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書生(2)
第373章書生(2)
這是朱允熥的獨女,賢妃湯胖兒所出的長春公主,丫丫。
跟其母風風火火的性子不同,這孩子從小就很文靜,不愛說話。
甚至因為去年冬天朱允熥那場大病時的宮廷內鬥之後,這孩子不但不愛說話了,而且變得膽子小了。
再加上最近,湯胖兒在後宮整日吃齋念佛,使得這孩子整日都懨懨的鬱鬱寡歡的。
作為老父親,朱允熥是看在眼裏疼在心裏。
所以特意選了個好天氣,帶着她出來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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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春公主也是到了則婿的年紀了”
“可現在因為二爺的事,因為賢妃深居簡出,她的身份就變得尷尬起來!”
“皇上帶她出來,也是為了給外人看!”
“叫外人明白,皇上依然是疼這個女兒的!”
朱允熥的用意,只有李景隆能想的最明白。
皇帝也是當爹的,哪個當爹的不疼自己閨女?
不但疼,也都盼着自己的閨女,能找個如意郎君,和和美美一輩子!
忽的,李景隆心中泛起些許的疑惑,“皇上是不想在勛貴子弟中挑選嗎?要不怎麼拖了這麼久?可是選讀書人?嫁給書獃子歷朝歷代,嫁給書獃子的公主有好日子過么?”
心中正想着,忽聽到前邊一陣喧嘩。
緊接着有人大喊道,“快來看呀,秀才公打人啦”
“快來呀,秀才公打群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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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啦一下,本就人擠人的集市,瞬間變得如怒潮一般,朝着一個方向前仆後繼。
“媽的,萬歲爺一出來就都是事兒!”
鄧平一腦門子汗,心中暗罵,趕緊指揮人手別讓人太靠近了。
他都不用去看皇帝的臉,就知道自己家這位好信兒的皇帝一定要看熱鬧。
“萬歲爺”
李景隆上前一步,指着邊上的酒樓說道,“您樓上看,既清凈又能看的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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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樓俯瞰長街,一覽無遺。
兩側人山人海,甚至有人騎到了院牆爬到了房頂上。
長街盡頭,一群穿着儒服的年輕書生,大概二十多人,氣勢洶洶而來。
為首一人,昂首闊步氣宇軒昂。
更讓人眼睛大跌的是,當先幾名書生的手中,竟然還拎着棍棒。
“秀才公威武,打他們丫的”
忽然,人群中之中有人大聲鼓噪。
而那群書生之中的領頭人,竟然對着那些鼓噪之人抱拳回禮。
這下更是聒噪四起,半條街都是喝罵。
“秀才公,打他們丫的,讓他們人多欺負人少”
“揍的就是他皇親國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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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下罵聲鼎沸,樓上的朱允熥也瞪大眼。
因為那群書生之中領頭的年輕人他認識。
“于謙?”
他再看看,于謙身邊幾個同樣義憤填膺的學子,都是國子監之中,備受師長看重的年輕俊才。
有山東人馬愉,揚州人高谷,福建人林震,蘇州人王永和北直隸人王文。
之所以面熟,是因為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舉人的身份。
舉人就是官了,身為朝廷命官,當街要持械毆鬥,而且聽其他的人話好像還是皇親國戚?
“怎麼回事?”朱允熥回頭問道。
話音落下,一腦門子汗,帽子都丟了,鞋上全是腳印的趙石走到朱允熥身後開口道,“是這麼回事”
事情起因很簡單
前些日子淮西勛貴在百花樓的分贓大會還是傳揚開來,百姓們聽了自然是當笑話,可讀書人聽了自然覺得這些勛貴們一點都不知檢點。而且再聽聞他們那些勛貴搜颳了多少錢,引得學子們明裡暗裏罵他們是大明朝的蛀蟲。
但是,私下罵就算了。
今日在一家茶舍,幾名國子監的學子看着順天時報的頭版,駙馬都尉耿璇為給老母慶生,請了京師六大戲班子的名伶去家裏唱三天堂會,且為了給老母祈福,耿璇還在潭拓寺捐了五千銀元的香火錢。
此消息直接引得幾名國子監學子破口大罵!
