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李小生倍受折磨是在所難免了，他雖然不斷地奉勸自己，安慰自己，可總是無法控制自己。他一遍又一遍的讀那封信，每每都要落下眼淚，然後兩眼發獃，一臉痛苦的表情。然後，又是如饑似渴地讀那厚厚的日記本，往事一幕幕猶如一幅幅油畫，定格在時光的記憶里。就是這樣一個活波開朗的女孩子，一個有教養的，美麗大方的姑娘，如此深愛着自己，他竟全然不知，錯失良機，留下千古遺憾，怎能不使他愁腸百結呢？
看着丈夫喪魂落魄的樣子，二粉心裏很不是滋味，於是，那天吃過晚飯，她就又一次很關切地問，“你到底是怎麼了，丟了魂似的？不能跟我說說嗎？”
李小生勉強地笑了笑說，“沒什麼，就是覺得身體有點不舒服，心裏有點煩。這段時間你別煩我，讓我靜一靜，我會好起來的！”
“不對吧！”二粉坐在他身邊很認真地說，“我覺得你心裏肯定有大事，要不然你不會像換了個人似的，到底怎麼了？”
“我不都跟你說了嗎，沒什麼的，你就別煩我好不好啊！”李小生不煩躁地說。
看着丈夫的模樣，二粉生氣地說，“不會是跟你那老同學發生什麼事吧？你可不要欺騙我啊！”
“能發生什麼事啊？人家遠走高飛了，再也不回來了，這回你放心了吧？你怎麼老是糾纏住她不放呢？”李小生瞪着眼氣憤地說，“我們就是要好，而且特別要好！你又吃醋了是不是啊？醋罈子！”
“什麼？你怎麼這樣跟我說話呢？我怎麼就糾纏住她不放了！啊哈，我明白了，人家走了，把你給甩了，你就尋死覓活了，是不是啊？你跟我瞪什麼眼啊！誰攔着你呢？你不會追她去啊？”二粉說罷，坐在炕沿上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這兩個月你們不知鬼混成什麼樣子了，你還在騙我，看我不順眼了是不是啊！”
聽了二粉的話，李小生火冒三丈，上前就甩了妻子個耳光，並厲聲斥責道，“你這臭娘們兒，不許你侮辱她，你知道她對我有多大幫助嗎！我們是清清白白的，不像你想得那麼骯髒！”
二粉被這一耳光打懵了，半天才醒悟過來，她臉色蒼白盯着丈夫說，“你打我！啊？”說罷撲通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看到此景，李小生一下子就沒了注意，他戰戰兢兢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地一個勁地摸着那隻打了人的手。最後，他硬着頭皮上前想扶起妻子，並安慰地說，“我不是有意要打你的，我心裏真的很煩。。。。。。我不該打你的，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吧，那樣我心裏就會舒服點！”
二粉用胳膊肘使勁戳了一下丈夫停住了嚎啕，站起來，瞪着丈夫很堅定地說，“李小生，我今天算看透你了，你心裏根本就沒有我，我不跟你過了，我要跟你離婚。。。。。”說著就往外走，李小生趕緊就拉，兩個人你推我拉一直折騰到院子裏。這時，二粉實在沒了力氣，就停下來，眼淚婆娑地哭泣着說，“這麼多年了，你從來就沒打過我，我還不明白嗎？你心裏肯定是裝着別人，看我不順眼了！好後悔啊，明知道人家有人愛，我為什麼當初硬是要往人家身上賴，到頭來讓人家不稀罕！”
李小生趕緊替妻子擦了擦眼淚笑着說，“二粉，我錯了，我不該打你，你就原諒我吧！事情不是像你說的那樣，除了你，我心裏還能裝誰呢？別哭了啊，一會兒我好好跟你說說，把我的一切都告訴你，到時候你要是還不相信，你就愛怎麼著怎麼著，行了吧？”
二粉哭得更厲害了，她委屈地說，“那你也不能打我啊！我多傷心啊！”
“我知道，二粉受委屈了！我再也不打你了，咱們進屋說。。。。。。”李小生硬是把二粉拉進了屋子。
