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你說的對，首先我們的出生是無法選擇的。冰@火!中文”李小生也回敬了於美花一杯酒說，“像你出生在幹部家庭，養尊處優，多幸福啊，哪像我，從出生到現在最深的體會就一個字----窮！”
於美花笑了笑說，“其實，我遠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幸福，我是世界上最苦命的人了。”
李小生停下了吃看着於美花不解地問，“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那好，我給你講講我的情況吧。”於美花咽下嘴裏的飯說，“比起其他家庭，我家是比較富裕的。我爹是部隊下來的，他一個月的工資就有九十多快，比咱們縣委書記還高呢！可我們家是農業戶。我爹在台上的時候，兩個姐姐都上了大學，我爹退休的時候組織上又安排了我哥哥，輪到我就沒人管了，我依然還是農業戶，最多也就能辦個亦工亦農，當個臨時工。”
“那你為什麼不去當臨時工，萬一有轉正的機會呢？”
“我看不起。還有個原因就是我想跟你一樣。”
“一個赤腳醫生有啥出息，充其量還是個農民，我是實在沒辦法了。”
“我也是沒辦法的呀，我當時想最起碼能和你有共同語言，也算是一門技術嘛。當然家裏都反對，但他們又為我找不出別的出路。現在他們都讓着我，都覺得有愧於我。我爹的錢反正由我花，不管我幹什麼都也不是為了錢，就為了開心。但是我的身份和地位是無法改變的，就是農民階層。”
一陣舉杯夾菜之後，李小生似乎明白了，他說，“哦，那也是你遲遲不找對象的主要原因了吧？”
於美花笑了，然後很嚴肅地說，“你以為我高不成低不就對吧！那就錯了，有一個部隊的連長現在還等着我呢。。。。。。”
“那不挺好嗎？”
於美花閉上了眼睛，思索的樣子說，“我也搞不明白，也許有樣東西我一直都放不下。。。。。。哎呀，我不跟你說了，你就像個老學究。不過，總有一天我會讓你明白，到時候啊你就是想見我你也見不上了。”說罷，大聲笑了起來。
李小生停下筷子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哦，我想起來了，前幾天聽你的口氣說你有個意中人，明白了，明白了！”
“明白個屁！別說這個了，飯都快涼了。你真是個榆木疙瘩！”
“喂，你說誰是榆木疙瘩，啊？我要是個幹部家庭非把你追到手，看你敢這樣說我。。。。。。”李小生壯着酒勁第一次開起了這麼深刻的玩笑。於美花沒有說話，而是捂着嘴低下了頭。李小生很快意識到自己的話有點不對勁就趕緊笑着解釋說，“我是跟你開玩笑的，別生氣啊！”
於美花抬起頭，鎮定地說，“這句話才叫真爺們兒！”然後站起來，舉起杯說，“李小生，就憑你這句話，我敬你一杯！”
此時的李小生覺得很不自在起來，趕緊又說，“你是不是喝多了，算了算了！”
於美花很堅定地說，“不！我沒喝多，我一點事也沒有。”說罷，一飲而盡。李小生也趕忙站起來，把頭一仰喝了下去。
於美花坐下來趴在桌子上笑個不停，眼淚都笑出來了，嘴裏還說著，“哎呀，今兒真高興！”
“你沒事吧？”李小生很緊張地樣子問。
於美花坐直了，掏出手娟擦了擦眼說，“看把你緊張的。李小生，我今天真的很開心，彷彿又回到了上學那會兒。真的，我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感到快樂！”
從飯館出來，於美花走得很慢，她一直琢磨着李小生剛才說的那句話“我要是幹部家庭非把你追到手”，是啊，從這句話就能反映出他是何等的自卑。人窮志短，馬瘦毛長，看來窮能磨滅一個人的意志和勇氣，甚至會毀掉一個人的人格尊嚴。在她看來，當今社會等級森嚴，貴賤分明，任何個人都是無法抗拒的，也是無法改變的，因而是導致人間悲劇的主要根源，這也許就是偶然性與必然性的深刻道理吧。想到這些，她就更加同情和理解李小生了。
“李小生，你為什麼不等等我，你為什麼那麼著急啊！”於美花意味深長地說。
“哎呀，你是不是喝多了？那我就走得慢點走，要不要我扶着你呢？”李小生停下了腳步，關切地說。