身為皇親國戚,如此靡費!民脂民膏,養活了一群蛀蟲!
就這時,恰好有幾名貴族子弟也在那間茶舍喝茶。
那些貴族子弟說,大明的勛貴都是軍功世家如何如何。
學子們說什麼駙馬什麼軍侯,都是蛀蟲!
貴族子弟又說,大明武人勞苦功高
學子們說,廢物廢物投胎好而已。
總之就是吵嘴,吵着吵着變成了動手。
貴族子弟人多勢眾,把幾名書生痛貶一頓,還專挑臉上揍!
邊打邊罵,爺就打了你了,打了你爺你也要忍着。
結果被打的學子氣不過,出去直奔國子監呼喚同窗好友
於是就引來了現在這麼一出,國子監學子手持棍棒怒氣沖沖
不遠處那茶舍門前,五六個貴族子弟連帶着他們的僕人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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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為這麼點事?”
朱允熥哭笑不得,“打人的是誰?國子監也敢打?”
“這”趙石頓了頓,“先動手的是庄親王的外甥”
“啊?”
朱允熥問道,“誰?”
趙石猶豫片刻,“永平郡主之子,李茂芳”
說著,趕緊補充道,“之所以動手,是因為那些書生們在談及我大明駙馬,還有郡馬儀賓等,頗為不客氣說他們是”
朱允熥皺眉,“是什麼?”
“倒插門”
“嘶!”李景隆怒道,“胡謅八扯,膽大包天,該打!”
“你接著說!”朱允熥看向趙石。
“臣聽說是李茂芳先動的手”
趙石繼續道,“然後常寧郡主的儀賓,沐昕也上去動手”
“他?”
朱允熥再次皺眉,“閑的!”
沐昕是西寧侯沐英最小的兒子,娶的是朱棣的小女兒。
“他一把歲數了,也跟着胡鬧?”
朱允熥又道,“跟幾個書生置氣,真有他的!”
“臣聽說沐儀賓一開始是拉仗了”
趙石咽口唾沫,“但沒想到被書生們抓個滿臉花,然後氣不過開始動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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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時,就聽長街上有人吶喊。
“諸位同年師兄師弟,把這茶舍圍起來,莫讓打人的兇手走了一個!”
朱允熥放眼看去,于謙在街上揮舞棍棒,引着數十人呼啦一下就把茶舍給圍了起來。
“呔”
忽的,茶舍中衝出一人,“你可知裏面是誰?驚了貴人,剝了你們的功名你信不信!”
“剝我的功名!”
于謙冷笑,“老子正兒八經大明朝科舉考的舉人,皇上給的功名,你說剝就剝了?來,有種剝來看看,你主子不剝老子,老子都看不起你!”
樓上的朱允熥聽的是目瞪口呆。
“他”
朱允熥指着樓下的于謙說道,“朕沒看錯吧,是他?”
“我等都是國子監的學子,被人當街毆打受傷”
“行兇者公然挑釁大明國法,哈哈!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哪家的貴人”
“出來!”
于謙擼起袖子大喊道,“怎麼,打了人就藏頭露面了,不敢出來比劃比劃?”
茶舍門口,沐昕忍着滿肚子的怒氣。
“你要怎麼比劃?”他大聲道,“幾個窮酸書生,無端開口罵人,不該打?”
“即是該打,也不能以多欺少!”
于謙身邊馬愉大聲道,“你們六七個打兩個,再說打人不打臉,你看把丁兄打的親媽都認不出他了!”
“那你要怎樣!”
沐昕身後,一穿着貂皮的貴族子弟,跳腳大喊。
“有本事單挑”
于謙揮舞木棒,“要麼單挑,要麼跟我們順天府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