李小生心裏明白，二粉說的沒錯，他心裏就是裝着別人，至於說心裏是否還有二粉，當然不能說沒有，但至少這幾天對她是有點不夠重視，甚至有點冷淡。無可否認，他和於美花雖然清清白白，但確實是有感情了，她的出走，對他的打擊真是沉重無比，使他對什麼都看不順眼。他望着二粉傷心欲絕的樣子，心裏不免產生了愧疚，覺得這對二粉是很不公平的。想到這裏，他就坐在二粉的面前，很溫柔地抓住她的手說，“二粉，你不要難過，雖然我今天對你大打出手，但從內心講，我不是像你說的那樣看你不順眼了，我是一時衝動啊！二粉，你在我眼裏始終都是很可愛的。”
二粉依然很委屈地抽泣着，過了許久她難過地說，“看你的凶樣，感覺你是真的很討厭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心裏一直都裝着別人，人家又漂亮又有文化，感情又那麼深，我真不該中間插上一杠，我是個多餘的人啊！。。。。。。”
“你說的不對，二粉！我實話跟你說，於美花的遠走高飛，對我是有觸動，但也不至於在你身上發泄吧！她真的對我太好了，對我太重要了，你不知道吧！我能去醫院上班，是她一手給辦成的。你說，就從這一點，我怎能不感激她呢？”李小生停了停接著說，“你不了解她，她真的是個大好人呢！她心地很善良，人也很正派。她對你很有好感，多次囑咐我要好好愛你，人家完全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說心裏話，我真的捨不得讓她走啊。。。。。。”
二粉停止了哭泣，抬起頭抹了抹眼吃驚地問，“你去醫院是她給辦的？！”
“是啊，為這事她做了很大的努力，而且在很多方面她對我都是有幫助的。人家圖啥呢？不就因為我們相處的好，想讓我以後有出息嗎？我們畢竟是老同學，形影不離地相處了整整兩年，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你呢，跟你有什麼關係呢？”
二粉坐直了，若有所思地說，“你們到底相處的有多好，那麼好她為什麼就不嫁給你呢？”
“二粉，我不騙你。”李小生想了想說，“她當初真的就是喜歡上我了。你還不記得我剛畢業的時候，她還特意到過我家嗎？說實話，要不是我們的書信被人扣了，我們真有可能會成為一對的。不過，那也只能是假如，就是真正結合在了一起，也不見得就能幸福，我覺得二粉還是最適合我的，我一直都是這樣認為的。”
“你是這麼想的嗎？”二粉打起了精神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實話告訴你吧，當初她是誠心實意想要嫁給我的，只是她過分的自信，而錯過了機會。本來我就蒙在鼓裏，他的想法我全然不知。至於那三封信，她說了什麼，我不知道，但至少她可以得到我的消息，她肯定會着急，然後跟我說出心裏話的。就這麼，讓她萬萬沒想到咱們那麼快就結婚了，從提親到結婚就三個月時間！她被搞了個措手不及，因此起初對我耿耿於懷，甚至想殺了我，你想想她受的打擊有多大啊！不瞞你說，現在她依然很愛我，只不過這種愛已經升華了，變得純潔而高尚了。二粉，事情就是這樣的，她真的是對我太好了，她實際上改變了我的命運，你說，我想念她就不應該嗎？因此，這幾天你說我像丟了魂似的，一點也不假，我心裏很難受啊！”
“故事挺動人啊！”二粉心裏多少有點醋意，就用嘲諷的語氣說，“當初我就應該把你讓給她，省的你們落這多遺憾，牽腸掛肚地相互思念呢！”
“二粉，你沒聽懂我的意思。我只想告訴你的是，我們兩之間的事，不管是友誼也好感情也好，絲毫不會影響到咱們兩的感情。我對她的思念也完全是出於感恩，你知道什麼叫感恩嗎？更何況，這一切都已結束了，以後的故事裏再也不會有於美花了，現在咱們的想法也只能是，好好過咱們的日子。”李小生激動地說，“你就忘了她吧！用不了多久，她也會成為我的一個夢啊！”
二粉又不念聲了，她不停地撥弄着手指頭，然後低聲問，“她真的不回來了？”
