剛過了半場的時候，余慕在面對始終在他面前的侯亮亮，向後做了一個大幅度的後撤補，瞬間和侯亮亮之間拉出一個一米的空間，緊接着便是連續的胯下運球，運球速度極快，加上余慕本身就只有170左右的身高，重心極低，讓侯亮亮根本不敢彎腰去掏球，深怕一個不留神就被對方甩開。
這是想玩花活？
正當侯亮亮在思忖是要下手斷球還是繼續張開雙臂阻擋余慕下一步可能的動作的時候，只見余慕手上的速度瞬間拉滿，身體也隨着籃球的運動軌跡開始劇烈的左右晃動起來。突然余慕將球拉到背後，瞬間那隻原本應該控制籃球的手倏的從他的身後掏出，向侯亮亮的頭頂甩去。
糟糕！是要長傳球，難道又要下快攻？
侯亮亮正準備轉身去追籃球可能傳達的位置，只見身後並沒有任何變化，也沒有籃球，這是怎麼回事？
他趕緊回頭看向余慕，他原本藏在背後的雙手不見任何動作，籃球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余慕的背後拋出，正好越過侯亮亮的頭頂。
籃球場上有這麼一個原則：看人不看球，意思是不要看球怎麼傳導，防守好自己的人就可以最大程度的延緩對方的進攻。
所以此時即使在籃球已經傳出去的瞬間，侯亮亮絲毫不敢懈怠，依然想要堵住余慕接下來的腳步。
只見余慕瞬間向左邊做了一個試探步假動作，帶動原本就已經有些不知所措的侯亮亮向一側探身後，便加速從右路閃身掠過，一溜煙的拾起落在侯亮亮背後的籃球，加速衝進十三中的禁區腹地。
這傢伙是玩街球的吧？
侯亮亮雖然已經心有懊惱，卻也不敢就此懈怠，趕緊拍馬追去，希望能在那個小個子余慕出手前進行一定程度的干擾。
當余慕踩過罰球線，即將準備上籃的時候，餘光瞥見那個讓他咬牙切齒的身影又在不遠處伺機而動，頗有一副黃雀在後的意味。余慕嘴角閃過一抹狡黠笑意，嘴角的弧度似乎在嘲弄楊帆的無知愚蠢，他要是會在一個坑裏跌倒兩次，那他的“余”豈不是可以倒着寫了。
余慕在楊帆快要追至他身邊的時候，另一側的手臂從腳下掏出，掄出一個大圓環，將籃球正好拋過楊帆的頭頂。因為弧度實在太高，甚至高過了籃筐，楊帆高舉雙臂試圖阻擋籃球的飛行路線，可還是鞭長莫及。
這個出手方式不像是投籃！
難道是···
楊帆在看到籃球在他指尖上方滑過，卻始終難以觸摸的時候，便轉身向身後望去，只見一個巨大身影拔地而起，猶如天降神兵又如出欄猛獸一般狠狠的將已經飛至籃板上沿的籃球又按進了籃筐。
這驚人的彈跳力，恐怖如斯！
王秩序，你藏的好深啊。
王秩序雙手抓住籃筐併發出肆意怒吼，像是要把手中的鋼圈扯下來一般。
這怪獸，非人哉啊。楊帆看着王秩序在自家籃筐上耀武耀武，也是無可奈何，越看越氣，索性準備跑去前場準備下一次進攻。當他途徑余慕身邊的時候，那個小個子似乎是有意的側過身子，撞到了楊帆的肩頭。
“垃圾。”余慕在楊帆耳邊低聲淺語，語氣中帶着不屑一顧的藐視嘲諷，說完還挑起眉毛露出紈絝欺行霸市后的囂張嘴臉。
楊帆看到身側這個不足一米七的小個，再想起剛才他被判罰技術犯規后的搞笑動作，不由的笑出聲來，只是那麼一瞬間，稍縱即逝，確實是因為沒ren住。
只是這個小動作卻激起了余慕旺盛的自尊心，原本的得意奸笑瞬間的扭曲起來，牙關滋啦滋啦作響，像牲口護食般的可怖表情，剛才助攻王秩序帶來的雀躍心情也在此刻蕩然無存。
