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規矩

第17章 規矩

藍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原本集中在她身上的目光,此刻也投向了不遠處。

小院門口,站着的,正是三公子木清風。

“見過三公子。”一眾府衛行禮,木清夏也是側目看着小弟。

三僧看向這溫文爾雅年輕人的目光,帶着疑惑。

不等眾人發問,木清風便開口說道,“藍星是我城主府之人,怎能讓爾等予取予求,你今日懷疑她是妖,要她滴血證明,明日懷疑我是妖,是不是也要我滴血證明,我城主府,沒這樣的道理。”

木清風話說的並不大聲,氣勢也並非逼人,可話中的強勢,卻不容置疑。

木清夏看到木清風的神色就知道自己這個小弟是認真的,這樣的話,就頭疼了。

一旁藍星也因木清風之言有些錯愕,她從沒想過,她一直都以交易心態面對的木清風,會在這個時候替她出頭。

而覺惡為首的三僧,此刻臉色卻極為不善。

眼前來人看起來不如之前木清夏那邊咄咄逼人,可他們卻感覺這個人才是更難處理。

可畢竟此地還是別人的地盤,覺惡雖說覺得窩火,到底還是沒發作,“施主,我等先前已然驗證過此妖女之血,今日再證,只是想讓你們不收蒙昧。”

木清風說話間已經走到了人群之前,“大師,此事僅是你一家之言,非是在下不信,只是此事,不合規矩,清風城,城主府的規矩。”

“哼,清風城的規矩,比天下的規矩還大嗎?老衲降妖伏魔,乃替天行道,若執意阻擋,我佛難赦。”覺惡哪裏會聽不出木清風的包庇之意,而他,又豈是會退縮之輩。

“大師,請離開吧。”木清風雲淡風輕,臉上不見表情波動,他話音剛落,五人從天而降,穩穩落在了他的身旁。

這五人打扮幾乎一致,身着藍色錦緞衣袍,腰間是一條白玉點綴的腰帶,頭戴黑色紗網冠。

“瑾衣衛。”果金不禁出聲,一旁的府衛卻是大驚。

大炎皇朝之軍隊戰力,大致可分為十三部分,這便是天下所言的倚天十三衛。

而瑾衣衛,便是其中之一,負責鎮守西邊斷界天塹,與妖界遙遙相望。

瑾衣衛招收人員要求極為嚴苛,資質稍弱之人,都斷然沒有機會進入。

加入瑾衣衛之後,每日都有更為艱苦嚴苛而訓練。

故而每一個瑾衣衛拿出來,都強過江湖上的一般高手。

清風城是距離斷界天塹最近的一座大城,錦衣衛平日,便是駐紮清風城,瑾衣衛則由瑾衣衛大將軍和清風城城主共同號令。

如今清風城城主管事越來越少,日前更是將長子送入了瑾衣衛之中,他已然打算,將這最後的權力,也交出手去。

果金果剛和如今的藍星,單獨對上一名瑾衣衛,都難以求勝。

本是軍隊編製的瑾衣衛,尤其擅長合圍之術。

今日五名瑾衣衛出現在此地,三僧聯手,也是敗相居多,這還不算藍星東相等人。

覺惡見狀,心知今日之事,已無機會,可他仍舊不甘,“明明很簡單之事,一滴血就能驗證我等所言非虛,爾等卻執意為難,唉,離開。”

覺惡收起了錦曇三黃,大袖一甩,轉身離開,果金果剛尾隨其後。

“嗨,小三威風啊,不過我要是能調瑾衣衛來,肯定比你威風,走了。”木清夏說完,知道善後之事跟自己沒關係,直接帶着自己手下離開。

“恭送二哥。”木清風對着木清夏離開的背影躬身施禮。

小院之中,此刻僅剩下了藍星東相木清風三人和五名瑾衣衛。

“道長,可是已經擒住凶鬼了?”方才之事,木清風半點不提。

“已經擒住,它身上的氣息,跟第二日亡者身上的無二,應是最近出現的第二隻凶鬼。”東相道。

“嗯,不錯,那剩下一隻,也勞煩道長費心了。”木清風點頭,轉而對着五名瑾衣衛說道,“有勞諸位,請。”

