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往事不堪憶 2

二十,往事不堪憶 2

麗人眉梢帶情,紅唇含春,長長的秀髮散落在粉白的臉頰,一雙嫵媚的眼睛,波水溶溶。

她柔弱無骨地依在少年胸前,雙臂藤蔓一般纏住他的頸脖,笑意妖嬈,恰如暗夜開得最艷的罌粟。

高大俊朗的年輕男子,光天化日之下,抱着個千嬌百媚的美婦從大門一路走進客堂,立即匯聚了眾客官的眼光。

珠瑤也驚得呆住,直到兩人與她擦肩而過,幽暖的暗香撲鼻而來,才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少年衣袖,頓足道:“你,你不許帶她。”

葉家杭扭過頭,像是剛見到她的樣子,客氣地招呼:“是你?有事明日再說。”舉步欲走,卻被少女死死拉住。

葉家杭的臉色,慢慢地沉將下來。

錦娘的眉梢卻揚得更高,嚶嚀一聲從葉家杭懷裏掙扎出來,上下打量着珠瑤,嬌笑道:“喲,原來是你,這是要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不成。”

珠瑤這才認出少婦竟是救過她的錦娘,不過今日她穿着一身水紅輕軟緞袍,恰到好處地勾勒出身體豐盈起伏的曲線。

原來,他與她早有勾連。少女片刻愣神,語不成句地問:“你,你們。”

錦娘的笑意更加穠麗,聲音變得柔膩而魅惑:“如此美貌的小娘子,我見猶憐,只是,似乎不曾有過燕婉之歡,要不,姐姐我好人做到底,免費給你上一課。”

輕晃水骨,微動玉山,塗著紅蔻的纖纖玉手,便要來摟少女的肩膀,珠瑤下意識地後退,待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羞憤得滿臉通紅。

圍觀的客官,有人在放浪曖昧地笑。

“你,給我抓起她。”少女轉向身側的微服禁軍,命令。不料對方無奈地攤開手,低聲道:“公主,這等你情我願的事……”

我,珠瑤的淚在眼眶裏打轉:原來,即使貴為最受寵愛的公主,也追逐不到,那顆不愛自己的心。

她在忽然間失去了鬥志和勇氣,轉身急衝出門,街道車水馬龍,寒風呼嘯割來。

奔得半刻,五臟六腑開始尖銳地痛,蹲在地上護住自己的心跳處,淚終於流出,雨水般不停。

緊追其後的侍衛為她披上外袍,肝腸寸斷的小公主在他懷中縮作一團,嚎啕大哭:“我要爹爹,阿娘。”

這廂葉家杭拉起錦娘,幾步跨到樓上窗戶,見少女在鬧市急竄,愴惶絕望如全身着火的松鼠,可憐的禁軍,寸步不離地跟在她的身後。

她將安全回宮,從此不再糾纏。少年剛輕鬆地舒口氣,又覺得說不出的酸楚:自己,其實與她同病相憐。

最是情深少年時,好夢易醒,情傷難愈。錦娘的目光追逐着少女的背影,神情哀憐:我在她的年紀,朝思暮想的,也是和五郎永結鸞儔,共盟鴛蝶。

“多謝,有事儘管找我。”葉家杭難得地對她扔下一句軟話,頭也不回進得房間,摔上門,仰倒在柔軟的床榻,盯着天花板,茫然地,發獃。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關風與月。珠瑤不過與我幾面之緣,已傷心難過至此,樂樂若與岳三那廝分開……

