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長樂公主
溫如陽被這一問，頭腦糊塗，卻不由自主想起那絕望下的希望，以及對那人純粹無瑕的感動，還有匆忙一瞥后的心慌。
可沒有人比她清楚，在短暫后的慌亂，她知道兩個人的身份，更知道在這看似友好溫和的後面，誰在真正的為自己着想。
但是此情此景說這種話，無疑顯得極為諂媚。
她沉默下來。
溫如棲何等聰明，登時明白了。
沉默，有時比語言更有說服力。
等溫如陽一步三回頭地離開后，溫如棲才扔下手中的筆。
一時間竟然短暫地出現了些許空白。
如陽……商雲止……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她了解如陽，無外乎就是在生死關頭，商雲止出手救了她，而剛深受情傷的人，發現身邊有一個或許是用情至深的男人，不免產生不一樣的心思，也許是好感，也許是欣賞，或許是喜歡，但總而言之，是特別的。
回到皇宮，大概轉瞬就忘了。若不是這次事情沸沸揚揚，她估計絕不說出口。
單純，又蠢笨。
連對一個人好感的方式就是這樣輕而易舉。
難怪當年能對諾桑心動。
但凡男人用點拙劣的心思，都能讓她赴湯蹈火。
溫如棲一時間又擔心這個蠢妹妹會不會再次被騙，一時間又好笑她竟然會對自己的皇夫有別樣心思。
不過，心頭總歸是有那麼一絲不舒服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沒明白那種異樣感從何而來。
商雲止重新回來的時候，就被心裏不舒服的溫如棲按在了椅子邊。
“皇夫不如說說，如陽給你送葯那晚，你們聊了什麼吧。”
商雲止脖頸被帝王褻玩，微涼的指尖纏繞脆弱，後背不由得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他不明白為何會有這樣的問題，以及突如其來的粗暴。
遲疑半天，如實回答道：“當時六公主說，羨慕雲止與陛下，一直只有彼此。”
這些話，在如今的場合，以及商雲止面臨的困境之下，變得格外諷刺。
溫如棲鬆開他，“那她還真說錯了。”
“是啊，錯了。”
商雲止才反應過來，不可思議道：“陛下是懷疑雲止與公主……”
“沒有，只是問問。”
雖然帝王嘴上這樣說，可當晚商雲止被折騰得不輕。
也許是傷口好了，花樣也多了起來。
商雲止在迷糊中抱住如棲，“陛下，雲止只喜歡你。”
溫如棲心頭異樣被撫平，她指尖捻着雲止冰涼如墨的長發，第一次回應道：“知道了。”
……
溫如陽第二天請旨離京，前往安泰書院考察。
溫如棲同意，並很快下旨，冊封她為長樂公主。
震驚朝野。
先帝在世時，六公主溫如陽並不受寵，按照西琉慣例，公主出嫁，有封號封地。可那時六公主因為執意嫁給西單二王子，違抗聖旨賜婚，所以她是少有的，連出嫁都沒有封號的公主。
哪怕是她這次歸國，也沒有人打心底敬重她，畢竟一個沒有封號的公主。加之傳言她與皇夫不清不白，所有人都覺得她會失寵。
結果轉眼，她被冊封為長樂公主。
陛下無疑是在給溫如陽撐腰，也在昭告群臣，六公主的地位，以及帝王的信任。
連帶着此次嚷嚷着要廢除皇夫一事，也變得微妙起來。
陛下是信任皇夫的。
溫如陽反反覆復地看着蓮心遞來明黃的聖旨，“咨爾六公主如陽，含和尚柔，聰哲敏悟，聞《詩》蹈《禮》，女子有行，必開湯沐之封，今宜增其榮，可封長樂，實封三千戶，以表肅雍之譽。爾益自修飾，不忘情禮，貽永無窮。”
長樂！
溫如陽抱着聖旨，撫着上面的字，哭得不能自已。
冊封一事，一直都是她的心結。
父皇不願冊封，當初她離開西琉時，一直以為自己永遠不會再回來。到了西單，她沒有西琉公主的封號，暗地裏受盡白眼。
但她從來沒有想過，皇姐會給她封號，甚至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在有人污衊她與皇夫有染的狀況下，在她暴露了自己那點心思的情況下，皇姐還願意……為她做這麼多。
感恩，愧疚，感動，難過等各種情緒交雜，令她一時難以平靜。
明佳等人要扶她起來，生怕她這樣子的哭法會把自己哭暈過去，但被公主推開。
陸畫作為局外人，見狀也莫名地有些感動。
她打心眼裏不願意自己哥哥進宮，但是陸言執意如此，她毫無辦法，只是這些日子相處，她發現那個高位上的人，沒有自己想的冷漠無情。
帝王的溫和與偏愛，大概是自己的哥哥、還有如今的長樂公主以及皇夫都孜孜不倦渴求的。
為此，飛蛾撲火，不惜代價。
“公主。”蓮心無奈，她上前把人拉起來，“公主還要去陛下那謝恩，勤政殿內有很多老臣，公主還是要注意些，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溫如陽這才趕緊站起來，擦乾淨眼淚，“對……對對，不然又要給皇姐丟臉了。”
她紅着眼，“快，快給本宮洗臉更衣，還有皇姐賜的胭脂，也要用上。”
說完，急匆匆地抱着聖旨跑進了內室。
陸畫見狀，笑了笑，“果然還是蓮心姑姑最懂怎麼安慰人。”
一身纖塵不染宮裝的蓮心，偏過頭看太傅的掌上明珠，白凈，清秀，眼神清亮，長相十分討喜。她笑道，“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但就是有方法。”陸畫眨了眨眼睛。
蓮心突然覺得這個小姑娘很可愛。
溫如陽要去安泰書院，隨侍的陸畫也一定要跟着去。溫如棲沒有意見，這個陸畫，看上去活潑，心無城府的樣子，實則懂得收斂鋒芒，收放自如，聰明伶俐得很。
如棲希望如陽能夠耳濡目染身邊人的優點，這個皇妹，有時候實在是太傻。
但是說她傻，她又格外實心眼兒。
在這種情況下，她臨走前的午膳時分，還要跟溫如棲說皇夫的事情。
估計是打心眼兒覺得對不起商雲止。
溫如棲常年浸淫在爾虞我詐、波詭雲譎的朝堂之上，是真的沒想到會有如陽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有人把心思打到她身上，也是失策。
她嘆了口氣，放下碗筷，直白道：“如陽，你再為他求情，等待他的，就只能是冷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