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一章 起帆 四
一代傳奇終究落幕。
有些倉促更有些突然，似乎他們還應該有更多更精彩的故事。
但偏偏就這麼戛然而止。
也好吧！
與其在戰場上相見相殺，不如如現在這般，至少還有幾分溫馨。
至少他們臨死時候還一同回憶過那些年一起看過的桃花。
晨曦初露。
鍾離若水望着滾滾長江，紅腫的雙眼總算是沒有再流淚。
“他們葬於何處？”
“樓蘭太遠，按照奶奶遺願將他們二老葬在了鳴沙山下的月牙泉邊……”
“說是奶奶在月牙泉邊種下了幾顆桃核，過兩年我們去樓蘭，去月牙泉邊看他們，想來那時候桃樹也長大了。”
鍾離若水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好……這件事先不要告訴若畫，她還小，她是奶奶一手帶大的，她若是知道了我擔心她會更傷心。”
說完這話，鍾離若水扭頭看着李辰安強自露出了一抹笑容：
“不是說今兒個東離島的艦隊將抵達這裏么？你去忙吧，我……已想開了。”
李辰安將鍾離若水擁入懷中。
戰艦已起錨，正在徐徐離開碼頭。
“打仗這種事我並不擅長，亦不喜歡。”
“若水……”
“嗯？”
“我其實喜歡的還是曾經給你說過的那樣……睡覺睡到自然醒，數錢數到手抽筋，再有嬌妻相伴，我便覺得這已是最大的幸福。”
“至於這皇位也好，天下也罷……那些東西在我的心裏並不重要。”
“我想的是……再過兩三年吧，解決了樓蘭，我便歸隱，與你們一道，去看這世間的風景。”
鍾離若水沉吟三息，微微頷首。
這一次她沒有規勸李辰安。
因為樊桃花與鍾離破的死，她似乎明白了人活於世，沒有任何事情比夫妻朝夕相伴一輩子更重要。
奶奶極於情。
爺爺極於勢。
那一場春雨，那一樹桃花，那一次春雨中的桃樹下的相遇……現在看來它似乎是一次錯誤的邂逅。
註定了他們二老最終的結局。
也不能說是錯誤吧。
曾經深愛過，曾經在同一條路上攜手走過。
只是那條本該同行一輩子的路出現了分岔，而後彼此鬆開了手，分道揚鑣，漸行漸遠。
再相見時，唯有一劍。
唯有同死。
去追憶曾經的那場浪漫的花雨。
鍾離秋陽站在龍翔艦的指揮室中，他望着遠方。
想着過往。
定國侯府昔日的輝煌隨着爺爺奶奶的離去便算是落下了帷幕。
但鍾離府還有不少人，身為鍾離府的一員，他忽然覺得自己有責任重振定國侯府！
對，
曾經的定國侯府是爺爺奶奶撐起來的，未來的定國侯府……那就用自己的雙肩再次扛起！
他深吸了一口氣，雙眼微微一眯。
此戰……是自己從軍以來的第一戰！
那就踩着東離反賊的屍體，讓定國侯府再放光芒！
“該死的懷稷，你怎麼還沒出現？”
……
……
懷稷率領的東離艦隊出現在了遠處的江面上。
他一如以往一般用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此刻正端着一盞茶，正翹着二郎腿看着漂亮的沈巧蝶。
“東離島看似什麼都有，但在本王的記憶中，還是京都更勝一籌！”
“且不說京都的青樓，但就京都的吃食便比東離島更豐盛……嗯，廚子的手藝也更好！”
“江南的吃食也不錯。”
“這一次本王的目標是消滅江南水師，而後嘛，就在臨水城登陸。”
“先就佔據臨水城這個戰略要衝之地，靜待樓蘭王的大軍到來。”
“本王知道你想李辰安死……姑且再讓他多活一陣子。”
“不要急，”
他的話音未落，一副將急匆匆走了過來。
他站在了懷稷的面前拱手一禮：“王爺，前方發現寧軍戰船！”
“咦……”
懷稷伸手，沈巧蝶接過了他手中的茶盞。
懷稷興奮的坐直了身子：“咱們現在到哪裏了？”
“回王爺，剛駛入江陰段！”
“哦……”
懷稷起身，“這麼說江南水師果然是知道本王來了……現在江南水師的提督是叫鍾離秋陽吧？”
“回王爺，正是！”
“一個小屁孩兒……現在倒是已經長大了，不過他鐘離府的男子就算從軍大多數也是在神策軍里，所以本王認為李辰安並沒有傳言中所說的那般英明神武。”
“他竟然任命鍾離秋陽為水師提督……這不就是任人唯親么？”
“鍾離秋陽帶來了多少艘戰船？”
那副將又拱手一禮：“王爺……就看見了四艘！”
懷稷頓時就驚呆了，他難以置信的看着這副將：“張破山，你說……就四艘？”
“王爺，此處江面狹窄，末將確實只看見了四艘！”
懷稷頓時就有些懵逼了。
他那兩道稀疏的眉微微一蹙，來回走了兩步：
“四艘？”
“鍾離秋陽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不對啊！”
“父親生前說寧國水師確實衰敗了，但臨水港還是有五六十艘戰船。”
“去歲時候駱燁來信也是這般說的，說李辰安正在重建臨水港，似乎有重振寧國水師之舉。”
“可駱燁又說寧國戶部的賬戶上沒銀子，所以李辰安的這一計劃也就是畫個餅，根本無法真的落實下去……”
“四艘？”
“看來江南水師確實也是沒戰船可用了！”
“但還是得小心一些……以防有詐……傳本王命令！”
“末將聽令！”
“命陳將軍率其麾下十五艘戰船迎敵！”
“命周將軍率其麾下二十艘戰船機動，注意防備敵軍後援力量。”
“就這樣吧，本王估計這就是鍾離秋陽派出來的偵查戰船，估計也會跑，告訴他們不用追，咱們……直搗鍾離秋陽的老巢！”
“末將遵命！”
那叫張破山的副將轉身離開，沈巧蝶這時候卻說道：
“王爺，我途徑臨水城的時候特意去看了一眼，臨水港已重建完畢，臨水船塢也已經投入使用！”
“我很擔心臨水船塢已造出了新的戰船！”
懷稷扭頭看着沈巧蝶，過了片刻，笑道：
“就算是寧國有了新的戰船，就四艘……你認為這有多少用處？”
沈巧蝶仔細一想，似乎是這麼個道理。
懷稷有能戰之船兩百來艘，鍾離秋陽就四艘，自己似乎過於擔心了。
這就是那該死的李辰安帶給自己的夢魘！
“來，隨本王登瞭望台。”
“本王就讓你瞧瞧敵人是如何落荒而逃的！”
二人登上了瞭望台。
相去甚遠，他們看見的是四艘孤零零的模糊的船的輪廓。
一個時辰之後，兩軍漸近。
陽光破雲而出。
那四艘戰艦在陽光的照耀之下散發著黝黑的光芒！
懷稷並沒有覺得有何異樣。
“咦，他們竟然還沒有夾着尾巴逃跑？”
沈巧蝶這時候卻皺起了眉頭：
“王爺，他們的船似乎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