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要壞(1)
“兩位小爺威風呀!”
于謙正朝殿內走着,口中突然冒出一句話,直接把曹睿和吳鐸嚇得臉兒都變形了。
“鄙人剛進京師,就聽說了兩位小爺的豐功偉績!”
于謙冷眼,“哼哼,竟然在御前互毆”
曹睿趕緊道,“學士,是宮外在宮外”
他正說著,忽感覺袖子被人狠狠的拉拽了一下,示意他不要說話,轉頭一看居然是吳鐸。
“有區別嗎?”
于謙頓時大怒,站住了腳,“我以前是怎麼教你們的?且不說你們是親戚,就說同窗二字,你不曉得其中的含義嗎?真是出息了!真是有出息呀!”
他聲音極大,周圍的侍衛宦官們看着這兩位御前的紅人被他毫無顏面的喝罵,頓時目瞪口呆。
再看看這兩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小爺,耷拉着腦袋不敢怒也不敢言,這些人震驚之餘,心中也覺得好笑。
原來他們也有怕的人呀!
“兩位小爺這窩裏鬥的本事哪學來的呀?”
于謙繼續冷笑,“您二位毆鬥那天,是不是也穿着蟒袍呀?”
“學士,學生們真是知錯了!”
吳鐸忙道,“學生和睿哥兒辜負了您的教導,也辜負了皇上的隆恩,心中惶恐慚愧!已求皇上許我們二人去西域軍中歷練”
“哦!”于謙臉色微微鬆動。
“是呀老師!”一哥兒也跟着開口,“他二人即將跟着庄親王家的王兄去西域軍中。”
于謙目光打量了他倆一圈,臉色又緩和一些,“軍中?”
說著,頓了頓,“倒也不必真去軍中,我身邊也缺人手,可也先到巡撫衙門”
一哥兒笑道,“能在先生身邊,那最好不過了!”
說完,衝著吳鐸和曹睿不住的擠眼。
“完了!”
曹睿吳鐸對視一眼,心中叫苦,但面上還得恭敬的行禮,“學生等謝過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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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學士在外邊,把兩位小爺給訓了一頓!”
殿內,朱允熥已經站起身坐在了寶座之上。
身旁的王振低頭輕語幾聲,這聲音並沒有刻意的控制,以至於周圍的皇子藩王們聽得清清楚楚。
越王朱文圭眉頭輕挑,開口道,“這于謙未免有些太不講情面了!鐸哥兒和睿哥兒什麼身份?即便曾是他的學生,大庭廣眾的就訓?而且還是在宮裏,就不能私下裏說?”
“他就那個脾氣!”
朱允熥笑道,“別說是他倆,就是一哥兒以前挨訓的時候少了?就是朕這皇帝,他該頂撞的時候也沒少頂撞!”
話音剛落,于謙已是大步進殿。
“臣于謙叩見皇上”
“叩見太子殿下”
朱文奎看了朱允熥一眼,得到後者的示意之後,笑着上前,“不是朝堂之上,於學士免禮!”
說著,親手把對方扶了起來,“一路奔波,學士辛苦了!”
“微臣不敢!”于謙俯首抱拳。
“今日是朕的家宴,你這個皇太孫的老師算不得外人!”
朱允熥也開口笑道,“來人,給於愛卿上座!”說著,又道,“還沒吃飯吧?咱們一塊!”
于謙再次謝恩,就見有宦官給他搬來方桌放在面前。
瓊漿玉液裝於鑲滿寶石的酒壺之中,聞所未聞的美食,盛在美輪美奐的器皿之內。
放眼望去,殿內宦官宮女都是身着華麗之服,玉飾金飾熠熠生輝。
一時間于謙有些恍惚,那象牙筷子宛若千鈞之重。
“臣記得皇上您的萬壽還有些日子?”于謙輕聲開口,“還有差不多一個半月吧?”
“壞了!”
坐在朱允熥下首的朱高熾心中暗道,“這獃子千萬別掃興!”
朱允熥也察覺到于謙是話裏有話,在寶座上微微側身,“今日是朕的家宴”
于謙躊躇片刻,看着眼前種種奢靡之物,開口笑道,“讓皇上見笑了,這”他指着自己的方桌,“臣在甘肅那窮地方呆久了,乍一見到這些,實不知怎麼動筷子?”
說著,抬頭正色道,“臣確實肚餓!斗膽,請皇上賜面一碗!”
朱高熾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寡淡了,身子微微後仰。
“臣出蘭州,還沒走出甘肅地面之時,曾在鄉間停留!”
于謙又緩緩道,“當地鄉老聞聽是巡撫大人路過,特意奉上美食”說著,他抬頭道,“不知皇上可曾聽過漿水面?其湯味頗酸澀,不好入口!其面發黑,粗糙,難以下咽!”
“臣是南人,本就不善吃麵食是以臣家人拿出銀錢,問之鄉老,可否購買一些肉米之類”
“鄉老曰,村上窮困能拿得出手的唯有這一碗面耳!”
“臣一碗,臣帶着的隨從家人每人一碗,加起來已耗費了他家中積蓄大半!”
“但可能是那鄉老畏懼微臣的巡撫官威,又出行數里去了隔壁村落,借來雞蛋兩枚用油煎之”
“煎蛋之時,就有那無數頑童駐足窗前,垂涎可見!”
殿中寂靜無聲,李景隆起身揮手,就在於謙說話之時,那些奏樂的宮人已無聲退下。
“這樣的村落,還有很多!”
于謙抬頭,“臣一路麥田無限,可百姓之家倉儲幾何呀?”
“你是在指責朕,驕奢淫逸嗎?”
朱允熥在寶座上換了個姿勢,開口道。
“臣不敢!”
于謙起身,“但皇上今日的家宴,確實是奢靡了!”
說著,正色道,“從太祖高皇帝起,我朝就以簡樸為美”
“朕的兒子們回來了!”朱允熥不悅道,“家宴辦的隆重些,不行嗎?莫說朕,就是尋常之家團圓之時,也要擺幾桌酒席吧?”
“但比如甘肅等地有些地方”
于謙渾然不懼,“一碗面都求而不得!珍而重之!”然後,他再次頓了頓,看看諸位藩王面前,一張張琳琅滿目卻紋絲未動的方桌,又笑道,“不是臣要掃皇上的興,而是這大明,還沒到縱情享受的時候吧!”
“朕何時縱情享受?”朱允熥的肩膀隱隱有些抖動。
“于謙,夠了!”
鄭王朱文在跟着怒道,“今日不過是我朱家喜宴,在你口中怎麼好似十惡不赦一般?”
“是了!”于謙垂首,“對諸位藩王來說,這等宴席其實也不過尋常的家常便飯罷了!很多菜,也只是用來看的,不是用來吃的。”
朱文在大怒,“你”
“你好膽!”
朱允熥開口,“如此指責朕!”
“微臣不是指責皇上,而是提醒皇上!”
于謙再次垂首,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