楊帆主動跑到后場底線去接球，負責發球的黃志陽微微一愣后便把球傳給了楊帆。體校這邊的隊員都已經退回去防守了，防守楊帆的周必守也沒有想到楊帆會在還沒到前場的時候就去接球，現在還沒有到需要全場緊逼的時候，他便退到后場等待，所以楊帆便優哉游哉的拍着皮球過半場都沒有一人過來防守。
“猴子，過來擋拆。”楊帆一邊用右手護住球，一邊大聲喊道。
侯亮亮趕緊跑上來在周必守的側後方站定，楊帆一個胯下換手運球，向右側殺去。
原本防守侯亮亮的是小個子余慕，因為忌憚楊帆有投籃能力，便沒有等到隊友補上來，一面看着楊帆手上的運球動作，一邊衝著隊友大喊：“換防換防，楊帆給我。”
楊帆在迎上余慕的貼身防守的時候，原本已經越過他半個身位后又將籃球從胯下拉回身側，把速度降了下來，筆直站定后一手原地拍球。
此時余慕也是一臉懵逼：這人是傻了嗎？都突破進去了，怎麼又退縮了？慫貨！
楊帆左手運球站定，伸出右手像面前的余慕招招手，臉上還掛了戲謔的笑意。
“楊帆竟然向對方的控衛余慕做出了一個侵略性十足的挑釁動作，看來是剛才余慕的聲東擊西，給隊友的助攻，讓咱們的大神非常不爽，這次是要和余慕真刀真槍的單挑了。”
“這樣做是不是過於囂張了，這樣的動作平常確實是很少見，大多出現在野球場上，而且對方是個小個子控衛，要在外線和一個小個子控衛單挑，似乎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呀？”
上半場基本都處於隱身待機狀態的兩個胖瘦解說，在這時候好像突然睡醒了，開始播報起場上的戰況，也可能是被這場勢均力敵的球賽感染到了，想再去火上澆油一把。
余慕也確實被楊帆反常的行為驚訝到，對方竟然敢在這種正式的大賽上，做這種囂張的挑釁動作，看樣子還試圖想用運球突破他的防守，這在余慕看來是極其可笑的。此時余慕也被激起了戰鬥慾望，眼神死死的盯着楊帆，重心下壓，雙手猛拍了下地面，然後張開不算長的小胳膊，一副讓楊帆放馬過來的豪邁架勢。
“看來余慕也不甘示弱啊，這架勢是要和咱們的楊帆針尖對麥芒了。”瘦子解說看着旁邊的搭檔興緻盎然，似乎在等對方接話。
胖子解說原本不想把過多的口水用在對方球員身上，只是看到搭檔迫切的小眼神后，也不再固執己見，“嗯，確實火藥味十足。”
楊帆身前來回交叉運球，節奏並不快，甚至有點過於的慢了。
余慕心中暗笑，不會運球就別秀了，運的這麼慢是想被斷球嗎？
突然楊帆右手將球輕輕向右前方推出，像是有意又像是運丟了，那一瞬間，籃球離余慕的距離簡直是觸手可及，楊帆都快把籃球推到他面前了。只是在余慕微微一愣神，正想要有所行動的時候，楊帆已經迅速探出左手，先余慕一步將籃球又巧妙的拉回了自己身側，讓余慕已經伸到一半的手撲了個空。同時也在余慕懊惱沒有碰到球的時候，楊帆已經將拉回的籃球運到自己身後，隨着籃球運行的軌跡，楊帆也同時轉過身，從自己背後將籃球推向余慕身下的地板。
正在余慕被籃球穿襠的奇恥大辱惱火的時候，想要欺身上前，堵住楊帆的運動軌跡，只是此時的楊帆就像一條泥鰍一樣，滑不粘手，再一個半轉身從余慕的右側劃過。
“隊長！”余慕險些被楊帆的動作糊弄的重心不穩，跪坐在地上，希望王秩序可以在這時給他擦屁|股，不要讓楊帆繼續囂張下去。
楊帆在突破過余慕之後，一改剛才的閑庭信步，大踏步向籃下殺去，虎虎生風，腳下還有與木地板的凄厲摩擦聲。
衝起來的楊帆在那一瞬間像找到了多年之前的那種感覺，越跑越快，直刺進對方的防守包圍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