於美花搖搖頭捂着嘴笑了，然後打起精神加快了步伐。
“嚇唬你呢。我一點感覺也沒有，看來我喝酒還行。”於美花興緻勃勃地說，“從今天起，我們每天就這樣下飯館行嗎？”
李小生撓撓頭皮說，“我今天解饞了，再吃就膩了，我看就算了，下飯館有點受拘束，你沒看見穿藍衣服的那女的，一會兒一會兒伸長着脖子探出頭瞅咱兩，那眼神就像是看賊似的。”
“是嗎？”於美花哈哈大笑起來說，“就讓她看吧，她是眼紅，看咱兩，一個俊男，一個靚女，以為是一對呢，咋能不眼紅！”
李小生不好意思地笑了。
“以後啊我就聽你的，你說幹啥就幹啥，但有一點就是，絕對不能影響了學習，而應該變成動力，這是個原則問題啊！”於美花看看手錶說，“現在還不到八點，走，咱們上那小山上走走，我啊，給你講個故事。”
“行，你不記得了？我最愛聽你講故事。”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順着大街朝那座下山的方向走去。
“從前啊，有位美麗的天仙女，為了報答一位凡夫俗子，就下凡化作一位漂亮的民間女子，並與這位凡夫俗子配成夫妻。但這位仙女只有七七四十九天的假期，因此他們就只能在一起生活七七四十九天，於是這位仙女就非常珍惜着段時間，想辦法把每一天都過得非常開心而有意義。當然他們非常開心快樂，但最終他們還得分開，分開之後這位俗子就開始了綿綿不盡的思念和痛苦。你說這是為了什麼呢？短暫的快樂換來的是無盡的痛苦，這是報答了他呢還是害了他呢？”
“沒了？這是你自己編的吧！”李小生撓着頭皮不以為然的說，“有那麼痛苦嗎？快樂之後不一定都是痛苦，最起碼他曾經擁有過。”
“看來你是很想得開的，咱兩當然不會成為夫妻，作為知己，我要陪你好好度過這短暫的七七四十九天，然後我就從你的生活中消失，有可能一輩子也見不上面了，你會痛苦嗎？”
“你說話聽起來咋的這麼悲涼呢，你能去哪兒呢？”
“逗你呢。我哪也不去，從今以後我天天陪着你，直到你老了，就像今天一樣。”於美花說著咯咯地笑了。
“你又逗我了，這是不可能的。”
李小生對於美花所有言行都不去做進一步解讀，他覺得他們就是老同學，好朋友，甚至知己而已。她對他的好，他知道，他記得，有機會他一定要回報，感恩是做人的最基本原則，同時也為今生能交上這樣的朋友而感到慶幸。當然，於美花對自己好，是出於看好自己的誠實，忠厚，善良和無邪，因此也反映出她善良和正直的一面。他們本來就不屬於一個階層，也不屬於一類性格的人。上學那會兒，雖然很多人懷疑他們搞對象，但他發自內心沒有過那樣的動念，於美花也不可能有，因為在他看來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他們的要好，應該是某種默契吧，真是說也說不清楚。如今，他成家立業了，任何的兒女情長也就完全被排除了，他們的友誼更趨於純潔和完美，即便是有感情那也是無比高尚的，想到這裏，他感到無比欣慰。
有一天，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就對於美花說，“假如這次學習你沒來或者我沒來，那肯定是很遺憾的。”
“那是不可能的。”於美花笑着說，“你不知道吧，我提前就策劃好了，我完全是衝著你來的，不然的話，我才不來受這罪呢！”
聽了於美花的話，李小生很納悶，又撓着頭皮問，“你說是你策劃的，怎麼會事？”
“消息是我託人透露給你的，對了，是託人告訴你們大隊的書記，然後讓他再透露給你。”於美花很得意地說，“然後，又讓我姑父給你們公社的劉書記打了個電話，挺痛快就答應你了吧？想來的人多着呢，像你孤陋寡聞的，不然那能輪上你呢！”
“哦，原來如此。我說的呢，我還以為。。。。。。”
“以為什麼呀？就你，見了當官的躲着走。這世道，什麼事也得朝里有人，根本就不憑本事，以後啊也要學着點，不然你會處處吃虧。”
此時的李小生又不知該說什麼好了，他對於美花的感激之情真是難於用言辭來表達了，於是就感慨地說，“於美花啊於美花，你對我真是太好了！你真是太偉大了！我突然感到我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看着李小生的樣子，於美花捂着嘴笑了，然後說，“看把你感動的，其實我也很感激你的。”
