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再見靈寶縣
(59)
司機老張忐忑不安的坐在飯桌前,想要站起給小太子搭把手做個飯,卻被無名道長等幾人給壓着不讓動彈,看着小太子在廚房裏麻利的又是切菜又是炒菜的,旁邊的凌風負責燒火,兩人搭配的天衣無縫,老張瞧着無名老道與談笑風生的元陽子,心裏暗暗嘀咕,不會在家養尊處優的太子爺這些年就是給這幾人做苦力的吧?
老張的惶恐太過明顯,逗得無名道長笑了起來,“放輕鬆,放輕鬆,到了京城你再把他當太子伺候,現在他就是個孝順老人的孩子而已。”
炒了幾個菜,沈穆又利落的打了個雞蛋,弄了一盆紫菜蛋花湯,端上桌子,洗了手,這才顧得上坐下來吃碗飯。
老張趕緊站起身給幾人盛飯,這下沒有人攔着他,盛好飯,戰戰兢兢的坐下,老道就招呼大家一起吃飯,老張瞧着幾人都動了手,自己才敢伸筷子,嘗了口,真不錯,比自家婆娘都做的香!沒想到小太子做飯這般好吃!
沈穆一邊自己吃,一邊按照往常一般給凌風夾菜、添湯,老張瞧着,笑呵呵說道:“小少爺與凌小師傅的感情真好!”
沈穆聞言手一頓,‘嗯’了一聲,沒有說什麼,凌風知道沈穆心裏憋屈,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又給他添了點他愛吃的菜,老張碰了一鼻子灰,不好說什麼,只得住口,安靜吃菜。
幸好無名老道打開了話匣子,“沈老頭子怎麼樣了?最近身體好嗎?”
“老爺身體一直都很好,就是最近被京城的事情搞的心情不太好,其他的都還好。”老張老老實實的說道。
“京城出了什麼事?”沈穆聽到疼愛自己的爺爺不太好,放下抑鬱,急忙詢問。
“這是正事,我一個司機哪裏曉得!”老張憨憨一笑,抓抓腦袋,瞧着失望的小少爺,又趕緊開口,“前段時間我無意聽到老爺跟少爺們說話,好像也是跟京城的趙家已經傅家有關吧,其他的我也不是太清楚了,唉,這趙家一向跟咱們沈家做對也不是一兩次了,小少爺您就放心吧!”
“那就好!”沈穆嘆息,“爺爺身體沒事就好。”
凌風說的對,他是離不開自己的親族的,爺爺、父母等,他們對自己百般疼寵,現在應該在京城遠遠眺望自己的歸來吧。沈穆緊緊攥拳,如果自己真的為了凌風而留下,家人該如何失望?這一刻,他明了,他是必須要離開的。
凌風不知道在這短短的一會兒功夫,沈穆的思想波動會如此之大,沈穆註定是一條傲視政壇的龍,回到京城是他註定的選擇。
吃過飯後,凌風又陪着沈穆一起洗碗,“我明天就要走了。”
洗着洗着,沈穆突然說出了這麼一句話,手下的動作並不停止,沉默的氣氛在屋裏流淌,只聽見刷碗的聲音,刷刷的。
“不是後天走嗎?”凌風手下的動作一頓,氣息一時不穩,許久,他問出口。
“我怕我待得時間越久,就越捨不得離開了!”沈穆嘆息,沒人曉得此時的他是抱着怎樣難以忍耐的傷痛再說這句話,苦笑,將碗洗好后,也不看凌風,“我去挑水。”
凌風看着他的背影遠去,沉默。兩個月前,自己的以為自己不會有太多的不舍,直到他說明天要走,他才忽然覺得原來這幾年的時間,沈穆在自己心裏的地位一點都不低,除了師父,師叔,這輩子這個人永遠都不會從自己心裏消失。
沈穆提着桶,走到井邊,天色已經晚了,月亮也悄悄的露出了臉,星星稀疏,只有幾顆懶懶散散的掛在夜幕中,“要走了....”
