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你是不是商雲止？
他們作為恭泉先生的弟子，在底下聽着太女與先生講學，發出一次次的驚嘆。又在親眼見到太女提筆寫下一幅漂亮有靈氣的小楷時，嘆為觀止。
那時，商雲滄初生牛犢，帶着滿腔的熱血與熱意靠近，以書法名義請教太女。他早就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麼，滿心滿眼都是白衣女子。
夏日的陽光大盛，蟬鳴不停，綠藤繞樹，年少的心動就如那個夏天一樣，膨脹着恣意生長，不可遏制。
商雲止握緊拳頭，並不願意聆聽他是如何覬覦着自己的陛下。與此同時，他也深知陛下多麼吸引人。
拋開她的身份，地位，權力，純粹地去看如棲，他也會那個才華橫溢、情緒穩定的女子一次次心動，反反覆復，不知疲倦。
“我接近她，可那時，她好像認錯了人。”雲滄低低道。
本宮是不是在哪見過你？
彼時商雲滄激動得快要不知說什麼，殷切熱情地看着她。
你是不是商雲止？身體怎的如此之差？
升騰的火焰，被這句話突然澆滅。
商雲止來不及問，就又聽到自己的弟弟說：“那個時候，我就想要回京了。可惜……這副身體，完全吃不消。”
雲滄苦笑，“哥，我後來，無數次地想要進宮的。”
雲止的心好像也被什麼捏住，指尖傳來涼意。
“只是，哥你是皇夫，我也發現了你對陛下不同尋常的佔有欲，所以一直不敢。我藏了這麼多年的情誼，想要在最後的時間裏，爭取一下。”
“哥，說這些我不是想要博取同情。我只是在想，陛下的後宮內早晚會有很多人，為什麼不可以有我？”
“哥，對不起。”
商雲滄說著，上前輕輕握住了雲止冰涼的手指，“我唯一的心愿也只有這個，哥，你別阻止我好不好？”
商雲止抽回自己的手，他盯着自己的弟弟，對方示弱的樣子，很難不令人心軟。
他的心，好像也活生生剖成兩半。
可這個人，是他的弟弟，是他虧欠一生的人，用最後的心愿，求着留在宮中，留在帝王身邊。
帝王也明確表示，沒有人能夠獨佔她。
他哪有什麼資格阻止雲滄進宮。
雲止默然許久，用儘力氣吐出兩個字：“可以。”
說完，他滿身落寞離開。
他欠雲滄，欠商家，要用此生償還。
入宮隨侍的名單，溫如棲只批准了陸畫。
她本打算讓蓮心送去，沉吟半刻，決定自己親自跟如陽說。誰知經過御花園，卻瞧見了如陽與商雲滄相談甚歡。
本就活潑的人，在商雲滄健談又見識廣博的情況下，話就愈發地多。
溫如陽已經在安排他的住處。
如陽似乎真的很喜歡雲滄。
真是奇怪。
溫如棲負手而立，迎着陽光望向雲滄，“皇夫同意你入宮了？”
“回稟陛下，皇夫同意了。”雲滄臉色泛紅，補充地說，“皇夫說我身子弱，進宮他不僅能夠照看一二，還能更好調理。”
溫如棲似笑非笑，緊接着她對自己妹妹道：“讓陸畫入宮隨侍。”
如陽疑惑，歪着頭不解，又聽皇姐說：“陸言和雲滄，可每隔兩日進宮。”
“可是這樣子會不會有點累？”
溫如棲雖然依舊笑着，語氣卻冷了下來，“兩個未婚男子入宮隨侍，日後二人如何娶妻？”
如陽和雲滄臉色刷刷一白，不敢再忤逆。
如陽悶悶不樂地回到華陽宮，悵然若失地坐在窗前，撐着臉不太開心。
明佳吩咐下面的人燉了六公主最喜歡的甜湯，自己才上前詢問緣由。
溫如陽嘆了口氣，“今天因為雲滄和陸言進宮的事情，皇姐凶了我。皇姐很少凶我的，今天突然……”
明佳神色略微怪異。
“嬤嬤，”如陽靠在她身上，“我不是非要他們進宮，只是皇姐突然說到他們二人娶妻一事，好像是……我要養面首一樣……”
“公主。”明佳衝著她搖頭，見六公主乖乖閉上嘴巴，她才愛憐地摸了摸公主的肩，“老奴這兩日，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嗯？”
明佳在她耳邊輕聲低語，如陽越聽眼睛瞪得越大，最後一下子站了起來，“皇姐……收收收了雲滄……”她立刻捂住嘴，左右查看。“那為什麼……沒有納入宮中啊？”
“據說是因為皇夫不同意。”
溫如陽愧疚得一晚上沒有睡着。
次日一大早，就跑去跟自己皇姐說，她不要那些伴讀，就陸畫一個人就好。
彼時溫如棲正在忙春闈的事情，焦頭爛額，直接讓蓮心與如陽交涉處理。
這種小事，還不值得她花費過多的時間和精力。
蓮心為如陽親自泡上一壺清茗，“殿下，隨侍的聖旨，昨兒個陛下已經擬好下旨了。”
蓮心在如棲身邊待了接近十年，與帝王關係非比尋常，哪怕是如陽，也不能隨意對待。
她可憐兮兮地拽住蓮心的衣袍，眨巴眼睛道：“還有補救的措施嗎？蓮心，你幫幫我。”
蓮心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腕，安撫道：“殿下這是怎麼了？”
“宮裏這麼重要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皇姐她……”她頓了頓，咽下不該說的，隱晦道，“雲滄隨侍，實在不合適。”
她這個舉動，不是一下子得罪了好多人嗎？皇姐收用的人，她隔幾天就讓人進宮陪自己，關鍵是皇夫不待見自己的孿生弟弟，她又主動將人弄進宮礙人家眼。
太蠢了！
若不是仗着皇姐寵愛，她現在估計就被送回西單了。而且，皇夫剛救下自己的命，她轉眼就給人添堵。
過分！
實在過分！
如陽現在想回到過去，把昨天的自己抽死。
蓮心難得見到一向單純的六公主，在人前露出這般愁苦的樣子。她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當然也曉得這個舉動的後果，不過還是壞心眼的欣賞片刻，才慢慢開解：“公主不必憂心……”
“本宮憂心，實在憂心，現在茶飯不思。”
蓮心忍住笑：“陛下覺得不妥當，昨兒個就已經提出了解決辦法。而皇夫那邊，昨天也同意了商二公子進宮。”
如陽苦着臉，悶悶道：“皇夫嘴上同意，那心裏肯定難受。”
兩個月前，她還跟皇夫說羨慕他與皇姐一直恩愛。
現在想想，皇宮裏哪來的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痴情守候。
蓮心沒料到六公主會這麼為皇夫着想，她心頭隱隱有什麼滑過，卻說不清楚，只好中規中矩道：“公主不必煩惱，他們進宮隨侍，公主也不一定完全滿意。”
話已經提點到此，哪怕是如陽也聽明白了。
到時候她完全可以用別的理由，將人打發了，不讓他們再進宮，倒不失為一個好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