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夜(1)
“沒雞毛事兒都趕緊睡,走了這麼多天好不容易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兒,還不趕緊趴窩?”
王驥站在營地的院子中,就見屋內徐盼的影子站了起來。
“各總旗小旗,給老子把手下的弟兄們都他媽的看好嘍不許喝酒不許耍錢違者軍法從事!”
徐盼口中罵罵咧咧的,早不是當初靦腆秀氣的少年形象。
屋裏的官兵們被罵了一通,低着頭亂糟糟的各回各屋。
裏面的徐盼還是不放心,“百戶趙安,總旗老王,跟着老子出去巡營”
此時的他,心中就記得在武學之中先生們教過的話。
“不管你是多大的官兒,戰場上永遠要讓下面的弟兄見着你,知道你和他們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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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房門被推開,一邊往外走一邊朝頭頭上戴着鐵盔的徐盼,忽然見到了院子的一角,僻靜之處站着陳友還有另外一位陌生的穿着三品大員服侍的,看起來跟當初那些在文化殿教書的學士們一樣,不苟言笑的文官。
“卑職見過參贊大人!”
徐盼上前,鄭重的行禮。
王驥不動聲色的打量着徐盼的臉,雖和尋常軍士一樣粗糙得跟砂紙似的。但眼神之中那股靈動之氣,絕不是尋常粗坯能有的。
身上的戰袍鎧甲歷經風霜,但卻依舊一絲不苟。
忽的,王驥眼神一凝。
徐盼的護腕是用皮條繩扎着的,橫豎層疊極具美感,且看到打結的痕迹。而且腰刀是橫在腰后,右手反手按着刀柄,以便於隨時隨地都能最快的方式抽刀,且給與敵人致命一擊!
王驥的眼皮跳跳他是在南書房做過官人,更是在皇帝身邊擔任過值班書記官的人。一見徐盼的手腕和挎刀的位置,就知這是宮裏那些內廷侍衛特有的特徵。
而宮中的內廷侍衛,幾乎都出自勛貴子弟他又仔細看着徐盼的眉眼。
“媽的”王驥心中暗罵,“還真是有些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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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參贊大人?”
見王驥有些失神,徐盼猶豫下繼續開口。
“你怎麼知道本官的身份?”王驥穩了下心神,開口問道。
“永昌二十三年朝廷在亦力那裏設置將軍府,武職以宗室親貴擔任,另有參贊大臣一名,意以輔佐!”
徐盼抱拳低聲道,“歷任參贊大臣都官居三品,卑職見大人穿着三品的官服所以才斗膽猜想!”
“哼!”
王驥哼了一聲,“想不到你一個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也有這番眼力!”
聞言,陳友在旁點頭哈腰的笑道,“回大人,餘人雖小但戰功卻不少,如今是我軍中的副千戶!”
說著,背對着徐盼,一個勁兒的對王驥眨眼,“大人,您不是說有重要的軍報要送回哈密嗎?在末將看來,餘人最合適不過”
“嗯!”
王驥清清嗓子,心領神會,“確實如此!”說著,看向餘人,“余千戶,本官這有十萬火急的軍報你現在即刻動身”
豈料,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徐盼抬頭,清澈的眼神如星辰一般,不疾不徐的開口,“大人,卑職不能離開自己的弟兄們!”
“嗯?”
“餘人,你狗日的敢違抗”
哐!
王驥驟然一腳,直接把陳友踹了一個趔趄。
“本官乃當朝三品侍郎,聖上欽點的亦力把里參贊,如今更是亦力把里軍政第一人。本官在此,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王驥毫無風度的對着陳友破口大罵,“再在本官面前污言穢語,軍法伺候!”
隨即,看向徐盼,“軍情如火”
“大人,是要打仗了吧?”
徐盼再次開口,“而且很可能是關乎亦力把里的生死之戰”
“你怎麼知道?”王驥奇道。
“進城的時候,卑職發現正對着亦力把里城的路上,每隔五十步,有用白灰標註過!”
徐盼笑了笑,“想來,那是火炮的射界另外城中的婦孺也幫着守軍徹夜加固城防,還有”說著,他的笑容凝固了,“卑職在進城的時候,發現城門兩側堆積了無數的火藥桶”
“哼!”
忽然,王驥冷哼,怒道,“胡說八道,自作聰明!”
說著,不悅道,“你馬上動身!”
“卑職斗膽,請大人換人!”
徐盼再次抱拳,鄭重的抬頭,“送軍報誰都能去!”
“那你為何不去?”王驥怒道。
“卑職剛答應過弟兄們,要死死在他們前面,因為卑職是他們的千戶!”
“你狗日的是副的”
哐!
陳友剛張口,王驥又是飛起一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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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是守城,卑職更不能走!”
徐盼回頭,儘管他們站的地方很僻靜,但想來說話的聲音也驚動了營房之中的兄弟們,導致窗口出現了許多人影。
“卑職善用火炮,您用得着卑職還有卑職手下的弟兄!”
徐盼再回頭,正色看着王驥,“恕卑職不敢從命”
“你不知道,你接下來要面對什麼!”
王驥壓低聲音,“是察合台十幾萬大軍傾巢來攻,這亦力把里將化為白地”
“那卑職更不能走!”
“為什麼!”
“因為!”
徐盼一笑,口吻平淡,“因為這兒是大明!”
“你”
王驥忍不住開口叫好,但生生的忍住了。
“你不怕死嗎?”
“卑職更怕”徐盼低頭,抬頭,眼中滿是少年的執拗和堅定,“丟人!”
“丟人?誰會瞧不起你?”
“很多人!”徐盼淡淡的笑道,“也許,第一個看不起我,就是卑職自己!”
“你”
王驥再次語塞了。
“餘人”
陳友再次上前,“你狗你聽老子跟你說”
“從現在開始!”
突然,王驥再開口,對着徐盼,“你以及你身邊的炮手,編入本官的親衛!”
說著,板著臉,“賊人不來則罷若來,本官將親自在城頭督戰,就坐在我大明日月戰旗之下。少年,可敢否?”
徐盼抱拳垂首,“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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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狗日的咋不知好歹呢?”
王驥走了,徐盼挨個營房巡視。
千戶陳友始終跟在他身後,嘴裏始終不閑着。
“十幾萬人來攻呀?就算是螞蟻,也能把咱們咬死?”
徐盼輕掩房門,站在月色之下,“陳頭兒,你不怕?”
“怕有雞毛用?吃的就是掉腦袋的飯這條命早就賣給皇上”
“不!”
徐盼笑笑,“陳頭兒,你不是賣命而是守護!”
忽的,陳友愣住,獃獃的喃喃自語,“守護?”
而後他看着徐盼消失的身影,再低聲罵道,“遭娘瘟的書生,神神叨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