晚風能帶走的是他的低喃,帶不走的卻是他的思愁。
夜晚,無名老道得知了沈穆第二天就要走的消息,一向快活的他也露出不舍來,他已經年紀大了,見慣了離別,但更不舍離別,他將自己珍藏的一個小木雕送給了沈穆,“不要小看這個木雕,這是我年輕的時候我師傅送給我的一個護身符,這些年來他護着我走過了風風雨雨,希望我師傅的餘澤同樣庇護你平平安安。”
沈穆接過,是個花梨木雕刻而成的玄武,觸手摸來光滑溫潤,一看就是被人長期把玩,觸摸的,又聽到是師祖送給師父的,便想將東西塞到師父手裏:“這個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說什麼話呢!”無名老道不高興,將東西重新放到沈穆的手裏,“給你的就給你了,我一個老頭子拿着只會無用,自從你來到這裏,都沒給過什麼像樣的東西,這個你必須要收下。”
“收下吧!”凌風將東西放到沈穆手裏,“這是師父的一片心意,你就拿上吧!”
看着沈穆將東西收好后,凌風從兜里掏出了一個文昌塔,放到沈穆手裏,低聲說道:“把這個拿着,回到家裏后,放到文昌位,這對你的學習有很大好處。”
沈穆沉默着收下凌風交給自己的文昌塔,小巧玲瓏,他將東西全部收好,老張在一旁幫着將行李收拾好,想說點什麼,瞧着這幾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也只得訕訕不說話,無名老道與元陽子招呼着老張出去睡覺,留下兩個小年輕人單獨相處,這倆孩子在一起生活了四年,難捨難分是必然的。
“睡吧!”凌風瞧着滿屋子的孤寂,對着沉默的沈穆說:“明天你還要坐車,很累,趕緊休息吧!”
“小風!”沈穆突然開口,從後面將凌風抱緊,他的下巴蹭着凌風柔軟的發,“讓我抱一會兒,好不好?”
凌風鬆開了想要掙脫的手,轉過身,緊緊的擁抱着身後的少年,安撫:“好。”
這天晚上,兩人是在一起睡的,沈穆一直擁抱着凌風沒有撒手,臉上濕濕的卻分明是晶瑩的淚珠。
一大早,沈穆為師父師叔,凌風做了最後一頓早餐,吃飯的時候,所有人都沒說什麼話,沉默極了。
“該走了!”老張提醒着沈穆,手裏拿着兩個大箱子,裏面裝滿了他的行李,沉甸甸的被放到了後備箱裏,不曉得裏面都裝些什麼。
臨走,沈穆與每一個人擁抱了一下,又看向遠方的青山白雲,只恨自己沒有帶照相機,沒能留下張照片。
車裏慢慢走遠了,沈穆探出頭去,看到凌風白衣勝雪,越來越渺小,只剩下一個白點,轉了個彎,消失不見了。
“小少爺,您要是想他們的話,還可以打電話的,最起碼可以很快知道他們的近況。”司機老張邊開車邊安慰因為離別而沉默不語的沈穆。
看着熟悉的事物一點點離去,沈穆閉上眼,沒有說話。
沈家今天很熱鬧,所有的家族成員都紛紛穿着新衣,樂呵呵的聚在沈老爺子的家裏,等待着他們多年未見的沈穆。
沈老爺子因為孫子的回來,總算是沖斷了一點怒火,嚴肅的老臉也樂呵呵的焦急無比,時不時的就想着催促下人給司機老張打電話,連着打了幾個電話后,大兒子勸道:“老張在開車,這麼頻繁的接電話不安全,父親,您還是先等等吧,等到了京城,老張自然是會給咱們打電話的。”
“對對!”聽到兒子這麼一說,沈愛國翹着鬍子急了,拍拍自己的腦門:“你不說我也沒注意,不能打電話,萬一讓老張出個事就不好了,還是安靜的坐在這裏等比較好!”