“我會騙你嗎？他到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我就是想找也找不見她了。”
二粉欣然笑了，說，“那我就放心了！不過你們之間的事本來跟我就沒關係。不早了，睡覺吧！”
“你原諒我了？這才是我的好二粉啊！”李小生說著開心地笑了，現在，他心裏感覺舒坦了許多。
那天夜裏，李小生和二粉說了好多話，他們的心情都很激動，也很複雜。李小生說，在過去的這段日子裏，於美花無疑給了他許多精神上的快樂，更重要的是給他架起了人生的階梯，使他不再迷茫，不再困惑。同時，也使他懂得了做人的道理，懂得了人間自有真情在的道理，更加懂得了愛的深刻內涵。他說，到目前為止，他的人生方向比任何時候都要明確，那就是決心從事一輩子醫療事業，把畢生的精力投入到治病救人，改善農村人民健康水平的事業上，無論遇到什麼困難和挫折都不會改變。其實，當醫生本身就是一種行善，更是一種愛的表達方式，這種愛超越了貧富，貴賤，尊卑，是一種大愛。他說，當然，想要從事這項事業，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個醫生並不難，而要當個好醫生卻是一件非常不易的事情。因此，通過這次學習，使他走上了正軌，當然只能說剛剛入了門道，以後的路還很漫長，也很艱難。他也說到了自己的規劃，提到了鄭醫生，決心要和他保持密切的聯繫，腿勤點嘴勤點，虛心向他學習，爭取把中醫這門醫療技術學深學透，當然，他也談到能上大學進行系統學習的幻想，當然這僅僅是幻想，說說而已。
此時的二粉表現的十分溫順，她說，她對於美花一直存有戒心，存有嫉妒心，打心眼裏恨她，甚至盼她死，通過丈夫的講述，使她改變了對她的看法。她說，其實女人們之間的爭風吃醋是最庸俗的，有時候往往用自己的狹隘之心去度別人寬宏之量，把別人想像的那麼壞，那麼無恥，那麼下流。其實，自己的男人即便真的有人愛，那隻能說明他很優秀，應該值得驕傲，更何況男女之間也是可以正常交往的，也是可以結下深厚友誼的。夫妻之間完全是靠着自覺，憑着道德良心，單靠管教，約束是無濟於事的。因此，她也表達了許多對不起於美花的話，說是背地裏老說她的壞話是不道德的。如今，她走了，起初感到慶幸，現在也覺得有點不舍，早知如此，當初何不與她見見面，說些感謝的話呢？看樣子二粉說的是真心話，因此李小生心裏感到特別欣慰。
李小生又接著說，在這個社會中生存，就應該寬宏大量一點，不應該老是糾纏住一點不放。人與人之間就是這樣，只有我對你好，才能贏得你對我好，也不一定自己的行動都要得到相應的回報。人是需要互相幫助的，在別人遇到困難的時候伸出援助之手，予以愛心，這本身就是一種自我價值的實現，好人終有好報的。李小生的這些話，是經過冷靜思考，深思熟慮說出來的，這也是他這次學習的一個總結和體會，也是最大的收穫吧！至此，他的心裏明凈了許多，也寬鬆了許多，同時，對於美花的思念之痛，開始向著奮鬥的力量方向轉化。
即使已經沒有了任何後顧之憂，也就沒有必要再心藏什麼秘密了。於是他就把於美花送他手錶以及自行車的事告訴了二粉。兒粉聽后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她那內心裏一是感到驚訝，二是不知如何是好。是啊，如此貴重的禮物如何承受的起啊！至此，她才真正體會到於美花對李小生到底有多好了。於是，她高興地說，“我真是服了，你一定是遇上貴人了！那就把手錶戴上，把自行車騎上唄！”
“咱們前幾天還痛罵了手錶，說那是個不祥物。。。。。哎，再說了，我戴上手錶，騎上車子，人們會怎麼說我呢？”
“看來手錶是個吉祥物！咱們要交好運了！”二粉很開心地笑着說，“你小子真是艷福不淺啊！沒事的，讓他們說去吧，咱也沒去偷沒去搶！你就說都是買的，咱家有的是錢！如今要當醫生了，要的就是這派頭！”
