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姥娘的年禮
初一的晚上，一家睡得都比較早。因為明天早上就要迎接方氏的娘。
仲秋被方氏摟在懷裏，暖暖的，更方便她東想西想。
想着想着，仲秋慢慢地睡著了。睡着的唇角還帶着甜甜的笑意。看得方氏也不知道是哭還是應該笑。
這個小丫頭，也不知道是咋了，這段日子沒見着，卻是越發的古怪起來。
次日一早，仲秋沒用別人叫，直接起來穿衣。
匆匆地跑到了上房去和老爺子打了個招呼，拉着還揉眼睛的子汐就往村西頭跑。
姥娘來的時候，是要從村西頭進村的。而且，聽說姥娘家的家境和她們家差不多，不知道姥娘是不是也像高氏一樣，鐵公雞一個。
“三姐，我餓了。”子汐拉着仲秋的手，揚着小臉兒笑嘻嘻地看着仲秋道。
“好，姐給你吃肉包，但是，你一會兒要聽姐的話，知道沒？”仲秋眼珠子轉了轉，又把主意打到了子汐的身上。
“那是當然，三姐有事只管吩咐就是。”子汐皮皮地說。
“好。”仲秋拉着子汐從村西出來，順着那條土路往前走。她要迎一迎這位還未見過面的姥娘。先探探底，再看看是否要實施自己的計劃。
能不能分家，這也是一個關鍵的步驟。
兩個穿着‘新’衣服的小孩子，大的拉着小的。大小手裏都拿着一個還冒着熱氣的包子在開心地啃着。
方得勝趕着驢車，車上坐着他娘和妹子，身上披着棉被。車上放着兩個筐，裏面裝的是給大妹家的年禮。
每年方得勝都是要和娘一起來看看大妹的，不過，大妹的日子過得好像並不是很好。
可大妹不說，他們娘家人也不好開口。
“娘，你看，那不是仲秋和小五嗎？”方巧妹指着遠處路上正慢慢往前走着的兩個孩子衝著徐氏道。
“啊？哎呦，還真是這兩個小東西。”徐氏揚了揚手，對趕車的方得勝道，“快點，這兩個孩子怎麼跑這兒來了，也不怕拐子。”
“好咧。”方得勝笑着揮起了手裏的鞭子，毛驢跑得更快了。
驢車終於趕到了仲秋姐弟兩個面前，仲秋看着停在面前的驢車。再看看坐在車上的三個人，大眼睛裏閃過疑惑和瞭然。
“咋了，仲秋，我是姥娘，不認得了？”徐氏在方得勝的攙扶下，下了車，來到仲秋的面前，看着仲秋道。
“姥娘。”仲秋的臉樂得開了花。
“姥娘，我可想你了。”子汐一手拉着仲秋，一手拉着徐氏的衣襟，“姥娘，你給我帶啥好吃的了？”
徐氏哎呦地叫了一聲，把子汐抱起來，狠狠地在小臉蛋兒上親了一口：“我的大孫子哎，可想死姥娘了。”徐氏抱着子汐重新坐上車。
方得勝把仲秋也抱上了車，衝著幾個人笑着道：“坐穩了。駕！”
驢車顛顛地往大王莊駛去。
等到了老王家門口，仲秋跳下車來，跑進了院子。扯開了嗓子就叫：“娘，我姥娘來了，我舅舅來了，我小姨來了。你快出來啊。”
方氏一早就在等徐氏，聽到仲秋的叫聲，忙抹了抹頭髮，整了整衣服走出了東廂房。
正看到王興文把大門打開，幫着方得勝把驢車趕了進來。
“娘！”方氏快步走上去，拉着徐氏的手，“咱家都好嗎？我爹好嗎？得宏好嗎？還有小龍小虎小燕都好不好？”
“他們都好，倒是你，好不好？”徐氏看着大女兒一身洗得發白的衣服，雖然沒有補丁，可見也是穿了幾年的。臉上雖然帶着笑，眼神卻是沉了下來。
“娘，我好着呢。快進屋。”方氏扭開了臉，娘這次來怕是要生氣了。抬頭看向正幫着方得勝卸車的王興文。
王興文此時也正為難呢，家裏的日子他最清楚。每年都是大舅哥來，今年怎麼岳母大人也跟來了，讓他如何說？
“先別了，我先看看親家母再去你屋裏坐。”徐氏轉了臉，對着大兒子道，“得勝，把東西提着，我們去上房。”對着扎着手站在那裏無措的王興文道，“大女婿，你也別站着了，領我們去看看你娘吧。”
方氏看着徐氏挺直着身板往上房而去，心裏有些忐忑，想跟去，又怕。不安地看着小妹：“巧妹。”
“姐，你怕啥，走，跟着過去。”巧妹拉着方氏的手，笑着跟上了徐氏的腳步。
仲秋一邊偷偷地看着幾個大人，拉着子汐的小手，也隨在大人的屁股後面進了上房。
高氏正坐在炕稍搓麻繩，王秋月跟在一邊坐着，逗着貓在她腿邊的大花。
王興文還沒挑開帘子，就聽到徐氏爽朗的聲音笑着穿透帘子進了屋：“哎喲，親家母，過年好啊！”
人隨在聲音的後面，邁步進了王家的上房。
老爺子知道今天方氏的娘家要來人，一般往年都是方家的大小子來送些年禮，順道看看妹妹。
每年他也和這位方家大小子說上兩句話，順便把給方家的年禮捎回去。