“感激我什麼？我能為你做什麼呢？什麼也不能！”
“你陪我開心，不然我會苦悶死的，這是救命之恩啊！”
“這也算功勞啊？我寧願陪你一輩子，天天下飯館，吃肉喝酒，哎呀，那是神仙過得日子！”
“美的你！”於美花收斂了笑容一本正經地說，“咱們應該有個規劃，我想啊就叫懷舊之旅，把我們念書那會兒去過的地方再重溫一下，你說怎麼樣啊？”
“光顧了玩，你說會不會影響了學習啊？”
“一白天學的還不夠嗎，坐那兒動也不動，不活動活動你會變成個書獃子的。哪裏還不會，我教你！”
“我是說，理論上倒沒問題，可實踐還一點也沒做呢，是不是該找找人家鄭醫生了。”
“別急，鄭醫生不是跟你說了嗎，最後留一個月時間就專門教實踐的嗎？再說了，你不讓人家吃飯睡覺了？”
“有一定的道理，別忘了啊，星期日咱們到鄭醫生門診部看看。”
“不回去看老婆了？別把家給忘了啊！”
李小生不好意思地低聲笑着說，“嘿嘿，老婆同意。”
“我特別懷念高中上學那段時光，雖然沒學到什麼東西，但我們的生活是那麼的充實和豐富多彩的。這麼多年以來，每當我閉上眼睛，一幕一幕就會浮現在腦海里，甚至做夢也都是那個時候的內容。都記得很清楚，就像昨天剛剛發生的一樣。”於美花眯着眼用一種迷戀的神情說，“尤其是你，那麼單純，實在是太可愛了！”
“我記得你一直留着小子頭，比我現在的頭髮還要短，穿着一件不大合身的軍上衣，就愛跳忠字舞，天不怕地不怕，男生們都得讓你三分，這個形象一直保留在我的腦海里，我實在想不起你什麼時候就變成了今天的這個樣子。”
“最後的那個學期吧。”於美花捂了一下臉不好意思地笑着說，“過去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長什麼樣兒，後來才發現，其實我長得挺美，對吧？”
“過去我一直認為你是個男孩子的，後來突然發現你原來是個大姑娘。。。。。。”李小生開玩笑地說。
“去你的，我以前一直還以為你是個女的呢！”於美花用拳頭輕輕打了一下李小生說。
說罷，兩個人都開心地笑了起來。
李小生很快收起了笑容，認真地端詳起了於美花。是啊，站在面前的這個女子的確是個大美人，她的臉端莊而秀麗，頭髮黑亮而柔順，肌膚細膩而白皙，唇紅齒皓，雙眸溫情而不乏剛毅，身段苗條而不失豐滿，說起話來清脆而委婉，真是如若天仙啊！然而，就是如此一個大美人，在她開心笑臉的背後，總是給人某種不可言狀的暗示，同時也隱隱流露出難以形容的憂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很多時候，李小生雖然表面上傻乎乎的，那是他不願去做更多的解讀，不願去聯想，在他心目中，於美花就是純潔完美的化身，任何的胡思亂想都是對她的玷污和褻瀆，但是，李小生畢竟是個很敏感的人，也是個很有心計的人，一般情況下，他很會猜測人們的心理，也很容易接受暗示，但惟獨對於美花感到茫然。因此，他決定在接下來的日子裏用心去破解心中這愈來愈濃的謎團。
“想什麼呢？”
於美花的話把他從沉思中喚醒，於是他笑笑說，“我啊，把你過去和現在做了個對比，判若兩人啊！”
“那還用說，那時候小，天真爛漫，現在長大了，成熟了。你也一樣啊，過去很單純，現在複雜了！”於美花不以為然地說，“人都是在隨着年齡的增長而不斷的改變，再過幾十年，咱們都老了，你能想像出是個什麼摸樣嗎？別想那麼多，還是想想這段時間咱們搞點什麼活動，怎麼安排，有點計劃。”
“你是說每天這個時間，要去不同的地點，對吧？”李小生撓着頭皮說，“你決定吧，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
“就這麼簡單？我是想啊，每天我們要有不同的話題，要有紀念意義，為的就是難忘！”於美花很認真地說。
“能有那麼多內容嗎？”
“盡量多一點。我不是說叫懷舊之旅嗎？當然要結合現實了。那好吧，我就安排了啊！明天就開始啊！”
望着於美花那認真的樣子，李小生心裏想，她多麼天真，多麼單純，還像個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