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林野停下腳步，看向那邊的眼神驟然變得冰冷。
佝僂着身子的小腳老太太和一副老農民打扮的男人，分明是他的奶奶黃玉桂以及二叔林福濤。
兩人風塵僕僕的樣子，身上的衣服褲子洗的發白褪色，還補丁摞着補丁。
讓不了解的人看到了，肯定以為家裏條件特別窮困，沒準吃不上喝不上。
可，事實卻是他們在故意的裝窮賣慘。
在山外的農村，林家可是全村最富有的人家，家裏什麼東西都弄了一個四眼齊，每月雷打不動還會收到匯款。
林區工人的工資高，林福海寄過去的半月工資就相當於有些地方一個月的工資了。
而每年農村冬閑時，林福濤通常不是陪着老太太就是帶着他的兒子林龍過來這邊住上一段時間，臨走還會各自換一身做的新衣裳。
相比之下，林野他們幾個小時候都是大孩穿大人舊衣服改小的，然後小孩撿大孩的衣服穿，縫縫補補又三年。
即便這樣，林福濤他們也沒有一絲感謝之情。
反而認為誰讓他們家能吃上供應糧又有工作掙工資，搭多少都是應當應分，更加變本加厲的想法弄錢弄東西。
兩人顯然沒有注意到全副武裝只露出眼睛的林野，嗓門挺大的在說著話。
“這破地方可真冷啊！都能凍死個人！也不曉得我大哥到底是啥情況，咋一下子沒音了呢？他不知道他侄子都火燒眉毛快讓人給逼死了！”
林福濤凍得直縮脖子，說完朝地上吐了一口粘痰，顯然很是生氣不滿。
黃玉桂卡巴卡巴眼皮耷拉的三角眼，“甭管啥情況，咱們就直接殺到他家裏去，之前答應的好好的，忽然變了卦不給匯錢，肯定跟那個喪門星有關！我老太太還沒死呢，這個家輪不到她來當！”
林福濤吸了吸鼻子，嘿嘿樂了，“還是我娘厲害！”
黃玉桂緊了緊手上的挎包，“別耽誤功夫了，趕緊找去他們林業局的車！”
“我記得下車以後，往那邊走……”林福濤攙扶着老太太朝前走去。
林野勾唇冷笑。
他正琢磨該怎麼讓母親跟林福海離婚呢。
這助攻的人不就來了嗎？
還真是瞌睡了有人給送枕頭……
林野換裝后馱着一花筐蘋果趕到農貿市場的時候，那位大哥已經推着自行車站在他平常擺攤的位置上了，後車架上還蓋着棉被和一個箱子。
“我沒有來晚吧。”林野單腳支地，然後靈巧的下了自行車。
大哥笑呵呵的說道：“沒晚。我正好忙完手頭的事兒，尋思早點過來等。”
“沒晚就好。那大哥你稍等一會兒，我停好車子就給你裝蘋果。”林野也笑着說道。
“好，不急。哎呀，這天兒太冷了，怕蘋果凍着，我特意也帶了棉被和傢伙事。”
男人一邊幫忙一邊像跟朋友聊天一樣的語氣說道，“你是不知道我那天把蘋果拿回家呀，都吃的甜嘴不拉舌的。然後第二天就趕緊跑來想再跟你買一些，除了自家吃也惦記送禮啥的能拿得出手，結果你還沒來。”
“我也是忽然有點事兒耽誤了沒來成。”
林野說話間解開了皮帶。
兩人一起把花筐從後車架上卸了下來。
他按照約定好的稱完了三十塊錢的蘋果，然後又送了三個，頓時把大哥答對的更加樂呵了。
“老弟啊，我就在附近的機關食堂上班，你要是吃喝這方面缺啥少啥整不着就去找我，一打聽老劉劉正通都知道。”
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單位食堂可是個好工作，一般沒有點關係的根本干不上。
更不要說機關里的食堂了。
林野心裏一動，笑容也加深了幾分，“好的，劉哥，我姓林，你叫我小林就行。以後如果有弄不着的肯定免不了去麻煩你。”
劉正通爽朗的笑道，“好，小林啊，千萬別跟我客氣。”
之後，那半筐蘋果也沒用多長時間就賣沒了。
林野沒有耽擱時間，去車站坐火車，下車後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潘秀華家。
姐妹倆正在院子裏撿着放在乾淨木板上凍硬的窩瓜餅，然後往敞開口的化肥袋子裏裝。
看到風風火火騎車子回來的林野，潘秀榮忍不住皺眉問道，“你小子又撩哪兒去了？一轉身的功夫就沒影兒了。”
林野見一切如常暗鬆口氣，故意不答反問，“家裏沒誰來過嗎？”
潘秀華搖頭，“沒有啊。”
潘秀榮察覺到了不對勁，“咋了？老二。”
林野煞有其事的沉聲道，“我之前在街上看到老太太和林福濤了，背着包估計是剛從山外過來！”
他的話音剛落，潘秀榮的臉色就變了，“啊？他們咋來了？”
林野理所當然的說，“估計沒有收到錢着急了唄。”
“你爸那個老癟犢子竟然沒出去借錢？是不是真的像你哥說的挺嚴重啊？”潘秀榮目露擔憂之色，畢竟在一起過了20多年，雖然打打鬧鬧但不可能沒有一點感情。
林野立刻語氣篤定的說道，“肯定不會！如果真的嚴重，林城他們早就又找來了，還能這麼消停？”
“那倒也是。”
潘秀榮覺得二兒子分析的有道理，剛剛升起的那些情緒也都落了下去。
可是，隨即一想到婆婆竟然也來了，又有些慌了神。
潘秀華也憂心忡忡的出聲道，“姐，他們既然來了，說不上啥時候還不得找這裏來啊？大野跟他爸動了手，那老太太那麼妖道厲害不能善罷甘休啊……”
“來是肯定得來。”潘秀榮看向了林野，語氣急促的商量道，“要不，老二你先去哪躲一躲呢。那畢竟是伱奶，她一個老太太要是打你，你也不能還手啊！”
林野清楚，這些年母親對老太太是怨恨極深的。
但身為兒媳婦被拿捏欺負了那麼久，要說沒有懼怕是不可能的。
並且從小被灌輸洗腦的就是要服從長輩和講孝道，也輕易不敢反抗的太狠。
“我躲出去，她打你怎麼辦？你就能還手？反正我哪也不去，就待在我老姨家！”
潘秀榮頓時又無奈又着急，“你這孩子，咋……”
結果，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大門外就響起了一道尖利刺耳的聲音。
“真是母子情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