聽到徐氏的聲音，高氏的手頓了一下，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徐氏已經走進了屋子：“親家母，過年好啊。”
“過年好，過年好。”高氏有些局促地把手裏的活兒放下，旋身下地。“坐，炕上暖和。”
徐氏笑着點頭，又衝著已經站起身來的老爺子道：“親家公，你這身子挺好的。”
“親家母來了，快上坐。”老爺子笑眯眯地應道，“秋月，去燒水，沏茶。”
王秋月掃了一眼這個老太太，暗哼一聲，心裏萬般不願意。可也不敢違了老爺子的話，磨蹭着下了炕，往外屋走去。
仲秋和子汐都聚在門邊兒上看着屋子裏的熱鬧，這姥娘一看就是個厲害的，不知道為啥方氏會那麼的軟弱。
“親家公客氣了。”徐氏也沒有謙讓，掃了一眼乾淨的炕席，坐了下來。“得勝，把給你叔的禮物拿上來。”
方得勝笑眯眯地把提過來的兩個筐中的一個放到了炕上，退到了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笑呵呵地看着坐在炕上的老娘。
方氏有些擔心地握緊了手，身邊的方巧妹卻是摟着姐姐的胳膊不放。
若是她沒看錯的話，剛才出去的那個姐姐的小姑子，竟然瞪了姐姐一眼？為啥？
“今年家裏的收成不錯，我這老婆子今年也輕鬆了不少。有老大媳婦和老二媳婦在家裏忙着，都不大用我操心了。所以呀，我就趁着這個機會，來看看親家母和親家公。”
徐氏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那個筐，指着裏面的東西笑着道：“這是家裏自己養的豬，留了幾斤給親家嘗嘗。還有這是給親家母的一塊料子，做件衣服，也不知道親家母喜不喜歡。”徐氏說著，從筐里拿出了一塊褐色的細布來，放到了炕上，“親家母你看看。”
高氏盯着那塊細布，心裏高興。今年因為老三要去考試，她可沒捨得花錢買布做衣服，也就捨得給小閨女秋月扯了塊細花布，做了一件襖子。
“哎呦，親家母，你真是太客氣了。”高氏撫摸着那塊布，臉上的紋路都快開了。
“這罈子酒是給親家公的，是自家釀的，喝着還好，請親家公也嘗嘗。”徐氏把酒罈子拿出來，也放到了炕上。
“親家母客氣了。”老爺子眉眼笑着，可是眼底的笑意卻是強扯出來的。
徐氏看了一眼方得勝，方得勝提起了另一個筐子，卻沒有放到炕上，而是放到了地桌上。
徐氏走到桌子邊拿開蓋着筐的布，回頭衝著高氏笑着道：“這是給我大外孫子和小外孫子的，讓巧娘有空的時候，給孩子做出來。”
高氏的眼睛立即從手裏的布轉到了徐氏手裏的那塊布上。
是粗布，深藍色的，大小正好可以給子濱和子汐做一件袿子。
高氏的嘴撇了撇，卻沒有出聲。
現在還沒分家，徐氏這是說的啥話。這東西送來就是她說了算，哪由着別人來指手畫腳的了。
“還有這兩塊，是我家大媳婦和二媳婦買回來的，我看着料子也怪新鮮的，就拿來給大丫頭和二丫頭三丫頭一人做一件裙子正好。”徐氏抖了抖手裏的料子。
仲秋看得清楚，那料子是碎花小綢布，正是女孩子們夏天穿的裙子料。只是這東西好像比細布還貴着呢，在她們村子裏，只有幾家不錯的人家才會給閨女買這種綢布做裙子的。
高氏笑呵呵地沒有說話，看着徐氏接着往外拿東西：“我家也啥好拿的，知道孩子多，你們也不容易。這不，我做了些芝麻糕，給孩子們打打零嘴。”說著，徐氏從那紙包里，拿出了一把芝麻糖來，遞給了一邊站着的仲秋，“和弟弟一起吃吧。”
“謝謝姥娘。”仲秋乖巧地道。
“謝謝姥娘，姥娘你真好。”子汐小嘴兒甜着呢，跟着仲秋有樣學樣。
高氏一邊看着徐氏把芝麻糖拿出來，眼珠子差一點瞪出來。看着仲秋眯着眼一臉享受地吃着糖，強壓下心底湧上來的怒氣，僵硬地道：“老大，你還站着幹啥，去叫老二媳婦做飯，請你岳母和大舅子留下吃飯。”
“哎。”王興文應了一聲，轉身出去。
高氏笑着衝著徐氏道：“親家母，你可別怪，我家這老大啊，就是老實，不會說個話啥的。”
“我知道，老大都憨厚，我怪他啥。”徐氏笑呵呵的，看着和高氏就像是親姐妹似的。
仲秋瞄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給她們家的禮物，心裏暗想，這東西她們能拿到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