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永遠特別的一個
鳴榮當時在那一堆大臣中，對陛下的做法拍案叫絕，當然但這些事情，皇夫那時準備着進宮，按照律例免了早朝，定然不知曉，也沒有人會主動把這事兒抖出來。
陛下為人寬厚，但也不是御下不嚴。
兩個人很快分道，鳴榮瀟洒而去，對要去見陛下，她一向都是樂意的，當然，前提是她沒有犯錯。
清風過境，商雲止寬大的朝服飛揚，在御花園中搖曳的花叢中，絕艷如同欲乘風而去的仙。
御花園無論是何季節，都有各色的花綻開，商雲止在一邊站立良久，忽然低聲道：“陛下她……”
可一想到那個人淡漠的樣子，心臟彷彿被滾燙的炭燙過碾壓似的。
長眉低斂，光影在一側，他被困在園中的幽香與暗中，那些無意義的話在他舌尖輾轉，最終也沒有吐出來，薄唇抿成僵硬漠然的直線。
紫色的袖袍里伸出一隻手。
纖長，蒼白。
折下朱紅飽滿的花骨朵，朱紅襯着雪白，驚心動魄地好看。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不可改變，卻依舊瘋了一樣地固守着。
可是雲滄回來了，那個好像是按照陛下心巴長的人，想要進宮。為此，陛下冷落了他。
他太清楚了，自己根本沒有雲滄懂得如何討人歡心的能力，那人進宮，從此以後，天地之寬，恐再無他容身之所。
他的陛下……從來沒有屬於過他，他一廂情願罷了。
指尖一寸寸地捻碎朱紅的花朵，艷麗的花枝染紅了雪白的指尖，他只覺得，滿手猩紅，彷彿是心臟流出來的血。
他何嘗不知道陛下九五至尊，納三宮六院，再符合祖宗法再合理不過的了。
他太貪婪了。
他嘗過甜，就不願再回頭體會不堪回首的苦，只想要那甜意，永遠地留在自己身邊。
可怎麼可能呢？
蓮心不忍，終於提點道：“皇夫在陛下心中，永遠都是特別的那一個。”
這兩年，蓮心看着帝后二人為後宮之事不停地爭吵，陛下會生氣，會發怒，卻沒有真的就納了人，兩個人好像是在打拉鋸戰，最後固執地要一個口頭上的答案。陛下從來沒有因皇夫種種行為廢了他，也沒有打進冷宮不再過問。不是因為皇夫手裏有兵權，事實上，西琉國真正舉重若輕的兵權，一直都在陛下手中。
若說陛下愛皇夫，倒也未必，蓮心揣測不了什麼，可至少她明白一件事情，皇夫在陛下心裏，從來都是特別且不可取代的。
但是，局中人，陛下與皇夫，都沒有明白。
商雲止瞳孔一縮，他偏過頭看着蓮心。
蓮心垂眉，低低道：“就算後宮有別的內侍公子，但他們能不能見到陛下，能不能侍寢，都是造化。”
……
鳴榮到勤政殿的門口，就撞到了一齊走出殿外的左相楊開，兩個人相看兩厭，各自神色中都透露出“莫挨老子”的嫌棄和不屑，但在陛下的地盤上，自然不能酣暢淋漓地再吵一架，只好各自不情不願地打了個招呼，立馬就跑。
鳴榮轉過身進殿後就不停地拍自己的衣服，遇到個這麼玩意兒，把自己的衣服都弄髒了。
勤政殿內有讓人安靜下來的力量，不知是殿內的熏香凝神靜氣，還是殿內高位上溫潤清雅的女帝有讓人臣服靜下來的氣勢。
一進去，鳴榮聲音低了很多，規規矩矩地行禮，一舉一動倒十分得體。
溫如棲見狀，溫和地笑了笑，讓人賜坐上茶，鳴榮坐立不安，“陛下……陛下您要罵就罵吧，別別別賜坐了，臣渾身不自在。”
“嗯？”
如棲抬眼，擱下筆似笑非笑地看着中央站得規矩的女將，“愛卿這話從何說起？”
鳴榮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皺起眉頭冥思苦想：“臣知道臣在早朝上不該出言不遜，不該罵人，不該……”說到這裏，她渾身不得勁，一撈袖子一吐為快，“哎，臣就是覺得那群王八蛋管得真他娘的寬，那不都是陛下的家事，管得着嗎？吃飽了撐的東西……”
溫如棲如玉的手指支在下顎處，安靜地看着鳴榮，溫和的容顏上看不出半點怒氣，就連眼角眉梢似乎都是如沐春風的柔，鳴榮一下子說不出了。
“說完了？”如棲輕笑。
鳴榮上前兩步趕緊擺手，“陛下別這樣笑啊，臣心裏挺害怕的。臣……”她規矩地作揖，“臣錯了，不該亂說話的。您現在罵臣，臣保證不說話了。”
溫如棲心頭的鬱氣散了一大半，她無奈地沖鳴榮招了招手，“過來。”
鳴榮悚然一驚，這是要挨打？她抖抖索索地走過去。
如棲詭異地看了她一眼，把奏摺遞給她，“如陽要回宮了，朕不放心，你帶十幾個信得過的人，護送她回來，勿使人知曉。”
原來不是挨打，鳴榮一下子站直，笑的小眼睛眯起來，“原來是六公主要回來了，陛下放心，這事兒包在臣身上，肯定沒問題。”她拍了拍胸脯保證。
她嘿嘿地笑着，溫如棲十分無語，這位女將，話里話外都是看笑話的意思，她懶得計較，“行了，退下吧。”
鳴榮放下摺子正要告退，又想到什麼似的，撓了撓腦袋，小麥色的皮膚透出些暗紅來，她盯着高位上的帝王，或許是遇到什麼棘手的事情了，剛剛舒展的眉又微微蹙起，處理政事的女帝一向是有些不近人情的，分明的下頜線漠然，那眼，那鼻，那唇，實在是賞心悅目，整個人像是畫兒里走出來的。
無論過了多久，鳴榮還是得感嘆一句，天底下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人兒呢。
“愛卿還有事？”
鳴榮原本沉浸在陛下的美色中，很快想起自己的本意，頓時臊得慌，“陛下，您上次賜給臣的糕點叫什麼名字來着？”
溫如棲抬頭看她。
鳴榮梗着頭皮，“這不是家裏的小孩子嚷着喜歡嗎？”
溫如棲放下筆，給底下的人示意，很快就有人下去了，“香芒金絲椰汁糕，你家那位若喜歡，每次進宮就讓御膳房多備一些帶回去罷。”
“哦哦哦，不是他喜歡，是孩子們喜歡！”鳴榮義正言辭地糾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