五名瑾衣衛一言不發,直接一同離開。

能拿出錦曇三黃,他們三人定是金山寺的和尚,木清風斷定,去而復返的事,自然不可能會做出來。

東相看了一眼藍星,終究也是沒有開口,他也轉身離開。

木清風看着藍星沉吟少許,抬頭道,“藍姑娘也早些歇息,請。”

“為何助我?”藍星感謝木清風什麼都不問,但她同樣心有疑惑。

“你是我招來的府衛,便是我城主府之人。”

“如此行事,你終有一日後悔。”藍星聲音依舊清冷。

“哈,那便等那一日再說,我看你受傷不輕,明日之行……”

“無妨。”

“好,告辭,請。”

木清風離開,藍星就地坐下調息了片刻。

她確實不會感謝木清風,但木清風的行為,確實幫助到了她,至少也給她省去了很多麻煩。

若是前世的她,不會多餘的思考半分,可今日,卻有些不同了。

重生這十六年的經歷,無疑是藍星的一個人格,隨着記憶重光,她像是多了一個人格。

兩個有種完全相同記憶的人格,在漸漸融為一體,而各自的影響,也逐漸融合。

藍星心繫清酒和鏡子鋪之事,只是身上傷勢非輕,如此前往,徒讓自己陷危,她終究折返屋中,調息療傷。

……

鏡中世界,清酒在此地已經走了很久很久。

然而這一片沒有顏色的荒地,宛如永遠沒有盡頭一般。

“如此下去不是辦法,苦海無邊回頭是岸。”清酒說完,截然轉身。

隨着清酒一轉身,整個鏡中世界也在同一時間發生了變化。

這個荒地如同幕布撕碎再重組,眼前景色更易之後,清酒發現自己立身在一座山谷之內。

此地景象,與之前大相逕庭,山清水藍,綠樹黃花,鳥魚蟲鳴,更是迎面花香。

清酒看到前方不遠小溪環繞處,一座茅草小廬。

若有危險,早就已經有了,既來之,便去之,清酒心中打定主意,直接走向了那小廬。

踏過小溪旁鵝卵石鋪成的小徑,走上略顯粗糙的木質走廊,清酒來到了小廬門前。

他抬手一推,這小廬並沒有上鎖,大門輕鬆被清酒推開。

“哦?”看到眼前之景,清酒神色微動,他邁步走入了小屋之中。

大門被推開的一瞬,內中的一個男子也是受驚抬頭看去。

四目相對,男子眼中露出了希冀之光,他剛要開口,卻是被清酒打斷。

“你是夏和羽。”

男子聞言大驚,急忙道,“大師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清酒再說,“那不重要,你妻子呢?”

“她被凶鬼抓走了,大師,救救我,救救她。”夏和羽跪在清酒身前,聲淚俱下。

清酒俯身扶起夏和羽,“施主不可,小僧受不起,現在小僧有問題要問你。”

夏和羽緊緊抓着清酒的手臂,不住點頭,“大師請問,我什麼都說。”

“把當年你遇到風水先生的事,盡數說出,切記,不可有半句虛言,否則你跟小僧,都要永遠留在此地。”

夏和羽眼中滿是驚愕,喃喃問道,“大師怎麼會知道那些?你見過那凶鬼了?”

“施主,咱們的時間,不多了。”

“好,我說,我說。”

夏和羽趕忙回憶,把當年的種種,一點一滴全部告訴了清酒。

前面的所有,和女鬼告訴清酒的,幾乎別無二致,而到了風水先生讓夏和羽離開,有事單獨和妻子一敘之後,卻是補上了另一部分的內容。

那日,夏和羽帶着風水先生看過妻子,並和妻子單獨相談之後,風水先生問了夏和羽一個問題。

“你可捨得妻子就此含恨,離你而去?”

