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初登后位
其實秀蘭和三個孩子都不太習慣在宮裏的生活,環境陌生,規矩刻板,行動就有一大堆的人跟着,雖然以前在西苑也是前呼後擁,但跟宮裏還是沒法比。
而且確實盯着自己的眼睛變多了,從西苑帶回來的人遠遠不夠充實到所有的位置,頂多也就能把咸陽宮控制在自己手裏。
她現在還沒有搬到坤寧宮去,說實話她也不想去,那裏前不久還住着郭皇后,自己搬過去住,怎麼想怎麼彆扭。可是早晚她還是得搬過去,坤寧宮在大內中軸線上,代表的意義不用別人說,她自己也明白。
皇帝也覺得有些彆扭,所以他跟秀蘭商量了,在冊封禮之前,先把坤寧宮裏面的佈置和格局稍微改一改,比如先換張床,又把郭皇後用慣了的各類物事傢具,都給她送去了長春宮。
等基本上把坤寧宮搬得空了之後,又重新漆了柱子門窗,將裏面的物事重新挑過,連屏風槅扇之類的也都換了新的,皇后寶座也翻新裝飾了,到此時,皇帝和秀蘭總算是略微滿意。
阿鯉和容兒猛哥兒這些日子都跟着秀蘭住在咸陽宮,連皇帝都是一直宿在她這裏,這位皇帝的脾氣大傢伙都知道,也沒人敢去觸他的霉頭,說這樣不合規矩。
在修葺坤寧宮的同時,皇帝也命人將東宮收拾了一番,他這番動作一做,敏感的大臣們立刻就明白,等冊封了新后,很快就要立太子了。
夏起一向明白皇帝的心意,自然也捕捉到了這個信息。可是他現在卻有些猶疑,以前他只覺得自己和大皇子隔得太遠,不夠親近,以後需要花費時間和精力去彌補,現在卻有些擔心,那位幸運的皇後娘娘,會不會已經在背地裏跟兒子說了他的壞話。
他心裏一直不太瞧得起女人,因為女人左右不了大局,女人都是關在後院裏的,外面的事終歸還是男人來辦的。因此他雖然知道新皇后對他有些芥蒂,在嘗試過緩和但無果之後,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可他忘了一點,女人也許管不了丈夫外面的事,卻能從小教育兒子。
皇帝是個什麼脾性,夏起一清二楚。只要自己足夠忠心,萬事不違逆了他的意思,自己的位子就能坐得穩穩的。可是凡事又不能不往遠了看,光皇上信任他不行,萬一大皇子將來繼位,對自己不滿,那時皇上不在了,還能有誰給自己撐腰?
就算自己僥倖走在皇上前頭,自己可還有親信家人呢,這件事總得從長計議。好在皇上正當盛年,再生兒子也不是難事,封太子又怎麼樣,太子到皇帝這一步,有時候走起來可不一定要多少年。
夏起暫時收了手,皇上明顯不想讓他在這時候再繼續折騰,免得給新后冊封一事添堵,他也就聽話的深居簡出起來,把心思用在了別的事情上。
十月里封后大典如期舉行,繁瑣的禮儀過後,秀蘭終於搬進了坤寧宮。
換掉了禮服,秀蘭和皇帝相對而坐,都有些不太適應。秀蘭四顧一圈,嘆氣:“還是逸性堂好。”
皇帝一笑,拉住秀蘭的手揉了揉:“等過了年,到春天咱們再去。以後半年住西苑,半年住宮裏就是了。”
“你能憋得住?”秀蘭斜睨皇帝,“我瞧着這才一個月,你就已經心癢了。”
皇帝訕訕笑了兩聲:“咱們一起忍一忍吧。”
正說著,冬梅自門口回話:“陛下,娘娘,大皇子、大公主、二皇子求見。”
瞧瞧,回了宮規矩就是多了,連見面都得好好通傳。
皇帝叫了進,三個孩子魚貫而入,進來給皇帝和秀蘭問安。
秀蘭對“母后”這個稱呼十分不習慣,叫了幾個孩子起,又讓容兒到自己身邊坐,問他們:“東西都收拾好了?”幾個孩子也跟着她住到了坤寧宮。
“回母后,都收拾好了。”阿鯉站起身答道。
皇帝讓阿鯉坐:“你那裏也罷了,反正過不久你就要搬出去。”
秀蘭聽了蹙眉:“不能再等等?鯉哥兒虛歲才九歲呢,讓他一個人搬出去住,我怎麼都不放心。”
“封了太子才好出閣讀書,他也不小了,再晚怕耽誤了。”皇帝溫聲說道,“說是搬出去,也沒多遠,你想他就叫他來就是了。”
秀蘭不情願的咕噥:“不遠那也出了內廷,我又不方便過去看的。”
阿鯉有些不好意思的插嘴:“娘,兒子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秀蘭聞言瞥了他頭上一眼:“不是小孩兒,你頭上怎麼還光光的呢?”