着急的不止這沈愛國,還有的父母,沈孝嚴與周蕙。
周蕙最是想念兒子,不曉得兒子現在變成什麼樣了,胖了瘦了,有沒有受苦,長高了沒有,黑了還是白了,路上這麼遠不曉得有沒有累着,各種心思在她心裏不停的轉悠,翻騰。
沈易已經大學畢業了,如今也是一名公務員,沒有憑藉父母家族的權勢,自己一個人默默在基層奮鬥,為祖國出力。
與弟弟也有四年沒見面了,沈易對這個瘦弱的弟弟也很是疼愛的,平日裏也時不時的給他打個電話,詢問一下生活情況,所以,儘管說四年不見,但兩人並不陌生。想到弟弟回來了,沈易也是摩拳擦掌,開始盤算如果做一個盡責的兄長。
一家子從大清早就開始等,直到夜幕降臨,廚房的大廚派人詢問了幾遍都只得到這一家子都沒胃口,只得繼續收拾食材打發時光。
大約j□j點鐘的時候,一聲車鳴頓時緩緩駛進了沈家大院,老爺子拄着拐杖就風風火火的跑出去,要第一時間看自己的孫子,周蕙等也懷着忐忑的心情趕緊跟上。
沈穆從車上下來,這個沈家大院一點沒變,還是那樣子,青石地板,旁邊是葡萄架子,爬滿了綠色蔓藤,朝着門口看去,一個銀髮白須的老人拄着拐杖,身後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沈穆走上前‘撲通’的一聲便跪了下來,連着磕了三個頭,“爺爺,不孝孫兒沈穆給您叩頭了!”
“好啊,好啊!”沈愛國顫顫巍巍的伸手將孫子給扶起來,抹了把眼淚,“回來就好,讓爺爺看看我的孫子變成什麼樣子了?”
溫和謙遜,俊秀沉穩。
沈愛國越看越滿意,“我孫子長高了,看起來身體健康多了,對了,你師父的身子還好嗎?”
“師父身體很好。”沈穆也很激動,爺爺又蒼老了,他握着爺爺的手,“爺爺身體好嗎?”
“好,我好得很!”沈愛國拉着孫子的手,“跟你父母好好聊聊,他們也很想你。”
“爸、媽!”沈穆看到父母,周蕙此時早已泣不成聲,多年未見的兒子如今不僅身體健康,更是風姿俊秀,謙和有禮,這在以前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如今兒子平安歸來,怎能不激動?看到兒子又要給自己下跪,忙攔着,不讓跪。一旁的沈愛國道:“讓他跪,你得受了他這一拜!”
沈穆對着父母連磕了三個頭,被周蕙立刻就給扶了起來,抱在懷裏,兒行千里母擔憂,要不是良好的教育素養讓她做不到嚎啕大哭,卻也忍不住小聲啜泣。
沈穆很有耐心的拍着母親的背,安撫着他,沈孝嚴端着嚴父的臉,不住的打量著兒子,四年的時間,兒子真是長大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少。
沈易已經成了標準的青年,等母親的情緒終於緩和后,這才與弟弟擁抱,兄弟倆都激動不已。
續完了舊,廚房緊急忙活着開始燒菜,幸好食材都已備好,所以只差這麼直接炒了,廚師磨刀霍霍,下決心要大顯身手一回,第一時間將小少爺的胃口給抓牢。
晚飯很豐盛,一家子坐到一起,將菜上齊后,沈愛國愛憐的為沈穆又是夾菜又是添湯的,一家子的目光都放到了這個穿着簡樸,卻氣質非凡的少年身上,心裏暗暗讚歎,這無名道長的本事就是高,這麼個弱病纏身的少年都被治好,還能教育的這麼好,真是難得。
沈家好久都沒有這麼熱鬧過了,沈穆被送走後,沈愛國就沒有舒心過,老爺子不高興,底下的人自然也是大氣不敢出,所以這樣的聚會就是過年都不曾有過,難得熱鬧一下,就是規矩甚嚴的沈愛國也陪着這一屋子的人直到深夜,要不是擔心沈穆與沈愛國的身體,估計都要鬧到黎明。
周蕙將走就備好的睡衣拿給兒子,看著兒子睡了覺后,在兒子的臉上親了一下,這才將燈拉滅離開。
看着母親走後,沈穆睜開眼,毫無睡意。
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多了,凌風在做什麼?有沒有想自己?只是一天,他已經思念泛濫,那他呢?翻來覆去睡不着的他,輕手輕腳的下床,將行李箱拉開,拿出了一個舊舊的枕頭枕上,清晰的肥皂香氣,就像那個人的體香一般,迷迷糊糊的終於睡著了。
凌風此時也沒有睡,他在等沈穆的電話,思來想去,還是算了,估計他還在跟家人在一起,不要打擾的好。他將電話放到一旁的空床上,沈穆走了,他的床鋪自然是留下了,只是自己的枕頭卻是不見了,無奈只得他又將沈穆的枕頭給枕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