“有道理，要的就是這派頭！”
第二天早晨，李小生把那塊手錶拿了出來，二粉接過來一看驚奇地說，“怎麼跟我們丟了的那塊一模一樣呢？”
“是啊！”李小生使勁搓着脖子想了想說，“我看對外就說是小偷良心發現，把咱們的表又偷偷地送回來了，自行車嘛，就說是借的，省的人們又恥笑我，有那麼多錢為啥不修修房子呢！”
“無所謂，怎麼說都行，反正咱那表也找不回來了，不如撿好聽的說。要是讓人知道有個女朋友送你手錶，那就真讓人說三道四了。”二粉無所謂的樣子說，“從今兒起你就戴上吧，那麼愛塊表！”
“那我就戴上了啊！”李小生就把表戴在了腕上，抬起胳膊看了又看，感慨萬分地說，“我真的是很喜歡手錶啊！這回說什麼也再不能丟了！二粉，咱們口徑可得一致啊，要不讓人懷疑咱們偷的呢！”
“想那麼多啊？隨你便吧！”
正說著，醫院的護士小李推門進來了，她笑嘻嘻地說，“李小生，我們的林指導叫你呢，讓你馬上就去醫院！”
“找我有啥事嗎？”李小生裝作不知的樣子邊穿鞋子邊問，“找我有啥事啊？”
“肯定是好事，你快去吧！”小李說完就走了。
李小生朝二粉會意一笑就推門走了出去，他三步並作兩步很快就來到了醫院。他小心翼翼地敲了敲林指導辦公室，然後躡手躡腳地推門進去了。林指導正專心致志地看報紙，見李小生進來了，放下報紙笑着說，“你就是李小生同志吧！哎呀哦，多帥的小夥子啊，領導真是有眼光啊！”他倒上一杯水，從頭到腳打量着李小生，讓李小生感到很不自在。
“你知道我找你幹什麼嗎？”
“不知道！”李小生搖搖頭回答說。
林指導手指頭輕輕敲打着桌面一本正經地說，“上邊有精神，要求從赤腳醫生隊伍中選派又紅又專的同志，充實到農村醫院中來，讓無產階級真正佔領農村醫療陣地，因此呢，經過上級領導的認真篩選，你被選中了。”然後他又是上下打量了李小生一番接着又說，“經過我們的進一步調查，覺得你家庭出生好，思想進步，又有文化，最後同意你正式到醫院來上班。性質嘛，亦工亦農，月工資二十五元，再加半年的工分。你同意嗎？”
“我同意！”李小生撓着頭皮咧着嘴笑着回答。
然後，林指導開始語重心長地講一些當前形勢乃至醫院的現狀，以及貧下中農管理醫院的深遠意義等等，李小生頻頻地點着頭。最後，林指導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說，“小夥子，機會趕得真不錯啊！你還有什麼想法啊？”
李小生想了想謙虛地說，“林指導，真讓我沒想到啊！只是，我醫療技術的確不高，也只能當個助手，跑跑腿什麼的。。。。。。”
“小夥子，你不要太謙虛，你是咱貧下中農的代表啊！你要理直氣壯，揚眉吐氣，大膽工作，技術不高可以學嘛，好好乾，有什麼問題跟我說！行了，回去準備準備，先幫家裏把自留地收拾收拾，過上十來八天就來上班吧！至於來了以後具體幹什麼，再說！”
李小生朝着林指導笑了笑就出去了，這下懸着的石頭終於落地了，他趕緊回到家裏，二粉聽后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丈夫激動地說，“啊哈，我二粉總算是沒走眼，把你搶到手裏也算真值得了！”
李小生凝視着妻子說，“美的你，誰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呢！”然後，他抬起胳膊，對着手錶像是說著什麼，然後放到耳邊聽了起來。
李小生要到醫院上班的消息不脛而走，全村人，乃至於全公社的人很快都就知道了，他一下子就成了大紅人，無論男女老少見到他總是投來羨慕和欽佩的目光，甚至家長教育孩子都把他當做了學習榜樣，姑娘們更是把他當成找對像的理想標準。然而，此時的李小生卻並沒有飄飄然，而是越發的冷靜，想了很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