夏和羽當時視風水先生,一如落水者視稻草。

當即讓風水先生為其指點迷津,風水先生告訴夏和羽,想要留住妻子,幾乎沒有可能了。

夏和羽希望破滅,其實他也清楚,太多大夫看過妻子的病,已經是藥石罔效,回天乏術的狀態,找風水先生,只求一個奇迹。

風水先生再告知,他剛才和夏和羽妻子一談,發現她對夏和羽的眷戀太深了。

若如此下去,她不日命歸九泉,魂魄也難以安心入得輪迴,只怕就此淪為孤魂野鬼,永世不得超生。

夏和羽聞之大驚,讓風水先生一定要想辦法,妻子陪他這麼多年,熬過了所有的苦日子,好不容易生活好了,卻造逢大難。

如果妻子已經真的無救,也讓她安心入輪迴,來世去個好人家,不要再受苦了。

更不能讓她留戀人間,成為孤魂野鬼。

風水先生又對夏和羽說,若他真的希望如此,那他一定要狠得下心來。

只因董氏對夏和羽的絕戀之心太重,所以她頭七的日子,一定會折返家中,再也不會離開。

為了防止此事發生,讓夏和羽一定要讓妻子能放心離開。

不久后,夏和羽妻子果真病重離世。

之後夏和羽按照風水先生的安排,遵從妻子遺願,墓碑不留名姓。

更是馬上尋到了一名女子帶回家中,表現出非常親昵的樣子,並且也裝出絲毫沒有因為妻子離開而傷心欲絕的樣子。

而其實夏和羽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心中宛如刀割。

妻子屍骨未寒,他卻在與別的女子如此,可為了妻子能早入輪迴,他不得不強忍痛苦做戲,而夜深人靜之時,他滿懷對妻子的愧疚,這種折磨讓他夜夜不能入寐。

直到四十九日之後,夏和羽以為此事終於可以結束,他終於可以對女子說出實情,終於可以致歉,終於可以不再受折磨。

而風水先生再次找到了幾近崩潰的夏和羽。

他跟夏和羽說,此事棘手,還未功成,還要繼續下去。

此時的夏和羽,已經接近奔潰和麻木,他覺得對不起妻子,也對不起身邊的女子。

可他還不能結束這一切……

他身邊的女子,對他愈發的關懷,雖說已經察覺到了夏和羽態度有異,可卻沒有任何一點怨言。

如此,便是兩年的時間,每次風水先生出現的時候,夏和羽都問他行不行了,風水先生卻都是搖頭,到後來,他不問了,只等着風水先生讓他結束。

在女子的關懷下,夏和羽終究還是慢慢放下了執念,他當時告訴自己,反正都是做戲,自己又何必一直如此,於是他接納了女子,也接納了自己。

那之後,風水先生再也沒有出現過。

又一年時間,夏和羽和女子,已經宛如對真正璧人。

風水先生再沒出現,夏和羽自然認為妻子魂魄已入輪迴,而此刻,他覺得應該補償身邊女子了,他把她,真正當做妻子對待。

不久后,她,有了身孕。

“就在那一日,她卻突然出現,將我們夫妻拖入鏡中,我被囚在此地,巧兒更不知被這凶鬼弄到了哪裏。”

清酒一眼就看出了夏和羽眼中的恐懼是真,嘆息道,“施主,她生前可是你妻子,你因何如此恐懼?”

“她是惡鬼,不是我妻子,我愛妻不會害我,對,我妻子是巧兒。”

清酒知道此事多言無益,夏和羽情緒已然在失控邊緣,清酒轉而說道,“她所留之遺書,寫了什麼?”

夏和羽努力回想,把原話告訴了清酒:

“我死之後,夫君不可為我立碑,有一尊無名石碑,我便心滿意足,夫君不可對我有所眷戀,定要儘快續弦,我方能無憾,就此別過,今生之緣,來世再續”。

“哈,如此。”清酒轉身欲離開,夏和羽卻是緊緊抓住清酒。

“大師救我,救我。”

清酒轉身看着夏和羽,眼中無悲無喜,更無任何情緒,他只緩緩道:

“為何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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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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