心亂如麻。一會想當個正人君子,想辦法成全他們算了,只要她安好,我便天晴。

一會千萬個不甘不願和不舍:明明我先遇上她,愛慕她,我比岳三更能給她快樂和陪伴。我要娶她,不管她曾愛過誰,她只能是我的。

情感與理智變成敵對兩方,激烈地爭吵和毆鬥,越來越煩,最後悲哀地發現,他最好,靜觀其變。

因為無論他做什麼,聰慧如她,終將知曉。

沉寂中腹中在咕咕地叫,方記起忙於趕路,以致太陽升到頭頂,他還不曾用過早餐。

未來得及讓外間等候的阿野去尋吃食,客棧夥計氣喘吁吁地敲門:三公子求見。

飢餓感立即飛到九宵雲外,他換得一套新衣,對鏡梳好頭髮,深深地呼吸幾次,才慢慢地走進客廳。

與情敵的首次單獨會見,他的眼光,無法掩示地變得警惕,防範,帶着隱隱的凌厲。

周圍忽然安靜,冬日的陽光灑進來,溫和如來賓嘴角的笑意:“今日冒昧前來,請葉公子恕罪。”

葉家杭也彬彬有禮地請客人就坐:“大名鼎鼎的三公子光臨,蓬蓽生輝。”

岳霖遞上包裝精緻的禮盒:“才知令慈乃當年海棠社的女墨客,霖不勝景仰,小小心意,請她品鑒。”

借阿娘的過往暗示我的身份,不點破,自然是便於他作為抗金標竿的人設,繼續與我往來。

葉家杭拆開禮物致謝:“三公子心思慧敏,人所不及,此箋以胭脂木浸泡,帶有蘭花紋路,與薛濤箋有異曲同工之妙,阿娘定會喜歡。”

他對身份一事既不承認也不否定,顯然領悟了自己的意圖。岳霖暗忖,開門見山地說:“小可今日前來,意在提醒公子,湖州最近不太平,除了刺客,還有金國姦細在活動。”

簡單地介紹完情況,笑問:“送信人不直接去杭州見万俟卨,卻在義軍的勢力範圍內流連月余,你說奇怪不奇怪?”

大雪初停,檐下斜出一段綠松樹枝,青白相襯,瀟洒寫意,帶着水墨畫般的雅緻。

葉家杭卻無欣賞的興趣:他娘個鴨蛋青,老大再也無力組織大規模的追殺,便設計想將我送到義軍手裏,哪料老子卻陰差陽錯地救了岳三的性命。

他以君子自居,有恩必報,同時深知義軍無力對抗阿爹雷霆一怒,非但不害我,還專程來提醒,嗯,也是挑撥,我的親兄弟在老子背後捅刀。

老大,你他娘的小看了我,也小看了他。

呵呵乾笑兩聲:“自古以來,皇室兄弟相爭司空見慣,金庭嘛,也不例外。”

岳霖誠懇地表示同意:“說得極是,我若是那六皇子,便從何處來,就回何處去,畢竟腹背受敵,道上很不安全。”

葉家杭上下看得對方几眼,暗想:這是在說有抗金的人想害老子,我不如先回去把內部安頓好。

你想坐山觀虎鬥,我偏不讓你拿我當槍使。葉家杭的笑容,淡得如天空飄浮的云:“金宋與我無關,我只願阿娘在江南順利一游。”

“要說風物美,還得數杭州,此時的斷橋,必定飛絮仍雪,更不提孤山的梅花。”岳霖看着松樹上一群鳥雀,盡在低頭覓食,不會仰望天空。

於公於私,他都想對方早日離開。

葉家杭自然明白,臉上笑意不冷也不熱:“阿娘急於趕路,我卻想等一位好友同行。”

被他視為好友的,無非是樂樂。岳霖的瞳孔驀然凝結,語音清冷:“眼下,只怕你的好友不太肯去。”

葉家杭抬起下頜,輕嘆口氣,神情隱隱挑釁:“世事常常是無可奈何的。三公子,我若是你,便不將話說絕。”

他知曉真相,卻也不曾料到,風未斷餘音,老天便開始應證世事無常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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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感而發:元代以前,華夏社會對女子還是很寬容,與本書基本相同的時代,不提那個以再嫁之身母儀天下,並臨朝稱制的女主,有才名的女子李清照和吳淑姬都再婚過,朱淑真發生過婚外情,唐婉將對前夫的思念寫在公園牆上,公佈於眾,後面的夫君(趙氏宗室)也不介意,痴心不改,在她生前不納妾,逝后不再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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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誰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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