屋子裏幾個人都笑了起來,阿鯉臉頰上透出些紅暈,低頭不說話了。
秀蘭正式登了后位,淑妃就將宮內事務全盤交了回來,和着兩個選侍低眉順眼的來給秀蘭問安。
“不必如此多禮,我也不是那等在意虛禮的人,以後若非節慶,幾位都不須再早早就來問安了。”秀蘭還是不慣跟她們打交道,客氣幾句,讓人奉了茶,過了一會兒就命人送客了。
她倒一直猶豫要不要去看廢后郭氏,可若真的去了,倒像是自己在炫耀一般,於是只打發了人過去看她過得好不好,讓人在意一應供給,別的也就不再管了。
當秀蘭母子終於在宮中習慣了一些的時候,也就到了年底。這一次秀蘭作為皇后,在柔儀殿受了內外命婦朝賀。
因秀蘭封了皇后,王家父子也跟着水漲船高,王貴興封了世襲羽林衛指揮使—自然是虛職,實際指揮自有人做,王家兩兄弟都封了千戶,皇帝還給王家又賞賜了田地錢帛,張氏也跟着得了誥命,此番有幸進宮朝賀。
不過因內宮規矩甚嚴,秀蘭和張氏母女倆也只在柔儀殿說了幾句話,並沒能把母親帶到坤寧宮來說話—因無此先例。秀蘭更加鬱郁,真是有得必有失,進宮做了皇后,反而什麼都不得自由了。
想不到糟心的事還在後面,好容易熬過了過年期間的各種宴席,秀蘭卻又聽說,夏起和黃國良向皇帝啟奏,要在今春採選秀女。
“黃國良?”秀蘭有些不相信,他為什麼不先跟自己透個風,卻與夏起攪到了一處?
趙和恩臉色不太好看:“自臣去到黃大人手下,黃大人面上對臣雖關照有加,底下的各位內使卻都事事防備於臣,黃大人幾時跟夏大人走到了一處,臣也不得而知。”
這可真是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啊。黃國良怕趙和恩搶了他的位子,轉頭就跟夏起抱成了一團,可他就不怕自己這個皇后么?還是夏起許給了他什麼東西呢?
皇帝倒沒想那麼多,回來跟秀蘭商量的時候說:“早先放出去那麼多人,這幾年都未再採選,現在我們又搬了回來,各處需要的人手不少,三個孩子也大了,也不能一直用你的人。你現在是皇后,身邊的人都放出去,怎麼支應得過來?不如趁現在選一些進來,也免得捉襟見肘。”
他都這麼說了,秀蘭自然不能反駁,就說:“你說的是,我也想着阿鯉要是搬出去,身邊的人還真不夠用。”西苑那邊他們還要去住,也不能把人撤到宮裏來,靜園更是了,本來留守的人就不多,所以只能採選。“既然這次要選新人進來,不如也再放一些年紀大的出去吧?”
“這個你做主就是了。”既已經開了頭,皇帝也不會再攔着。
秀蘭雖然答應了此事,卻要求由趙和恩牽頭去辦:“黃國良年紀大了,這些事還是讓下面人去辦,多歷練歷練也是好的。”自己的人去辦,選來的人她才能放心。
皇帝答應得也爽快:“行啊,不過他沒經過事,還是叫黃國良再派個人跟着一同去吧。”他根本沒把這事放在心上,“我已經跟幾位大學士商量了立太子的事,打算在二月會試前就行了冊封禮,到時也可讓阿鯉與我一同賜宴新科進士。”
“這些大事陛下怎麼安排就怎麼定,我這裏自無異議。”秀蘭笑道。
皇帝牽着秀蘭的手往內室走:“我這不是怕你又不放心阿鯉么?還有,不是說了么,不在外面就還是叫我五郎。”
秀蘭順從的道:“好,五郎,我打算讓玉英、玉枝帶着杏兒和白梅跟阿鯉去春和殿侍候阿鯉,至於內侍,就讓張敬帶着柱子和小五跟着去,你那裏若有機靈的,再給他選兩個也可。”
“你讓張敬跟去,你這裏不缺人么?我讓尚喜兒帶着兩個人去侍候阿鯉吧。”
尚喜兒是范忠帶出來的,秀蘭倒也放心,不過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關續在勵勤軒也許多年了,他現在行事倒比從前穩重得多,我這裏確實少個人,你舍不捨得割愛?”
皇帝聽了有些意外:“難得你瞧得起他,那就讓他來吧。”
於是秀蘭在內官監給關續掛了個職位,把他調到坤寧宮來了。夏起聽說此事大為意外,特意私下見了關續,問他怎麼入了皇後娘娘的眼。
“徒兒也實在不知皇後娘娘這是鬧的哪一出,興許皇後娘娘是有意與師父示好?”關續一臉的莫名,似乎真有種突然被天上掉下的餡餅砸到的感覺。
夏起卻眯着眼盯着關續看了好半晌,然後忽然扯了嘴角笑:“這是你小子的造化,你可得好好侍候着皇後娘娘。”